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皇陵
皇陵的日子清苦孤寂,一下子從耀眼的星空墜落到卑微的塵埃裏,慢慢的,淡了他原本的光華。
慕容征來了沒幾天,第二個來的人是睿王,帶着一壺好酒。
那日下了蒙蒙的小雨,雨水濺濕了破舊的臺階。齊堯更顯的消瘦了,衣服上滿是髒污,依舊是每日酗酒,醉生夢死。
睿王靜靜走到他面前,齊堯擡起頭看了看,又低下頭喝了一口酒,“你也來看笑話?”
睿王把自己帶的酒遞給他,一撩衣擺随意的坐在齊堯身側,任由泥漬沾上華貴的衣服。
齊堯接過酒大口大口的喝着。
許久,睿王緩緩的開口,仿佛對着雨幕自言自語,“我娘是禦書房灑掃的宮女,父皇一次醉酒寵幸了她。她生下我,才做了父皇的貴人,嫔妃們嫌棄她出生卑賤都不肯與我娘往來,也不許他們的孩子我與我玩耍,以前在宮裏,肯叫我一聲三哥的人實在不多。
我娘相貌普通,不會争寵,幼時我與我娘受盡了欺淩,缺衣少食,連冬日裏取暖的炭火都少的可憐,更不要說夏日裏解暑的冰,我只記得每到冬天的雪夜,我娘就用寝宮裏半舊的被子裹着我,一抱就是一夜。日子久了,我娘的身體漸漸熬不住了,每次受涼便會不住的咳嗽,從一兩聲變成了斷斷續續,最後不停的咳,咳到血從嘴角流下來,我看着她慢慢倒下,無能為力。
五歲那年,大雪下的紛紛揚揚,我娘彌留之際奄奄一息,嘴裏喊着我和父皇的名字,我跑到鳳仁宮想求父皇再見我娘一面,卻被鳳仁宮的太監攔在門外,皇後就站在高高的臺階上看了我一眼便叫太監把我扔出去,我扒在門框上不走,那個太監一腳把我踹了出去,我躺在雪地上,胸口疼的要裂開,卻能清晰的聽見皇後格格的笑聲,她說賤奴的孩子怎麽不回去和賤奴一起死!”
時間已經過了許多年,睿王再次提起,語氣已經平靜無波,胸口撕裂般的痛楚卻越來越清晰,仿佛天空中的每一滴雨都變成尖銳的針刺進了心裏。
齊堯靜靜的聽他講着,喝酒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聲音有些嘶啞,“三哥。”
睿王伸出手扶上他的肩,“一直以來,肯真正叫我一聲三哥的,也只有你了!”說完拿過齊堯手中的酒壇一扔,“好酒已經喝了,醉過以後就該清醒了。你若在頹廢下去,姓慕容的真的是要逍遙一輩子了。”
齊堯看着他搖了搖頭,“三哥,我已經沒落了,全盛的時候你我尚且難以壓制,更不要提現在,怕是你如今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睿王看着有些頹廢的齊堯眼神裏有說不出的堅定,“再不好過的日子也過來了,以後終究會好過的。”
“不要說慕容雄難以打敗,就算慕容家哪一天不行了,你呢?三哥,你會不會像父皇一樣?”
睿王笑了,“你呢?你會不會像父皇一樣?”
齊堯搖了搖頭,他的靈魂和骨子裏永遠都不會那麽無情。“三哥,你走吧!你只是需要一個幫手,重新去找一個吧!”
