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流螢漫天

宋淩霄似乎也睡得不大安穩, 她的眉頭突然緊緊皺在了一起,玉琉璃便再次擡起了手, 想要去撫平那一道緊緊皺着的眉,指尖正要觸及,她又如同觸電一般縮了回來。

心田深處, 一抹隐隐的刺痛就開始浮了上來。

玉琉璃不由得閉上了自己的一雙眼,她驚詫的發現,只要不去看師姐的臉,師姐的眉......不去想師姐那滿腔的未知心思,自己心裏那股莫名的刺痛就會緩下許多。

好似沉夢初醒,玉琉璃突然瞪大了雙眸, 仰面盯着上空, 只見一道又一道黑影, 悠悠在頭頂搖來搖去, 是那些樹枝在風裏搖曳。

浮光掠影, 涓涓流水。玉琉璃心下便是前所未有的驚慌失措。

身側傳來一聲輕微的呢喃, 她又重新閉上了雙眸, 緊緊的, 連身體也未敢動彈半分。

良久, 她好像聽見師姐在輕輕喚她,但她不敢作答, 她惶恐,畏懼,不安, 只能佯裝睡得極沉。

宋淩霄睜開一雙疲倦的眸子,扭了扭身體,又擡手輕輕揉了揉脖頸,平日裏追求精致生活慣了,這偶爾露宿荒郊野外,真不是她這嬌氣的身體能适應的事兒,要不是體內充盈着內力,手腳什麽的,早就酸酸麻麻估計離斷掉不遠了。

不遠處那些藥草外圍,突然飛來有一些小蟲兒在嗡嗡細叫,她這一睜開眼,就再也難以入眠,越聽越覺得煩躁,随手撿了幾片地上的細葉,尋聲就射了出去。

“叫啊,你們倒是叫啊,煩人不煩人。”宋淩霄挑着眉捋了捋頭上亂糟糟的秀發,心裏暗暗咒罵了兩句那些蚊蠅,真煩,跟雪姬一樣讨厭。

她仰面躺着吹了會風,越吹越睡不着,索性彈坐起來,又添了些枯樹枝将火燒得更旺了些,四下望了望漆黑的山澗,到處都是模模糊糊的,她不免悠悠嘆了一口氣,這野外的夜,怎生就這麽長呢。

感慨了一小會,宋淩霄就俯着上半身趨過去,将玉琉璃被風吹起的衣衫斂了斂,擡眸卻發現小師妹滿臉都快皺成了一個老太太,額上還滲着細細的一層汗,心裏咯噔起,“莫不是小師妹的毒又發作了。”

她趕緊輕喚了幾聲,玉琉璃紋絲不動,吓得她心裏慌亂不行,趕緊去查摸小師妹的脈搏和額頭。

不碰還好,這一觸碰,玉琉璃好不容易強行壓下去的燥熱又騰騰升了起來,她的身體顫抖不已,整個人蜷縮着就往宋淩霄暖暖的身軀靠了過去,只要緊緊貼着師姐,聽着師姐的心跳聲,她就覺得渾身十分舒适,可她又擔心不已,登時在心裏默念無數遍師父傳授的靜心口訣,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宋淩霄不知玉琉璃并沒睡着,她摸着她的額頭,抱着她的身軀,總覺得她整個人是一會熱又一會冷,熱的時候猶如火炭,冷的時候又好似寒冰,她擔心小師妹是毒發了,可也着急她會不會是給夜裏的寒氣冷着了,一時間便顧不得那許多,索性将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裹緊了玉琉璃,然後又将她擁入自己懷中,手臂在她背後源源不斷的灌輸着真氣,希望小師妹能舒服一點。

擁着擁着,玉琉璃的身體終于安靜了下來,她不再發抖也不再冷熱交替,只餘下一股溫暖緊緊貼着自身,低頭看去,玉琉璃一直緊緊鎖着的眉眼,也堪堪平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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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難為阿璃了。”

宋淩霄擡眸望向夜裏,她的眸中浮起了一抹冷冽寒光。暗道等天亮了得及早尋了路出去,出去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雪姬讨要解藥,第二件事情,殺了雪姬,還要用最不痛快的方法。

四下又嗡嗡的飛起了一些小蟲兒,宋淩霄正要拈葉射出,忽驚喜的發現那些小蟲兒原來是螢火蟲,點點幽綠靈動的光,從漆黑的草木間成群的飛了出來,三三兩兩,忽高忽低,輕俏飄忽,好似鑲在山澗裏的寶石,色彩夢幻迷離,引人入勝。

“阿璃,是螢火蟲,好漂亮的螢火蟲。”

一語呼出,又猛然想起小師妹好不容易才安穩睡下,她趕緊捂住了嘴,低頭看向懷裏,生怕剛才的聲音驚醒了玉琉璃。

這一低頭,卻是四目相對。

玉琉璃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一雙眸子,倒映着火光,倒映着流螢,似銀河浮動,似星辰璀璨。

一時間,宋淩霄竟然滞住了,脫口而出便是一句,“阿璃,你眼睛裏......怎麽有星星?”

