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目中無人

不過,玉琉璃心中雖然詫異不已,面上卻毫無波動,她從不是一個喜歡主動惹事的人,好奇心也沒有那麽繁盛,這些年,也就師父師姐的事情她感興趣罷了,其他的人于她,又有何幹系?既然對方選擇定住這對兄弟的穴道,而不是暗中加害自己,說明對方并沒有對付自己的意思,說不定對方跟她以往一樣,懷了一腔熱血,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她完全沒必要沒事找事。

要不是對方橫生枝節,她當下就要廢了這對熱血兄弟的功夫,讓他們從此複仇有心無力,早些頓悟,滾回家種紅薯去,當然,她做這樣的決定只基于對方沒幹大奸大惡之事。畢竟,江湖這麽大,多得是她殺不完的惡人,無妨小事沒必要過于計較,主要在光天化日人多聚集之地殺了人,最費工夫的就是處理屍體了,那可是件極其麻煩的事。

何況,與人動嘴皮子向來不是她的強項,她一貫是最讨厭與人糾纏不休,保持耳根清淨才是最重要的。

玉琉璃并不想再搭理被定在原地的兩兄弟,她才不擔心這倆草包的下一次尋仇,不過就是一個笑話罷了。思及此,玉琉璃撈起包袱提了劍就往外走,至于店裏剛才被破壞的那幾個碗碟,她相信,等那兩兄弟恢複了,店家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錢包,他們也不像付不起銀兩的人,衆目睽睽之下,那兩位也不可能再當第二次笑話。可惜了,非要跟那淫惡之人稱兄道弟。

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玉琉璃每每都十分不解,為什麽,良善之人也會選擇跟大奸大惡之人做朋友,不都應該避而遠之才對?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委實麻煩,還是一個人好,不對,還是跟師姐在一起好,師姐就不會這樣,師姐與人結交,向來都是更注重人品。

玉琉璃身影堪堪消失在客棧大門口,圍觀的群衆才如夢初醒。

群衆甲乙丙丁等可就不淡定了。

群衆甲:“天老爺啊,那位小哥兒居然是名震江湖的玉羅剎嗎?果然玩得一手好劍,好可怕有沒有?”

群衆乙:“樓上那位兄弟此言差矣,玉琉璃行俠仗義不卑不亢,怎麽就令你害怕了?難不成,你也是一個作奸犯科的歹人?我們大家可都知道,江湖上,只有歹人才會覺得玉琉璃可怕。”

群衆丙:“說得對極了,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麽好害怕的?我倒還是覺得這玉羅剎人挺好的,看着就很面善呢,人家都挑釁到跟前了,還能放過他們的性命。”

群衆丁:“沒想到剛才玉羅剎居然臨危收回了劍,點穴雖然好,但是這種教訓不夠深刻,我賭一截燒火棍,這倆傻蛋還會自負的去找玉羅剎決鬥。”

群衆戊:“難道只有我覺得,聲名赫赫的玉羅剎平平無奇,一點也不漂亮的嗎?誰他媽亂傳謠言,說她是一個大美女了,搞得我格外期待,如今得此一見,真是失望了,也就武功跟傳言能對得上號,不過這樣也好,免得有那心懷叵測之人,淨想一些眠花宿柳之勾當惡心咱們的俠女,咱們這江湖,有這樣一個俠女是大幸!若是她真的跟傳說中那樣傾國傾城,我倒是一天到晚的輾轉難眠,為她擔憂為她心疼了。”

群衆巳:“好笑了,玉羅剎武功那麽高,誰來都不在話下,要你一個手無縛雞崽之力的酸書生擔心?還是滾回去找你娘的吃奶去吧!”

群衆庚:“兄弟此言,過于真實了。”

群衆全部:“俺/在下附議!”

玉琉璃走後,酒樓裏的紛紛八卦一度到達了這一月的江湖巅峰,而坐在柱子旁邊一角落,有一位裹着頭巾的胡渣大漢,一雙狂蟄的炯炯雙目,透過窗戶,一直牢牢鎖着玉琉璃漸漸遠去的打馬身影,直到完全消失不見,他才意猶未盡的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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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而骨節分明的大手,緩緩端起一盞已經涼透的清茶,悠悠一灌而下,涼入心脾。

他的嘴角浮起一抹邪魅之笑,剛剛玉琉璃與他的桌子擦身而過,他看得真真切切,那張泛黃的平平無奇小臉上,一層薄薄的人_皮面具貼得六分契合。

他不免擡手捋了捋下巴,到底是個特立獨行單打獨鬥的小女人,連人_皮面具都貼不好,要是給他親手幫忙,一定能給她最完美的僞裝。

不過,他更為好奇的是,那張人_皮面具下的本來面目,他倒是對女人的皮相不太在意,長得好看與否,于他來講,熄滅了燭火上了床蓋上被子都一樣。

但他有一個惡趣味,那就是一貫喜歡能打架的女人,武功越高越好,最好跟他不相上下,宅子裏那些嬌滴滴的女人,整日将酸腐的琴棋書畫挂在嘴上,矯情造作,才不對他的胃口,他只覺得潑煩無趣。

玉琉璃走後不久,胡渣大漢跟前就來了一位白面書生,他一坐下,就垂頭向胡渣大漢表達最崇高的敬意。

“少莊主玉樹臨風威武霸氣,小的可找到您了。”

原來,這位竟是江湖上邪名在外的春風得意莊的少莊主——溫如春。

溫如春微微颔首,“出門在外,無須在意這些細節。”話頭一轉,他又皺了皺劍眉,“何去,本公子就幾天不在,聽說山莊裏又有人想搞事情?”

