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副将
微雨時節,園子裏的桃花開的正豔,經蒙蒙細雨洗禮過後散發出一種別樣的芬芳。
楊羽穿着件緋色的外套配着月白羅裙,靜靜的站在桃樹下,手上方方正正托着一條潔白的汗巾,看着園子裏練劍的男人。
劍氣如虹,舞劍的動作行雲流水之間透着淩厲,幾個翻身縱躍身姿潇灑至極,劍氣所到之處驚落桃花朵朵。
楊羽不懂功夫,卻也看得出來,宣王此時透漏出來的身手是要比當初在大同鎮遇刺時好的多,可見當初無論是宣王還是成祺對付匪徒都綽綽有餘,當時藏拙必也是抱了試探之心。思索之間,宣王停下練劍動作,楊羽及時上前拿起汗巾想要幫宣王拭去額頭的汗水,卻被宣王伸手接過,自行擦拭了。
宣王擦拭幾下把汗巾遞給楊羽,眼前的女子面容清秀,比剛剛進府的時候氣色好了很多,緋色的衣衫更襯的有些面若桃花的味道,烏黑的長發垂在肩上,落上了兩片剛剛飄落的花瓣兒,讓人不禁伸出手想要幫她拂去花瓣兒,還未觸及到秀發,又把手收了回來背在身後。縱然見慣了莺莺燕燕環肥燕瘦的各色美女,齊堯心裏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有些獨特的吸引人的氣質。
“我說過,你不必做這些。”
楊羽低頭把汗巾搭在手背上輕聲說道:“奴婢不會自持過高,忘了本分的。”
“你在當朝丞相面前尚且坦然自若不以奴婢相稱,在我面前何必再自我輕賤。”
楊羽擡起頭看着宣王回答道:“奴婢只進了宣王府做丫鬟,便只是王爺的人,縱然有所用處,丫鬟始終是丫鬟,奴婢不敢逾越。”
“我的人?你确定?”宣王嘴角向上一揚,眼底的冰冷像是要滲出來,讓這個微笑絲毫沒有溫度,見楊羽沒有回答繼又說道:“我知道你的目的,也由得你利用我報仇,所以,收起你卑恭屈膝的那套吧!你的傲氣是蓋不住的。”
楊羽的手緊緊攥了一會兒又松開了,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楊羽明白了。”想了想又說道:“王爺,楊羽那日應祺公子所邀去茶樓,偶遇了,那位故人。”
宣王拿起手中的劍用手指輕輕磨砂着,“黎子禹?”
“是。”
“什麽時候認識的?”
“我們幼時常在一起玩耍。”
宣王冷笑一聲,“哦?青梅竹馬?”
楊羽低頭輕笑,坦然的說道:“我們并無絲毫男女之情。”
“沒有最好,那個黎子禹心思缜密深不可測,你最好不要和他走太近。”
“是。”楊羽見宣王臉色漸漸放緩,心裏剛松了一口氣,卻聽見宣王繼續說道:“莫要被他的美色迷惑。”
楊羽撲哧一聲笑了,“在王爺眼裏,楊羽是那麽膚淺的人麽?再說,倘若論美色,王爺的“色”也別有一番味道呢。”
宣王眼底漸漸有了笑意,“果然很放肆!”
不遠處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假山旁的小路上來了兩個人,一個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的,臉上長了絡腮的胡子,哈哈的笑聲正是從這人口中發出的,另一個身材略瘦骨骼修長也蓄了一小縷胡子,整個人笑盈盈的看着精明許多。兩個人并肩向宣王又來,不是從邊城随行回京的兩位副将又是誰。
兩人同時向宣王拱手致敬,大胡子笑哈哈的向宣王說道:“我早就聽到有練劍的聲音了!哈哈!在京中閑養這些天,聽見練劍聲俺老熊手都癢了,硬拉了瘦猴來跟王爺切磋切磋。哈哈。”
宣王也哈哈一笑,“有何不可,我随時接受老熊你的挑戰。”說完宣王又把身旁的楊羽喚至身前介紹,“老熊,老候,這是楊羽。”
楊羽向前一步向二人福了福身,“楊羽見過熊副将,候副将。”
姓熊的副将憨笑一聲抓了抓頭對楊羽說道:“楊妹子叫俺副将叫的俺不好意思了,還是叫俺熊奎吧!”
