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避暑

轉眼便到了夏季，未入三伏，天氣早已炎熱起來。每逢夏季，皇帝便會協個別妃子，大臣，皇子，浩浩蕩蕩一批人遷至麓山小住個把月。

麓山是個風景秀麗的地方，綠水環山，山勢高聳，奇杉異樹郁郁蔥蔥，野花遍地，馥郁芬芳之氣沁人心脾。麓山行宮臨山而建，雖不及大堰皇宮莊嚴輝煌，卻也清雅大氣。行宮正殿坐落在最高處，偏殿樓閣依次靠下。麓山另一面是陡峭的懸崖，崖下綠水悠悠，湖水一直綿延到了遠方。

楊羽伴做宣王随行的丫鬟在一處偏店住下。一行五人，除了宣王和楊羽，還有從邊城随宣王回京的熊奎候亮，再有就是沉寂已久的丹紅。臨行前，吳媽親自到了宣王身前為丹紅求得了這次出行的機會。

行宮早已在皇帝的隊伍臨行前就被打掃的一幹二淨。楊羽和丹紅把随行的物件稍稍整理了一下便可入住。宣王貼身伺候的活兒楊羽由了丹紅搶去，左右自己也不願與宣王私下那麽親近。

剛剛收拾好，宣王在偏店小園子裏與熊奎候亮說話，有傳話的公公從角門裏進來，走到宣王身前一拜，笑盈盈的說話，聲音竟有幾分女兒家的嬌柔，“禀王爺，此次出行還是按照慣例，貼身伺候各位主子帶用慣了的人，飯食由行宮膳房依次派送，都是您們愛吃的。”

“知道了，有勞公公！”宣王語氣沉靜的回答，向一旁伺候的丹紅點了下頭，丹紅得到會意，從荷包裏取出個銀腚子塞到傳話公公手裏。那公公半推半就收下了銀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宣王爺有什麽需要奴才做的吩咐就是。”

“旁邊的院子裏可是睿王？”

“是。”傳話公公點頭恭敬的回答，看了看宣王的臉色，主動說道：“慕容将軍攜慕容小将軍在上頭院子裏，除了伺候的仆人丫鬟，還帶了幾個副将。慕容小将軍帶了兩個美貌女子。”

一旁的熊奎插嘴道：“那慕容戰可真是個膽大包天的很，皇帝眼下，竟然還敢貪戀女色。”

候亮拽了下熊奎的衣角，“老熊，慎言！”

傳話的公公見宣王似乎沒有什麽要問的，又向宣王一拜，“王爺沒什麽事情，奴才告退了。”

宣王輕點了下了，末了又說：“晚上把父皇的宴賓酒送來一壇。”

剛一說完，便聽見那熊奎大笑，“哈哈，晚上要有好酒喝了。”

宣王眉毛輕皺了一下，又對那傳話公公說：“還是送兩壇吧！”

那傳話公公笑着連連點頭，”王爺放心，奴才定準時送到。”說完又行了一個禮退了出去。一個能在宮裏得了寵随禦駕出行的人，即便只是一個小小的太監，也少不了有萬般心思。

…………

明月當頭，微風習習吹着山澗，小路兩旁的野花開的芬芳爛漫，林間鳥兒不時聲聲輕啼，嗒嗒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山谷裏清脆的回響。

楊羽爬上一個不太高的山坡，順着山坡向下望去，河水在明朗的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緩緩的流淌。眼前的男人氣質非凡，牽着馬繩的手指修長有力，俊美的五官鍍上月光竟有幾分妖嬈的意味，那雙隐在夜色裏的眸子更顯深邃。

楊羽找了一塊兒大石頭随意坐下，不明白宣王此次邀自己出行是何目的，更不明白他此刻叫自己來這山坡所謂何事，不過眼下這景色倒是美麗的很。

宣王把馬繩栓在樹上，從馬上取下酒壇碗碟帶到楊羽身前遞給她。楊羽伸手接過，一把拍開酒封，細聞一下，滿滿倒了一碗。

“好酒！”

“我知道你愛酒，特意帶了父皇最喜歡的酒給你嘗嘗。”

楊羽不客氣的端起酒碗飲了幾口，“确實不錯！不過，還是比不上府裏的桃花釀呢。”

“各花入各眼，桃花釀雖好，終究是平凡了些。這宴賓酒高高在上，不知惹得多少人垂涎呢。”宣王也随意坐在楊羽身側，＇語氣輕快的說道。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種味道，世間千萬種好酒，我還是喜歡平平凡凡的桃花釀。”楊羽說着低頭一笑，接着說道：“不過，無功不受祿，既然喝了王爺的酒，就請王爺告知楊羽，此次出行帶我出來，究竟有什麽計劃？”