睿王見齊堯意志依舊沉淪,也不再開口說話,站起身來看着他。“以後的事情只是我們兩個的事情,眼下的事,你是我最好的幫手,我命人看守着你的宣王府,裏面分豪未動,買了你府上所有的丫鬟小厮,等着重新歸來的那一天。我們都有一樣的敵人,三哥從來都不信你是個懦弱的人!”說完便不再看埋着頭的齊堯,轉身走了。
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對着身後的人輕聲說道:“五弟!父皇,終究是寵愛你的!”說完頭也不回的走進了雨幕裏,遠處等候的小厮迎上來及時為他遮上了雨傘。
漸漸的,雨越下越大,陵園中巡視的守衛都回了住處避雨,十幾人走過齊堯身邊的時候都沒有停留多看一眼,仿佛他就是一個無關的人,不是大齊的皇子,也不是這裏的守陵人。
這裏最後一個來的,是楊羽。
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楊羽看着消瘦的皮包骨的齊堯酒氣沖天,臉色蒼白,臉上的胡子長了寸許,整個人髒亂的像是街上流落的乞丐。
齊堯看了看她,沒有說話,他以為,她永遠都不會再見他了。
楊羽皺了皺眉頭,也沒有說話,走到屋裏看了看,不禁咒罵一聲,“成祺你個王八蛋!”只見屋裏大大小小的酒壇子堆了好些個。
楊羽随意拎了一大壇子出去,放在齊堯身側。齊堯拍開酒封舉起壇子仰頭就喝。楊羽也不阻止,任由他把自己灌醉。
醉了,又是一次醉生夢死。
…………
清早的陽光透過窗子照進屋裏,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顫了顫慢慢睜開眼睛。
齊堯掀開被子坐起身來,看着身上換着的幹淨衣服,屋裏收拾的纖塵不染,用手摸了摸下巴,胡須早已被剃的幹幹淨淨,頭發也被梳理的整整齊齊。
齊堯穿上靴子下了樓,破舊的樓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在樓下挽着袖子打掃的雪顏和楊羽聽到響聲擡頭看了他一眼,又都低下頭各自忙碌起來。
齊堯走到楊羽身邊,楊羽擰着抹布上的水,頭也不擡語氣輕快的說道:“起來啦!新郎官!”
齊堯簇起了眉頭,想了想便明白了,是呀!今天本因是他大婚的日子,因為他已是戴罪之身,皇家不再為他張羅婚事,長公主府眼見齊堯沒落,不敢出言跟皇家退婚,現下恨不得永遠不要再提這件事情,原本的黃道大婚吉日,就這麽平平淡淡的來了。
“你來做什麽?”
楊羽用抹布用力擦拭着桌子邊邊角角的塵土。“來陪你啊!”
齊堯随意坐在凳子上,“你不必這樣,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楊羽沒有理會他的話,依舊仔細的擦拭着。
齊堯見楊羽不理會他,站起身來一把奪過她手裏的抹布扔在桌上。“我已經不能幫你報仇了,我自己的仇都報不了,怎麽能大言不慚的替你報仇!你走吧!”
楊羽端起盆中的污水出了門,不一會兒又換了一盆幹淨的進來,放在桌子上。“那是你自己覺的你沒有利用價值了!怎麽,這就頹廢了?”說完用手一指雪顏,“雪顏的家人也是被慕容雄的人迫害至死的,我們誰沒有過喪親之痛。懦夫才會像你這樣逃避,惠妃娘娘說過她最得意的便是有你這個兒子,不知道她要是看到你現在這樣,還能不能泉下安心!”
齊堯氣的用手奮力錘了一下桌子,站起身來就去放酒的地方找酒喝,卻發現原來放酒的壇子裏都盛上了米面油鹽之類的東西。
“我的酒呢?”
“熬!成祺不會再給你送酒了!”
齊堯有些疑惑的看着楊羽,楊羽解釋道:“我告訴他再送酒就把他找花魁娘子的事情告訴丞相大人,所以他今天送了些菜和米面來。”
“多管閑事!”
楊羽無奈的聳了聳肩。
門外傳來了踢踏的腳步聲,定然是巡視皇陵的隊伍回來了。雪顏笑着迎了上去,“各位大哥回來啦!飯菜剛剛做好,正好回來吃。”
帶頭的那個中年男子一愣,笑着說道:“有勞姑娘了。”
楊羽笑盈盈的看着守陵的隊伍陸續進來,年歲大的像是有五十多歲,小的也得有三十好幾的樣子,這十一個人雖是在鎮守皇陵,行動之間卻從來沒有失了作為軍人的紀律和風氣,對于齊堯和她們的到來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好奇和詫異,從沒有一個人出言相問過什麽,尤其是帶頭的男人,眉目如焗,有種通身的氣概。
楊羽拿了碗筷在桌前一一擺放好,有兩人随雪顏去了廚房幫着把做好的飯菜端了上來,其他人也不做推脫,一起在桌前坐定。
看着桌上豐盛的飯菜,一個稍胖點兒的守陵人搓了搓手說道:“還是姑娘的手藝好,天天吃馬六胡亂扒拉的那幾根破菜葉子都吃膩了。”
坐在他對面的馬六狠狠的往嘴裏扒了幾口飯,不贊成的說道:“胖三,破菜葉子你還吃那麽胖!天天吃兩位姑娘做的你還不得吃成豬!”