楊羽裂嘴一笑爽快的叫了聲,“熊大哥。”那熊奎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旁的候副将也笑了向楊羽抱拳示意,“姑娘見笑,我兄弟就是這麽個魯莽性子。在下姓候單名一個亮字,姑娘也可随他們叫我老候。”
楊羽也向候亮抱拳回敬,“候大哥莫見外,熊大哥的性子爽朗,是真性情,楊羽佩服呢。”
聽完楊羽的誇贊那熊奎更有些不好意思了,兩只手互相攥來攥去攥了半天,看見一旁只笑不語的宣王,想起是找宣王前來切磋搓的,于是搓了搓手心揮着拳頭便沖了過去,宣王身手敏捷一個轉身躲了過去,熊奎又追了上去,兩人纏鬥在一起,點到即止。那熊奎雖身高力大卻不及宣王身法巧妙,不過二十招已漸漸露了敗勢。
宣王一個側翻落到熊奎身側眼看就要一把制住要害,楊羽身旁的候亮大吼一聲,“兵不厭詐!看招!”邊說邊飛快的沖了上去。
楊羽在一旁看這三人纏鬥在一起一時難分勝負,笑了笑,靜靜退了下去,吩咐紫蘇從酒窖最裏那排取出一壇桃花釀來,想着,切磋完畢定少不了暢飲一番了。
…………
分明是明媚的陽光下,眼前卻是霧蒙蒙的,父親和副将林叔叔忙碌的進進出出準備打仗的事情,自己含着眼淚追在父親身後,怕一眨眼父親又不見了,林叔叔笑着抱起自己往空中高高抛起又接住,父親在一旁哈哈的笑着。“小阿羽最近又長高了些呀!再胖些林叔叔就舉不動了”
楊羽哭着撕心裂肺的哭喊:“爹爹,林叔叔你們不要去打仗,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你們不要去,不要去。”
爹爹和林叔叔仿佛看不到自己在哭喊,仍舊哈哈大笑抱着自己抛起,接住,抛起,接住。漸漸的,眼前的畫面随着一起一落淡了,變成了母親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唇邊已漸漸有了血跡,她拉着阿姐的手說:“芷兒,娘不行了,要随你爹爹去了,你要照顧好他們。”
楊羽撲在母親身上哭喊着,“娘!娘!阿羽在這裏!你看看阿羽!”聲聲哭喊像是隔了千萬年的時空,床上的人聽不到,楊羽卻能感覺到那漸漸變涼的體溫,心痛的仿佛千千萬萬把刀捅着,想要撕扯開胸膛把心拿出來不再讓它跳動或許它就不再痛了。
眼前漸漸變的黑暗,有人低聲在自己耳邊回禀,“羽姑娘,您讓我們查的那位芷良人兩年前因錯被皇後亂棍打死了。”
死了!長姐也死了,最親的人一個個都離自己而去了,是不是自己也死了就能見到他們了,是不是死了就能不這麽痛苦。
耳邊又傳來了清脆的聲音,“姐姐,姐姐,你醒醒。”不,不能死,我還要為他活下去,我不能死。
楊羽猛的睜開眼睛,紫蘇搖着楊羽的胳膊,“姐姐,你終于醒了!我叫了好久,吓死我了。你又哭了。”
楊羽慢慢起身坐起來,“紫蘇,我做噩夢了。”
紫蘇用帕子擦幹楊羽眼角的眼淚,“你一向好做噩夢,跟我住一起的時候就經常晚上哭醒。”說着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折疊精巧的小三角說:“現在跟我分開了,我怕你睡不好,今天特意去西街黃大仙那裏給你求了個安神符,忙完活兒就給你送來了,敲了幾次門你都不應,我就闖進來了,正碰見你被夢魇住了。”
楊羽接過安神符看了看,做的倒是很精致,那黃大仙定是又騙了紫蘇好些銀子,看紫蘇萬分相信對自己又一片好意,楊羽也不忍打擊她。“謝謝紫蘇,有了這個我心安了不少。”
“那是,我排了一個時辰的隊呢。”紫蘇昂起胸脯自豪的說。
楊羽不明白排隊有什麽好自豪的,不過紫蘇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人,這樣的人很容易快樂,打心眼兒裏,楊羽真的很感謝紫蘇。
“王爺進宮還沒有回來嗎?”
“沒呢,已經一整天了,定是有事情耽擱了,姐姐不必擔心。”
楊羽奇怪的問紫蘇,“你怎麽知道我擔心還是不擔心呢?”
紫蘇一副理所當然的說道:“怎麽能不擔心呢?王爺待你這麽好。”
“王爺待吳媽也很好。”
“可王爺待你就是不同啊!”
“哪裏不同啊?”
“就是不同啊!”
楊羽無奈的扶着額頭“紫蘇,你看事情一向這麽,這麽的簡單直白嗎?”
“是啊!”
楊羽頓時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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