宣王看着楊羽認真的樣子也笑了，拿起酒壇大飲一口。“阿羽不覺得這裏的景色很美嗎？”

“是很美。”楊羽長嘆一口氣，“我很久沒有淡然自若輕輕松松的欣賞過美景了，倘若大仇得報以後，我真希望能游遍這天下的大好河山。”

“會的！”宣王語氣變得有些溫柔，眼前的女子眉目清秀不施粉黛，看似柔弱卻比任何一個男子都堅強，她聰慧，睿智，心思缜密，與閨中繡着花鳥的女子大不相同。皎潔的月光映襯下，雖沒有傾世的容顏，卻美的像個失落的仙子，訴說着平凡無奇的願望。齊堯心裏不得不承認，他有些動心了。

“說說今日帶我來此的目的。嗯？宣王爺。”楊羽追問道，語氣有些俏皮。

宣王失笑，“阿羽與我在一起，每一件事情都在嚴肅的思索謀劃着什麽。”

“王爺難道不也是麽？”

宣王突然伸出手緩緩牽住楊羽的手，語氣和笑容同樣溫柔，有寵溺的味道，“阿羽，不必活的這麽辛苦，做我的女人如何？我會保護你的。”

楊羽一時怔住，牽着自己的手溫暖有力，仿佛能為自己撐起一切，倘若不是自己背負的太多，她說不定也會如閨中女子一般沉淪在着溫柔的寵溺裏，可是她不會。愛這個字，離她太遠。緩緩抽出自己的手，楊羽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着宣王。

“那敢問，王爺這句話是為宣王而問，還是為齊堯而問？”

“有何不同？”

“若是為宣王而問，我不會拒絕，人便在這裏，王爺想要楊羽随時可以侍寝。”語氣裏充滿堅定，沒有女兒家的嬌羞，像是一場交易而已。

“若是為齊堯而問呢？”宣王饒有興趣的追問道。

“若是為齊堯而問，我便告訴你，我大事未成，暫時無心男女之情。”

宣王聽完哈哈一笑，“阿羽真聰明，你知道我不會勉強你，又不好拒絕我，所以讓我自己做抉擇。既然這樣，我就以齊堯的身份告訴你以後，你以後會是我的女人。”

楊羽也輕輕一笑，“楊羽如實所說而已。”

“阿羽，其實你不必，不必與我這麽疏離。”

林間的夜莺輕啼了幾聲。

片刻過後，楊羽拿過宣王手裏的酒，豪不扭捏做作，就着壇子喝了一大口，“好！我認你做個朋友如何？阿堯，嗯？”說完把酒遞給宣王。

“好！就從朋友做起。”齊堯爽快的回答，眼底都染了笑意。

星空，草地，微風，小河，俊美的男子，嬌俏的姑娘，飲着美酒，從浩瀚星空談到滄海桑田，雖無關風月之事，終究還是淡淡的彌漫出了絲絲情意。

直到夜已深沉，酒色微熏，齊堯才牽起馬随着楊羽下山去。今日原本謀劃的事情雖未達成，心中卻有說不出的暢快！從未遇到過這樣一個女子呢？

…………

行宮偏店的燈還燃的通亮，來到丫鬟住的屋前，楊羽推門進去，丹紅正坐在燈前描寫繡花的樣子，腳下散亂着剪碎的繡品。

楊羽轉身關好門看着她，叫了一聲，“丹紅姐姐。”

丹紅滿眼怨毒的看了楊羽一眼，把手中描着的花樣子扔在地上罵道：“賤人！随你現在嚣張的很，男人都是貪戀新鮮的，哪日爺有了新歡，你的日子必定比我難過百倍！”

看着丹紅氣氛的樣子，楊羽沒有多解釋什麽，只淡淡的說道：“這世間的人或東西，倘若是你的過了還是你的，不是你的，終究不會是你的。”

丹紅站起身來，用塗了丹蔻的指甲指着楊羽罵道：“什麽你的我的！若是沒有你這不要臉的狐媚子，爺待我，必定也很好。”說着嘤嘤哭了起來，全然忘了當初自作主張陷害別人的時候。

楊羽無心與她多做糾纏，不再言語，胡亂洗涑一番，上床睡覺去了。

丹紅滿心的憤怒無處發洩，在燈下坐了半夜才慢慢睡去。

行宮的燈火變得零星起來，一座嶄新寬敞的行殿裏，花白胡子的慕容雄精神抖擻，目光如焗，雖已過不惑之年身上依舊有着武人十足的英氣。

在他身側，一個衣着華貴眉目精明的男子俯身沖慕容雄說着什麽，慕容雄聽完不禁哈哈大笑，直嘆妙計！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