玉琉璃卻兀自擡起了手,朝着宋淩霄的臉輕輕撫了上去,一點一點向上移動,最後停留在了她精致小巧的鼻尖兒上,“師姐,你這裏,有灰燼。”

她只是想擡手幫她擦去,可誰知蔥白的指尖放了上去,卻再也不想取下來,師姐怎麽看都是最嬌俏的模樣,讓她徹底再止不住心裏的悸動,鬼使神差般,玉琉璃的手指就沿着宋淩霄的臉頰滑動,然後輕輕勾勒起她絕美無雙的輪廓,猶似描繪一幅丹青,認真不已。

宋淩霄臉上瞬間紅霞密布,心跳得飛快,她很想推開玉琉璃,可是手臂卻紋絲不動,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些螢火蟲在兩人上空飛來飛去,飄忽游離,灑下點點淡淡的熒熒之光。

她想說點什麽。她想說,小師妹,你該不會是對我起了不軌之心?

她還想說,小師妹,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我是你的師姐,長姐如母,你豈能......

她甚至想迅速問清楚,小師妹,你是不是又毒發了?

可是她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心明明跳得飛快,卻又覺得悶呼呼的,她也不知道,是流螢漫天模糊了自己的眼,還是肌膚上那道悠悠移動的指尖,怪異的舒适觸感直抵到了她的心田?

恍惚間,宋淩霄開始憶起幼年時她和師父剛将小師妹撿上山去的那段歲月,才經歷了至親之痛小師妹整個人十分消沉,每天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裏,怎麽也不肯踏出房門一步。

她便耐心的陪着小師妹,整夜整夜的擁着小師妹哄她入睡,一遍一遍的給小師妹唱那些從芙蓉派學來的難聽歌謠,漸漸的,小師妹在夢裏,終于能甜甜的漾起微笑,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師妹才終于敢獨自睡覺。

是十一歲,還是十二歲?到底是不記得了......

她又驚詫自己,明明小師妹是毒症發作了神志不清才會這樣對自己,可這樣過于暧昧的觸碰,她的肌膚竟然是毫不排斥的,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她不敢去看玉琉璃那直勾勾的眼,目光往下移動,不自覺的就停留在了玉琉璃的唇瓣上,火光映着,未着半點胭脂的唇瓣卻如同染了朱紅的脂膏,嬌豔欲滴。

心下那股怪異的情愫越來越盛,宋淩霄長而卷翹的睫毛忽閃忽閃着,胸口處那只亂蹦的小鹿好似要蹦了出來。

耳根越發通紅,也不知是給火烤的,還是給毒發的玉琉璃那截在耳際游移的滾燙手指傳染了。

一只泛着幽光的螢火蟲突然落到了玉琉璃的頭發上,宋淩霄的手不自覺就探了過去,可那只小蟲兒好似要跟她戲耍一般,一起一落,就是不給她的手指捏住。

宋淩霄眉心蹙了蹙,似有一絲惱意騰胸而起,她的腦袋便向前動了動,纖長的手指穿透了玉琉璃的長發,只想要抓住那只搗亂的螢火蟲。

這一動,她的下巴卻不小心緊緊貼到了玉琉璃的額頭上去,肌膚相撞,玉琉璃的眼神一蕩,登時滿腹心思起,想也沒想仿佛本能一般,腦袋往後一仰,一雙暖意飽滿的唇瓣,就貼在了宋淩霄那雙略有些涼涼的唇上。

如同行旅中的軍人,望梅止渴,卻真的就找到了那片梅林,只想靜靜攥住,吮_吸個地老天荒。

宋淩霄有點愣愣地看着玉琉璃,簡直就像突然被點中了穴道,一種極其戰~栗的感覺瞬間席卷全身。

玉琉璃也仰頭鎖着宋淩霄的眸,彼此的眸色幽深逼人。彼此的臉,給火光映得極其緋紅。彼此的心,都亂得像跑馬,又各自在極持冷然。

宋淩霄知道她必須立刻推開玉琉璃,阻止她因為毒發,而控制不住自身的沖動,做出了這樣本是僭越的行徑,可渾身那奇異的舒适感又給她帶起了一股莫名的興奮,她伸手就摟住了玉琉璃滿頭的秀發,唇瓣自是再也不肯分離。

起初只是簡單粗暴的嘴唇碰撞,是焦急而慌亂的不确定試探性的吻,爾後卻是彼此都止不住心裏的期待席卷一切的強勢深_吻,水色閃爍,好似繞了一只永遠無法餍足的獸在旁,牢牢緊緊的只想擁着彼此,絕對不能放開彼此,良久,兩人的慌亂心跳才緩緩平息下來,卻任然不肯離開彼此的唇瓣,是食髓知味,任由那心不知不覺陷入深淵,及到後來便只剩下溫柔缱绻,以及一遍又一遍的細碎輕吻,猶如羽毛輕輕拂過,心尖兒尖處各自酥_癢,仿佛久旱逢甘霖,到底是各自歡喜。

夜深露重,火光明明滅滅,等到一股涼意裹了彼此,兩人才如夢初醒。

宋淩霄仰面躺在地上,玉琉璃枕着她的胳膊,半阖着眸,兩人的氣息都還有點急,可再也沒有任何慌亂緊張,等到眸中情愫迅速褪得幹幹淨淨重新恢複清明,宋淩霄原本微紅的臉色,就顯得有些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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