7 沐浴

近日的大堰城中繁華依舊,充斥在街頭巷尾的不過兩件事情。

一件是朝廷下令繳了江湖大派岷山派。那岷山派外門弟子衆多,又自持朝中有人,打家劫舍強搶民女無惡不作,附近村民和商戶深受其害,多少次求告無門,苦不堪言。沒想到這次竟然将毒手伸到了宣王殿下身上,幸虧隆昌一年前新上任的城主李同升為民做主,冒死奏到禦前,聽說參奏的奏折和狀紙堆慢了禦案,更有幾個村的村民聯名的血書,其罪昭昭,引的皇帝大怒,随即下令派兵繳了其門派,繳獲金銀無數,派中弟子罪大惡極者斬,罪情較輕的拘禁,其他一律發配,衆人無不拍手稱快。大将軍慕容雄幾次面聖為師門求情都被據在殿外。

如此,慕容雄的江湖勢力算是折了羽翼。

其二便是安寧候長子遭處斬的事情,經查實,處斬前夕安寧候夫人買通衙役想來個偷天換日,不想被人發現抓了個正着,皇帝念及當年老候爺保家衛國的功績,只罷了安寧候的官職,讓他在家做個無權的閑散候爺,只是那安寧候夫人皇帝雖未深究,卻痛失愛子,行刑那日便瘋了,經常瘋瘋癫癫跑到大街上找兒子。

臨街的小巷裏,一輛不甚華貴的馬車停在那裏,鵝黃衣衫的侍女拂開轎簾回禀裏面的人,“王爺,已經派人把安寧候夫人送回去了。”

車裏的男人沉默了片刻,“阿羽,你是否覺得我有些無情。”

車外的楊羽看着送安寧候夫人遠去的那道街說道:“王爺,天理在人心。”

“我外祖母去世的早,只留了我母妃一個女兒,我母妃年幼,她們母女兩個想奪了我母妃的嫡位,幾番害我母妃險些丢了性命,直到我舅舅的母親進門做了夫人,她為人親善才保得了我母妃平安,後來她又不顧我外祖阻攔與慕容雄的人有了茍且,我祖父才把她嫁給安寧候。”隔着簾子宣王靜靜的訴說着,楊羽在車外靜靜的聽着,每個人或悲或喜都有他的故事,這是安寧候夫人的故事,她的不幸,有多少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王爺,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府吧。”楊羽掀開簾子進了馬車,沒有安慰他什麽,嗒嗒的馬蹄聲一直敲着兩人的心頭。

…………

新月如勾,獨立梢頭,皎白的月光緩緩灑下來照在楊羽臉上,她熄了燈籠坐在臺階上,擡頭仰望着漫天星光,這星空慢慢的将會不平靜了呢。

一個小丫頭跑過來尋到楊羽問道:“羽姐姐,廚房讓我來問問,天涼了王爺沐浴還需要加熱水嗎?”自打宣王出行回來,宣王便一直喊青桃楊羽,底下的人不敢追問,便随着喊青桃羽姐姐,心裏認定,青桃在王爺心裏定然是不一樣的,為人又和氣,所以有什麽大小事物拿不定主意的,就都來請示。

“我去問問,你先下去吧,有需要我通知你。”楊羽對那小丫頭說道。

小丫頭蹦蹦跳跳的跑了,楊羽起身走到身後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王爺,需要加些熱水嗎?”問了一遍裏面沒人回應她,于是又放大聲音喊了一遍“王爺?”

“王爺?”

如此幾聲都沒有回應,楊羽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出了什麽事。楊羽慌忙推門進去,熱氣熏的屋裏朦朦胧胧,揮着手臂趕去些霧氣,跑到屏風後面一看,宣王靠着浴桶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楊羽摒着一口氣走過去,壓下些心裏的慌亂,小心翼翼的探出一根手指去試探宣王的鼻子。手指即将觸碰到皮膚的時候,猛地水裏伸出一只手攥住了楊羽的胳膊。楊羽被着突來的事情一驚,胡亂抓起一旁的東西就要打去,還沒打到那人身上楊羽便收了手,只見宣王一只手緊緊攥着她的胳膊,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方才動作濺起的水珠順着俊美的臉頰滑落,滑過堅實的胸膛又落到了水裏。楊羽順着水珠看進了清澈的水裏,臉一紅,把右手的水瓢朝那人臉上扔過去,掙脫了禁锢的手跑了出去。

楊羽跑了一段路又折了回去,自己不該這麽慌張,要走的路還有很遠很遠,連這些的事情都過不了,談什麽仇什麽怨。宣王已是個君子,若碰上個荒淫無道的,自己也會咬咬牙把要走的路走完的。

回到浴房前,宣王已經穿好衣衫從浴房出來,披散着長發,俊美的五官在月光下顯得竟有幾分妖嬈。似乎知道她要回去,并沒有離開,靜靜的站在臺階上等着。

“奴婢失禮,請王爺責罰。”楊羽跪到宣王面前。

“我方才在想父皇壽誕送什麽賀禮?你認為送什麽合适呢?”宣王并沒有責罰她的意思,反倒換個話題認真的問道。

“這等大事,不是做奴婢的可以想的周到的”

“我若想聽聽你的意見呢?”宣王低頭俯視她等着她的答案。

楊羽思索了片刻便說:“奴婢沒有良策,王爺按慣例送既可。”

“好!這就是良策!”宣王哈哈一笑,俯身把楊羽扶起來。“年年壽禮衆皇子都費勁心思,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阿羽,我還了你名姓,你若能助本王,我舉你做我的幕寮如何?”

“奴婢才疏學淺,何德何能。”楊羽突然有些琢磨不透宣王的意思。

“小阿羽,你到我身邊,哪一步不是費盡心機,又故意給我留些破綻,把我的眼光引到你身上。此時跑回來是不是做好了付出一切的準備,嗯?”宣王伸手托住楊羽的下巴,令她的臉對着自己,頗有些調戲的味道。

楊羽攥着拳頭,指甲沒入了手心,使自己變得冷靜,知道自己做的有些事情逃不過這個男人的眼睛,對于他說的費盡心機也就坦然了,“奴婢從來沒有主動傷害過任何一個人,尤其是王爺。”

“你是不是睿王的人呢?”大拇指輕輕磨砂着她的下巴,指尖傳來的冰涼一直冷到心裏。楊羽目光坦蕩的看着這個此時有些妖媚的男人堅定的說道:“不是。”

他的手終于松開了她的下巴,楊羽後退一步長出了一口氣。

“我信你。那麽,讓我猜猜,你的殺父仇人是個了不得的人?”

楊羽輕輕點頭。

“慕容雄的人?”楊羽遲疑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能不能告訴我,你父親是誰?”

楊羽想了想開口說道:“函雪關,楊靖。”

宣王在腦海中搜索着這個名字,“楊靖?八年前敵軍攻城不是戰死了麽?”

“戰死!确實是戰死了!”楊羽顫抖着閉着眼睛說道,想起父親慘死,眼淚還是止不住從眼角滑落。“王爺不必細問,若信得過楊羽,等時機到了,楊羽自會告訴王爺。”

“好,我信你!本王識人不會錯!”宣王肯定的說道,像是對自己格外有信心。“擦幹眼淚吧,流眼淚的人都成不了大器!”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楊羽擦幹了眼淚,宣王說的對,流眼淚報不了仇,懦弱只會保護不了要保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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