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入V入V

宋淩霄将兩只兔子的毛、內髒整理幹淨後, 把先前采來的療傷藥草以及幾片鹽膚木的葉子填進兔子被掏空的腹裏，又用軟劍在兔身背面腹部各劃了淺淺幾刀, 以便燒烤時更加入味，等弄完這一切，這才削了兩根結實的木棍從兔嘴穿入一貫而下, 架到火堆上就美滋滋烤了起來。

為避免熟食招來林中的動物垂涎，宋淩霄從懷中的荷包裏翻出來一個綠色瓷瓶，裏面有一些淺黃粉末，是用雄黃、石膽、丹砂、慈石和礬石捶碎的五毒粉，平時她帶在身上多是為了避蚊蟲叮咬，這會倒是恰好派上了用場, 沿着大石邊沿的泥土将五毒粉灑在上面, 又去附近的石壁上采摘了一些驅蟲的藥草再填了一圈, 這才放下心仔仔細細的烤起肉來。

聽着兔肉烤得滋滋直冒油, 肉香四竄, 僅是候在一旁守着, 宋淩霄都覺得自己口齒生津, 想吃得不行, 兩人自從昨日掉入這山崖, 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任何進食，當真是餓得前胸貼後背。

“師父老人家常常教導我們, 習武之人，切莫貪婪口腹之欲，哎呦喂, 我真是對不住師父的教誨......”宋淩霄又開始自言自語起來，仿佛多說說話就能忍下肚子裏的饑餓樣子。

越說卻越餓，宋淩霄不免吞了兩口口水，又別過頭去看小師妹醒了沒有，她下手力道不算特別重，估摸着時間，小師妹合該醒了。

這一回頭，倒是吓了她一跳，只見玉琉璃不知合适已經醒了過來，人還趴在大石上，一雙眸子，卻緊緊的鎖着她，這一回頭正好跟她的目光撞上了，四目相對，兩人一時都忘了該說點什麽。

空氣裏蔓生尴尬，倒是肉香越來越濃，嫩嫩的兔肉裹了藥草，由內而外的散發着一股奇異的香氣，似薄荷清爽，又似柑橘清甜，十分好聞，兩人不約而同般齊齊吸了一鼻子，咕嚕咕嚕的聲音也不知是從誰的腹中傳了出來。

玉琉璃臉一紅，先揚起嘴角笑了兩聲。

宋淩霄也咧開嘴笑道，“師父老人家常常教導我們，習武之人，切莫貪婪口腹之欲......”

“可師父也常說，習武之人，五髒消化較之常人更勤速，須得一日多餐，美酒美食切記不可辜負。”玉琉璃以掌抵着石頭坐了起來，又接了宋淩霄的話頭繼續說道。

“咱們都是師父的好徒兒，她老人家的諄諄教誨我們自然得時刻記在心上。”宋淩霄語氣溫軟，又輕言問道，“阿璃的身體好些了嗎，可還有什麽地方不适？剛才你突然毒發可是吓死我了，搞得我措手不及擡手就一掌劈暈了你，讓你在冷風裏躺了這麽久，實在是我沒顧慮周到，快坐過來烤烤火，暖和暖和。”

“師姐，我好多了。”玉琉璃點着頭，驀地面上又是一紅，她的聲音吞吞吐吐起來，“師姐，我......”

宋淩霄笑呵呵的立刻打斷了她的話，“阿璃，兔子好了，可以吃了。”

玉琉璃緊緊抿着唇，“可是我......”

“阿璃，你不要胡思亂想了，首先呢，你先前是中了那挨千刀的雪姬的毒才會神志不清，再說了，我不是說了嘛，我一掌都把你給劈暈了，所以你也沒做出什麽丢人的事情來，放寬心，快來吃兔兔，好吃的兔兔嘞，對了，阿璃我跟你說啊，剛才你暈了是沒看到，這對兔子賊不老實了，居然跑到咱們跟前盲目自信的大秀恩愛，我一時沒忍住，就将它倆一劍穿了心，但是真的好香哦......”

“嗯，是很香的。”玉琉璃吞了吞口水，聽着宋淩霄說及時劈暈了自己，心下十分慶幸，幸好沒有唐突到師姐，幸好。

Advertisement

山澗天黑黑，燃勢賊旺的柴火将兩人的臉都映得紅彤彤一片，玉琉璃只覺得渾身暖烘烘的，加之又昏睡了這麽久，整個人的精氣神也好了許多，甚至開始冒起了熱汗，她起身幾步走到水邊洗了一把臉，冷冰冰的溪水拍打在臉上，順着臉頰輪廓一滴滴的直往衣襟裏淌去，額間身上，猝然的冷意使得她一直亂糟糟的腦子瞬間清醒了過來。

如同天雷暴擊，玉琉璃整個人定在溪水旁，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我......我剛才......”

