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心意明了

“阿璃。”宋淩霄乍然開口, 打破了彼此間的沉默。

“嗯。”玉琉璃指尖在身側的大石上一圈一圈漫不經心的劃着，聽着師姐叫自己, 只是喉嚨發出一記悶聲，滿心思都還在回味着剛才的那一幕。

“你腦子清醒着嗎？”宋淩霄又問。

她覺得玉琉璃的身體并不過分發燙也不過分寒涼，應該是毒症褪去了。

“十分清醒。”玉琉璃嘴角便浮起了一絲溫柔笑意, 心裏隐隐的滿是雀躍。

“那就好，阿璃我跟你說啊，剛才是你毒發了，傳染了我，導致我也神志不清了，所以我們......哎呀, 不對, 不是這樣的, 是我恍惚了, 是我對你不住才是, 阿璃, 你在聽麽？”

聽着身側的人毫無半點動靜, 宋淩霄以為她睡着了, 可低頭一看, 明明一雙眸子瞪得渾_圓。

“你在聽哦，那你剛才聽清楚我......”

“聽清楚了。”玉琉璃眼底的雀躍就沉了下去, 換上了一抹讓宋淩霄費解不已的怪異神色。

“阿璃？你莫不是又毒發了？”

“我沒有。”玉琉璃聲音有些微冷，“現在沒有，剛才也沒有, 師姐，我覺得我并沒有将毒傳染給你。”

“那你......”宋淩霄嘴角不免就使勁兒抽搐，整個人猛地從地上彈坐起來，望着漫天的螢火蟲，她喉嚨動了動，終于，發出一聲又尖又細音調卻極其悠長的叫聲。

一時間，吓得那叢林裏樹梢上草地間到處是晃蕩作響四下逃竄，打洞的打洞鑽土的鑽土，就連那潭裏的魚兒，也游動不停直往潭底深處紮去。

“完了，阿璃，我當真是有意輕薄了你。”

宋淩霄仰面長嘆，完全忘記了起初原是小師妹摸了她的臉碰了她的唇，還以為是小師妹毒發連帶了自己，可究其根本，卻原是她自己生出了叵測心思，占了小師妹好大的便宜，小師妹肯定是不想讓自己難過，所以才全盤任由自己輕薄。

“是啊，師姐，怎麽辦呢？你強親了我，我身體不好，根本就沒法反抗，只能任由你發揮。”玉琉璃的的手指卻悄悄扯過來宋淩霄的裙擺一角，十指繞了上去，一圈一圈仿佛要繞出一朵鮮豔花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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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嘴角，卻不住的在抽着，雙肩甚至有些微微聳抖，只覺得師姐這樣，當真是有趣至極。

“阿璃，你有喜歡的人嗎？”宋淩霄又問。

“有的，師姐。”玉琉璃爽快就答了。

“阿璃，你可有跟他人......”宋淩霄手指有些哆嗦。

“師姐，你是第一個親我的人。”玉琉璃眸光亮晶晶的，又歪着腦袋去看師姐，可惜，師姐的目光，也不知投向了黑夜裏的哪處。

“完了!”宋淩霄面色慘白，她緊緊咬了咬唇，這才回過頭一臉愧疚的盯着玉琉璃，目光堅定，語氣是斬釘截鐵。

“阿璃，你殺了我吧。”

“啊哈？”玉琉璃一愣，五指向着掌心合攏，将那片衣角攥得死死的。

“為什麽啊？”她呆呆的問。

“我輕薄了你，可我是一個女子，我怎麽可以這樣對你，為了你的名聲，阿璃，你快快将我殺了！”說到後面，宋淩霄眼眶通紅，淚水就止不住的狂湧。

她素來不喜歡別人在自己面前哭泣，也甚少流淚，從小到現在哪怕是被宋大富送到山上，父母之愛涼薄她也很少哭，就連芙蓉派到處血流成河，她也只是冷冷看着癟嘴嫌棄，擠了很久才擠出了一滴眼淚。

她一哭，玉琉璃就慌了，趕緊揚手溫柔的擦拭掉宋淩霄眼角的熱淚。

“師姐，是阿璃不好，阿璃不該逗你，是阿璃滿心藏了龌蹉心思，是阿璃不對，若是要死，也該阿璃去死。”

“你快不要安慰我了，都是我的錯......嗚嗚嗚......”

