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水落石出

捕快趕到朱府的時候，朱府正要處置那兩個當晚陪在朱二公子房裏的丫鬟，幸好捕快及時趕到，将兩個丫鬟從朱夫人手上奪了下來。

十分有利于玉琉璃的是，當晚，其中一個丫鬟因着胸前挂了塊朱二公子賞的銀璎珞，大大弱減了玉琉璃飛葉的力道，玉琉璃剛躍出屋頂，她就軟乎乎的恢複了大半意識，側身躺在一旁，只是還沒來得及張口呼救，就見到自家少爺被一蒙面男人拔刀抹了脖子，吓得她一抖當即又暈了過去，等到醒來時卻已經被捆在了柴房裏，當晚的事情她根本就沒有機會解釋，不過因為那男人蒙了面，她并沒有仔細看清楚長什麽模樣。

審出這個結果，範劉兩位大人，雖然筆挺如松正襟危坐，心裏卻都是堪堪松了一口大氣，尤其是範大人，簡直是要樂開了花。

他幾乎是獻殷勤似的湊到玉琉璃身邊，“恩人是赫赫有名的女俠，我早就說了嘛，兇手絕對不會是你，這不，真相終于大白了，本官敢斷定，這一定是外地跑來的匪寇作案。”

劉大人趕緊附和，“大人英明，不愧是聖上欽點狀元郎。”既然上司斷定匪寇來自外地，那不就意味着，這殺人大案的鍋蘇州府可以不背的，思及此，劉大人感激的看了範大人一眼。

“這位姑娘，你剛才說你家公子是被人用刀抹了脖子，那刀，長什麽樣子？”玉琉璃聽得範大人斷定是外來人作案，不免想起了另一件事，又覺得應該不會這麽巧。

“好像是這麽長，這麽寬。”丫鬟順手比劃了幾下。

玉琉璃微微一滞，呃，很多刀不都長這樣子？這讓人從何查起。

“我想起來了，那個蒙面兇手的刀背上，好像刻着兩個小‘人，我自小跟在二少爺身邊，勉強能認識幾個字。”丫鬟沉着腦袋，突然大聲驚呼了一句，又趕緊拿手憑空比劃起來。

範劉二人面面相觑，這個線索，貌似不怎麽頂用，就算找到兇器，也未必能找到那個蒙面兇手。

倒是玉琉璃，嘴角突然浮起一抹冷笑，“原來是他！”

“恩人，你是已經猜到兇手了嗎？”範大人一驚，轉而自是大喜過望。

“蘇州城外春風得意莊，溫如春的手下，何從。”

玉琉璃冷聲道，正要說出當晚的另一件事情，誰知外面衙門突然傳來了一陣陣的擊鼓聲，守衛慌張沖進來禀報，說是外面來了朱府的人擊鼓，強烈要求立刻斬殺兇手玉羅剎，要為他們家少爺伸冤。

範大人一聽這話，臉色瞬間又不好了，“殺什麽殺？真正的兇手不是玉羅剎，去告訴朱家的人，兇手另有其人，劉大人一定會盡快查找出來。”

劉大人大汗淋漓，委屈巴巴的看了一眼範大人，滿臉都寫着，殷勤你倒是獻了，苦哈哈的差事就落到我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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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查找了，範大人，劉大人，真正的兇手，民女已經找到了。”話音剛落，戴着一頂杏色帷帽的宋淩霄從外面疾步走了進來。

“師......三小姐，您怎麽來了？”玉琉璃心中一暖，一直緊繃的臉色便柔和了好幾分。

“範大人，劉大人，民女宋拂雲，剛才經過長街，偶然在巷子裏發現了一具屍體，他身旁放着一柄大刀，刀背上正好刻了一個‘從’字，想必正是大人所說的兇手了。”

宋淩霄穿着簇新的淺碧繡鈴蘭花上襦，下面搭的是散花水霧青草百褶裙，外面還罩了一件煙紫色雲紋長紗，襯得裸在外的一雙玉手，肌膚晶瑩剔透，走起路來婷婷袅袅，儀态萬方，帷帽上的流蘇随着她的蓮步款款微微搖曳，整個人仿若纖塵不染，端莊高貴。

她走了兩步，及至玉琉璃身側，這才幽幽開口，語調不急不緩，字正腔圓，整個人很穩，不慌也不忙，她的聲音跟玉琉璃不一樣，她的聲音更加婉轉動聽一些，在內堂悠悠響起，又如一朵新桃開在了三月，嬌不可言，馥郁裏帶着清甜。

內堂裏的目光都鎖在她的身上，雖然看不見她帷帽下的臉，但見她纖纖身形婉婉立在那裏，就只覺宋淩霄如同楊柳初春妩媚動人，他們敢保證，若是帷帽下的宋淩霄淺淺一笑，定是風姿卓越，傾國傾城。

玉琉璃也如是認為，又恍惚覺得，師姐早上貌似穿的不是這麽一件衣服樣？

範大人倒是最先從宋淩霄的秀色裏回過神來，他甚至略有些愧疚的偷偷掃了玉琉璃一眼，見她并沒有表現出不快，心裏這才松了一口氣，他自負君子，萬萬不能在恩人面前失了風度。

“‘從’字？上面可不就是有兩個小‘人’，劉大人......”