都做了什麽啊......玉琉璃哽咽着喉嚨，眼眶泛紅，淚水似珠串一般頃刻間滾了出來，滴滴噠噠全部掉進了那潺潺流動的小溪裏，漾起淺淺漣漪，如同一個個小酒窩，打了幾個旋兒，就歸于溪水，也不知最終流向了哪裏。

連雙手撐進了溪水裏也仿若未覺，渾身顫抖個不停，擡眸去看師姐，卻見她正捏着那柄薄如蟬翼的軟劍，就着一摞桐葉極其認真的在分切兔肉，似乎覺察到小師妹在看她，宋淩霄還擡頭朝着她笑了笑。

所幸幕天席地，黑乎乎一片，僅有的火光也離了幾步之遙，所以，宋淩霄并沒有瞧見玉琉璃臉上那兩行愧疚難安的熱淚。

玉琉璃心裏如同種下了一棵黃連，又麻又澀的苦肆意湮沒她的心扉，她想要上前給師姐道歉，又猛然反應了過來，“莫非......是了，師姐定是怕我難堪，所以才篤定是她先劈暈了我，我真是該死，我真是該死，我怎麽可以那樣對待師姐......”

玉琉璃在水邊內心苦楚掙紮不定，這邊宋淩霄倒是快速的切好了兔肉，她趕緊擡手招呼玉琉璃過來吃，火光映着她的臉，淚眼模糊的玉琉璃，一時竟是有些看不真切她的輪廓。

聽着師姐又一遍輕喚，玉琉璃趕緊掬了一捧溪水，将臉上的淚水清洗幹淨，這才忍着心裏的難受，一步一步重回了大石上。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嘴角微微顫抖着，極淺極輕的喚了一聲，“師姐。”

“阿璃，你的臉色有些難看，可是又不舒服了？快坐下讓我瞧瞧，是不是我之前劈下的力道太重了，傷着你了？”宋淩霄擦了擦手，就要來把她的脈搏。

“我沒事。”玉琉璃見師姐一臉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她只好忍下心裏的愧疚，不敢再去提先前的事情。

夜風襲來，宋淩霄猛地打了一個顫抖，玉琉璃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師姐将外衣給自己了，現在還穿着一身薄薄的裏衣，她趕緊将地上的衣服撿過來，迅速披到宋淩霄身上，“都是阿璃不好，都忘了将衣服還給師姐。”

“哎——”

宋淩霄緩下手裏的動作，擡眸鎖向玉琉璃，長長嘆了一口氣。

“阿璃，我該怎麽說你才好呢!你是我最親最愛的小師妹，是官府百姓人人稱道的美麗女俠，你要是不好，這世間還有誰敢說自己一個‘好字？”

宋淩霄腮幫子鼓呼呼的，這掉下山崖是将自己機智可愛的小師妹腦子摔壞了嗎？小師妹哪裏不好了？哼，小師妹哪裏都很好好嗎！

“當然有，師姐你就很好。”不知怎的，看着師姐氣呼呼的模樣，玉琉璃竟然心神一蕩，一句堪堪輕浮的話，脫口就冒了出來。

宋淩霄擡手就給玉琉璃嘴上塞了一截兔腿，“是是是，我很好，我最好，行了吧，能坐下吃肉了不？這茬兒還過不去是不是？快點地，給我坐好，吃兔兔！”

“好的。”玉琉璃咬了咬嘴裏的肉，十分乖巧的坐了下來，不着痕跡的刻意跟師姐保持了一點點距離。

她怕極了，要是再毒發，要是......

因着心事重重，玉琉璃吃了一點點東西就沒什麽胃口了，宋淩霄很快的啃完了兩只腿，要不是餓久了沒吃多少東西就有些飽腹，她的戰鬥力可決計不止這麽一點點，還剩了些兔肉，兩人便用桐葉小心包好了留着第二天再吃。

肚子填飽了，渾身又給火烤得暖烘烘的，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閑聊了幾句，就各自伏在火旁睡了過去，養好了精神，明日才有氣力去找出谷之路。

夜越來越深，一輪皓月升至中空，而叢林裏，因着密林山霧，也沒能被照的半點月光。

玉琉璃心緒起伏，睡得并不是很穩，沒睡一會兒就睜開了雙眸，入目便見着師姐側躺在三尺開外，火光照着她那副美麗的輪廓，額頭鼻尖兒上還沾染着點點灰黑的木屑，她擡了擡手，就想去幫她擦掉，可是手探出去與那張臉近在咫尺，她又猛然收了回來。

她不能，絕對不能......

從前行走江湖的時候，她見過也聽過無數悱恻纏綿的情情愛愛，可那時的她，卻從來沒有想象過，有朝一日，要有一個得她心意的男子與她比肩，從來沒有。

喜歡是什麽？愛又是什麽？玉琉璃覺得自己從來就不會去辨析，但有一點她絕對不會懷疑自己，那就是她很在乎很在乎師姐，師姐喜歡的，她愛屋及烏，師姐讨厭的，她深惡厭絕，任何人都不能動搖師姐在她心中最重要的地位。

聽到師姐要嫁人，她心中是又急又惱，可是她卻毫無辦法，或許是自幼就跟在師姐身邊，久而久之，她想當然的認定了，師姐就是自己一生一世需要去守護去在乎的，唯一的那個人，可這種守護，這種發自肺腑的在乎，到底是喜歡？還是愛？

還是自私的只想占有，時至今日，玉琉璃才開始反思自己的內心，她很想要立刻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