衆人哈哈的笑了,楊羽盛好一碗湯放在領頭的男人身前,爽朗的沖着大家一笑,說道:“這位大哥有口福了,以後我們倆天天給你們做好吃的!我和妹妹已經擅自做主把柴房收拾了出來住下,這第一頓飯算是為我和妹妹叨擾大家賠罪了!”
衆人聽見楊羽說要住下,同時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坐在一旁的齊堯也震驚的看着她。
叫胖三的男人剛剛開口說了句“這……”
楊羽打斷了他的話,“各位大哥不必多慮,都是江湖兒女,不講男女大防的事情,我們姐妹既然住在了大哥這裏,所有的吃的用的打掃做飯的事情都由我們負責,希望以後和各位大哥都能夠和諧相處。”
衆人見她主意已決,又是五皇子的人,看了看帶頭的男人,見他沒有言語,也都不再多說話了。守陵的日子過的清苦,像這種嬌滴滴的姑娘,必定也是為了追尋如意郎君而來,要不了多少時日,受不了苦肯定就會自已走了。
齊堯見楊羽留意已決,站起來拉着她的胳膊,頭也不回的拽着往外走,一直走到木樓院外的小河邊。
清澈的溪水緩緩向東流淌,水草鮮花長滿了河道兩旁,陽光灑在水面上,反射出點點波光。
楊羽任由齊堯牽着她,沒有說話。走到河邊,齊堯甩開了她的胳膊,冷漠的說道:“你來做什麽?”
“來陪你啊!”
齊堯目光冰冷的看着水面,“你走吧!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楊羽微微一笑,“誰說你沒有利用價值了?”
“你到黎子禹那裏去扶持三哥,要比呆在我身邊有希望的多。”
“我的目的是打敗慕容雄,兩個皇子左右夾擊總比一個皇子迎頭直上的好。”楊羽語氣輕快的說着有些無情的話。
齊堯背過身去不在看她,“為什麽是我?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
楊羽看着他已經消瘦的背,沉聲說道:“你心裏清楚你有,你雖沒了王位沒了錢財封了王府,但是兵權仍在,大齊數個邊城內還駐紮着你的十萬親兵,他們和你出生入死,人人對你馬首是瞻,他們現在在邊城翹首以盼等你重新歸來那一日,你難道要舍棄他們了嗎?”
想起那些将士們,齊堯肩膀微微聳動,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嘶啞沉悶,“慕容雄必定會向父皇進言罷黜我的兵權的,只等着哪一日父皇頂不住慕容一派的群臣逼迫了,這點兵權怕是也要易主了,不過是時間問題,一個月,兩個月,或者一年。”
楊羽走到他身前,擡頭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我們在等一個機會,在兵權沒收之前重新崛起。”
齊堯看着她,苦笑一聲。“什麽機會?等慕容雄突然老死嗎?”
楊羽神秘的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已經叫熊奎候亮前去幫你穩住軍心了,熊奎英勇候亮多謀,有他們兩個在,你可稍稍放心些。”
聽到軍中安穩,齊堯心裏突然感覺像是踏實了一些,“其實,想要剝奪我的兵權不必那麽費勁,還有一個簡單直接的辦法。”
楊羽簇眉思索着。
“那就是我死!”
“這個時候刺殺皇子難道不會…………”
“慕容雄從來不怕有罪責和矛頭加諸在他身上,更何況,死一個皇子而已,父皇不會動搖大局的。”
楊羽心中不禁有些忐忑,是自己大意了!幸虧是背着子禹悄悄來的,他定然想的到這點,看來,那邊的事情,要加快行動了。
看着楊羽猶豫,齊堯覺得她定是怕了,是呀!生死的事情誰不怕!“你走吧!不必和我在這裏冒險。”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回去,楊羽也收了收心神緊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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