白面書生何去點了點頭,“莊主英明,的确有人寂寞難耐,想搞事情。”

“哦?”溫如春兀自端起一杯熱茶,“何從?”

何去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可不就是那厮,他有一個遠方堂弟,在關外幹了不少惡事,前些日子被玉羅剎連同老巢一鍋端了,他心中仇恨難平,這不,您才關了他一個月的小黑屋,這剛解禁,就迫不及待的離開了山莊,跟狗一樣,到處嗅玉羅剎的蹤跡,要找她報仇雪恨,他沒見過玉羅剎真容,為了引她出來,逢人就放言,三日之後,要在南山之巅跟玉羅剎一決雌雄。”

“呃......這小妮子仇人倒不少。”溫如春扶了扶額,又道:“他到底是你的兄弟,他是狗,那你......莫要忘記,本公子一向不喜貓狗。”

“是小的失言,少莊主,那玉羅剎如今是江湖上炙手可熱的俠女,我聽說她每年一到寒冬都會潛進山野修煉絕世武功,何從不是她的對手。”

“這麽不自信?”溫如春又皺了下眉,“我的手下,什麽時候這麽慫了。”

“少莊主,您是了解那個混賬的,他那武功全是些花裏胡哨的空架子,造詣上幾同于廢物,倒是下毒算一絕,可若是對上玉琉璃,除非他能陰算到位,不然下場非死即傷;要是我去的話,可能這玉琉璃就很難活命了,可惜我跟她無冤無仇,我又委實是個翩翩君子,不愛好打女人;當然了,要是少莊主您上的話,那玉羅剎就合該立刻打包行李回家繡嫁衣了。”

溫如春是喜歡聽人拍馬屁的,所以,他微笑着點了點頭,不過,他并不覺得玉羅剎的武功會在何去之下,剛才玉羅剎砍那最後一劍時,目露兇光手辣無比,絕對不是那些腦殘群衆口中的良善女人,他之所以會出手點住那二人,本來是想趁機跟那女人交個好,沒想到,那女人生性寡淡,居然連問都不問一下是誰在幫她,徑自就打包去了,真是太目中無人。

想想他最開始的用意,可是擔心這玉羅剎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安上一定心狠手辣的帽子......

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傻女人,枉費他一番搭讪苦心。

從前,溫如春就對玉琉璃神交不已,今日一見,更是對她充滿了整心思的好奇,他暗暗發誓,這位冰山女人,他溫如春要定了。

“告知何從,對上玉羅剎時,不必在意江湖道義,一定要拿出他所有的絕學對付,該暗器給暗器,該下毒給下毒,怎麽喪心病狂怎麽來,本公子一向愛湊熱鬧,到時候會親自前去給他督戰,要是敢懈怠半點的,一個死字招呼吧。等等,本公子這裏還有兩個小前提,一,絕對不能讓那女人丢了性命;二,他所下的毒,要是沒有解藥,山莊裏新種了幾顆樹,他就滾回去做綠肥吧。”

何去臉上微微劃過一抹顫抖,心有餘悸的點點頭,“小的立刻去辦,不過,少莊主您這番安排,是認定玉羅剎一定會現身?”

溫如春緩緩飲下一杯茶,“她會的。”

雖然他跟玉羅剎只是剛才短暫一見,可是從那雙清冷淩淩的眸子裏,他相信,玉羅剎跟他是一路人,斬草必除根,唯一不同的是,玉羅剎要除的根多半是選蔫壞的,而他,一刀斬。

良久,溫如春才緩緩放下茶盞,一臉神往,坐等好戲上場。

何從的尋仇挑戰,玉琉璃早就在茶樓酒肆間耳聞了消息,只可惜,讓溫如春想錯的是,玉琉璃并不打算去赴這場毫無意義的決鬥。

在江湖群衆的資深扒皮中,她早就對這個何從一清二楚,出自春風得意山莊,武功平平,但擅施毒。

他要找她挑戰,是因為她殺了他那該死的堂弟。但他本人跟自己無甚過節,目前為世人所道的也不過一些偷雞摸狗之事,不值得她拔劍拼命,重點是,又沒有銀兩可賺,浪費心情。

這事情委實無聊,還不如去宋府找師姐來得愉快。

宋家要嫁女兒的那段時間,是師姐母親的忌日,她知道,師姐一定會回去拜祭,她只需要在附近等上一等就好,不知怎的,剛才聽了那群人的八卦,她心裏就一直隐隐不安,她必須要盡快趕到師姐身邊去。

加上近來幾筆揭榜收成十分可觀,師姐最愛的醉仙居,該安排上了。

想到此,絕塵上的玉琉璃,嘴角難得浮起了一抹笑意,有那恰好看見的行人,不免驚為天人,又連連抱憾,這樣迷人的微笑,怎麽就匹配了一張這樣平平無奇的臉,可惜了。

玉琉璃打馬往蘇州府宋家而去,而此時,宋淩霄也正在趕回蘇州府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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