範大人話還未吩咐完，劉大人就機智的接過了他的話，“大人放心，下官立刻去辦。”

剛走了兩步，又別過頭尴尬看向宋淩霄，問道：“呵呵，宋小姐，本官還得多問一句，兇手眼下究竟躺在哪裏？”

宋淩霄立刻回了具體地址讓捕快們去尋找屍體，又道，“兩位大人，民女還有一事要禀。”

“宋小姐請講。”劉大人偷偷打量了幾下，恁是看不到宋淩霄的臉，心下很是氣餒。

“兩位大人有所不知，阿璃本是我的同門小師妹，昨夜她去朱府确實沒有任何惡意，但朱府二公子出了這樣一樁意外，又被那惡人栽贓給了我的小師妹，想必朱府的人是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她的，所以，民女才私下偷偷去查探了一番，原來長街躺着的那位殺人兇手，原是我小師妹路見不平拔刀殺之，現在兇手死了，死無對證，我擔心朱府的人不依不饒。”

“原來是恩......咳咳，玉女俠，這是怎麽回事？”重點是路見不平拔刀殺之，範大人瞬間想到了雪地枯林裏，玉琉璃從天而降救他于危難水火，看着玉琉璃的目光，更生出了無數含情脈脈。

玉琉璃自然是沒有接收到他的一片秋波，她淡淡道：“昨夜我從朱府出來，在長街确實遇上何從......”

“何從見我小師妹貌美如花沉魚落雁傾國傾城，當時就生出了歹毒心思，他想趁着月黑風高占我小師妹便宜，結果兩人兵戎相見大殺一通，很不幸的是，他最後命喪了我小師妹之手，但是，兩位大人，我小師妹當時絕對是出于自衛才奮盡全力殺了他，有更夫可以作證，更夫當時正好路過，目睹了整個過程。”

範大人還沉浸在宋淩霄對玉琉璃誇贊中，見她說到何從差點欺負了玉琉璃，氣得想要吹胡子，“本官當然相信，玉姑娘是出于自衛，可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何從惡貫滿盈，終究是被玉姑娘手刃，也算是為民除害，玉姑娘善舉，本官十分欽佩。”

帷帽下的宋淩霄嘴角便輕揚了起來，玉琉璃微微颔首，嘴角卻是抽了抽，也沒有接話。

等捕快尋回了屍體，朱家的人也被宣進了大堂，仵作當堂驗明了何從的大刀的确是殺了朱二公子的兇器，朱府丫鬟也上前認出了何從的發型，夜裏那位更夫更是主動來替玉琉璃作了證詞，這件案子便這樣水落石出了。

範大人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讓劉大人坐了上座來處理，劉大人掌心有些冒汗，略一思忖，這才聲音朗朗好似不卑不亢，幾下宣布了結案陳詞，并且特意将抓到殺朱二公子的兇手這件功勞，全部歸功于玉琉璃，只恨不得當場按頭朱府的人叫玉琉璃一聲大恩人。

得到了範大人的眼神獎勵後，劉大人懸着的半顆心也算是終于落了下來。

朱府的人哭嘤嘤的回去了，又讓人去宋府叫回了過去找麻煩的人，玉琉璃跟宋淩霄，在找了許多說辭成功婉拒掉範大人的午飯邀約後，也雙雙離開了衙門。

一出衙門，玉琉璃立刻詢問宋淩霄，“師姐你怎麽來了？”

隔着帷帽，宋淩霄撇了撇嘴，“這點小事你都搞不定，我真懷疑，你以前那些榜是怎麽順利完成的，我如今用着你的銀子，越發覺得良心疼痛不安。”

玉琉璃淺淺笑道：“可是，他們武功都不如我。”

宋淩霄也“噗嗤”笑了一聲，“其實你昨夜出去，我知道。”

玉琉璃一驚，“師姐你......”

宋淩霄接着說道，“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再說我本來也是打算去探探朱府，瞧瞧朱家那位二公子，當真是能宰相肚裏撐大船？但我沒去成朱府，出來就在街上撞見了你跟何從決鬥，我怕你分心，便沒有叫你，然後看你殺完了人，我覺得有些無聊，便回去睡覺了。”

“那師姐你怎麽知道是何從殺的朱二公子？”既然師姐沒看到自己去朱府，那怎麽斷定兇手是何從，想不明白。

“呃......我原是想借他的屍體搞點事情做個僞證......讓衙門的人都認定他才是兇手，然後伺機洗白你，然而我實在沒想到，他還真的就是兇手，你說巧不巧。為了給兩位大人留下一個好形象，讓他們覺得你玉羅剎是近朱者赤，我還特地趕回去換了一身新衣裳，可惜，白費了我這番功夫。”

玉琉璃：“......都是阿璃莽撞，讓師姐費心了，那更夫又是怎麽一回事？”

宋淩霄一聽這個，就氣呼呼的跺起了雙腳，“早知何從就是兇手，我還費那錢，氣死我了，你也清楚我那狠心的後爹後娘哦，嘴上說什麽這麽多年沒管我，要給我補償父愛母愛勞什子愛，呵呵，瞧瞧給我的這一點點零花錢，這摳的，簡直就是打發叫花子吶，阿璃，師姐好氣哦，咱們又沒了一壇子女兒紅吶，嗚嗚嗚......”

玉琉璃一瞬沉默，良久，她從懷中掏出兩錠大銀子放到宋淩霄手中，“師姐，上次那榜，劉大人多給了我一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