“真的，師姐，阿璃心裏一直......我也不知道，總之，我就是想跟師姐你在一起，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你笑，我就高興，你哭，我就心疼......原是我不對，是我使壞勾引了師姐.......”說到後面，玉琉璃也話語淩亂，不知道到底要怎麽說才能讓師姐開心起來，她本就不擅長表達自己心裏的想法，也不擅長安慰人，但她始終清清楚楚的記得，剛才是她主動親了上去，說着說着，她也跟着哭了起來，聲音越發哽咽。

也許是終于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也許是終于吐出了埋在心底很久很久的話，玉琉璃反倒覺得一身輕松，其實她是能清晰的覺察到，師姐剛才明明是不讨厭自己的，即使她仍然弄不明白師姐心裏真實所想。至于以後，她眼下卻不敢妄動念頭，可想着不能确定的以後，她又心痛不已，淚水滾得更加洶湧。

宋淩霄聽着玉琉璃這亂成一團的話，整個人也不知所措，幾乎是本能就将玉琉璃扯入懷中，擁着她，明明自己臉上還挂着淚珠，蔥白指尖卻不由自主的先去擦拭着小師妹的臉。

“不哭不哭，阿璃不哭，阿璃是江湖上小賊畏懼的冰山女俠，阿璃是我最最心愛的小師妹，我不許阿璃再哭了，男兒眼下有黃金......”

玉琉璃給她話逗的，一霎破涕而笑，“師姐，阿璃是女子。”

“女子也不行，女兒眼下是明珠，都是寶貝都是寶貝......噗嗤!”驀地，兩個人都笑了起來，彼此定定的盯着對方的臉，笑得是雙肩發顫。

“阿璃，我餓了。”

“師姐，我喜歡你。”

不約而同，兩人朝着對方，齊齊說出一句，意思卻是天差地別，齊齊說完又齊齊颔首沉默。

“阿璃，你臉好像一只小花貓。”良久，宋淩霄才默默道出一句。

“師姐，你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玉琉璃抿了抿唇，頭卻深深的低了下去，只希望那句“我喜歡你”師姐并沒有聽見才好，也許師姐只是一時沖動，她對自己，從來沒有那種心思。

宋淩霄緊了緊手上的胳膊，迎着夜風悠悠嘆了一口氣，今晚，她好像特別喜歡嘆氣。

“阿璃，我竟然拒絕不了你。”

很久很久，她略有些發白發腫的唇微微張啓，聲音不急不緩，一個一個字咬得格外清晰。

在這樣一個野外的夜裏，宋淩霄很快就明白了小師妹對自己的喜歡是超脫于姐妹之情的那種喜歡，可她也心知肚明，她不讨厭，一點也不讨厭，甚至隐隐有些興奮。

她走南闖北也去了很多的地方，風土人情見之不少，比尋常的女子甚至比玉琉璃還要多上一些見識。男女之間有情愛，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若是多情多意，她一點也不覺奇怪。

她去的地方多了，見的東西複雜了，反而更想尋求一片徹底的安定，所以，她覺得自己合該嫁人了，可是每每遇上那些男兒追求以及父母之命，心裏又頗生抵觸，對尋常那些夫妻之情好像也不曾憧憬。

“原來，我竟是喜歡女人的。”宋淩霄突然幽幽感慨，也是此刻她才婉婉回想起，明明是自己見色起意強親了小師妹，眼角的餘光瞅了瞅玉琉璃嘴上的浮腫，她又覺得自己跟個禽獸一樣，怎麽就不知道輕一點，軟一點！

“那師姐可喜歡阿璃？”玉琉璃急問。

“恐怕是喜歡的。”宋淩霄重重的點了點頭，不然，只是一副唇，何其會讓自己失控呢。

玉琉璃的唇角眉眼間心田裏，俱是一片盛大的欣喜，過了會兒，她又問，“師姐，你怕嗎？”

這個世間，多的是男女之情，女人和女人，簡直是離經叛道。

“那阿璃怕嗎？”宋淩霄反問。

“不怕。”玉琉璃堅定無比。

宋淩霄溫柔的看向玉琉璃，這一次，沒有蠱惑沒有錯覺，只有滿心情愫，她揚起的手便輕巧巧的攥住了玉琉璃的尖細下巴，唇瓣再次貼了上去。

只是一個最溫柔不過的吻。

然後，她就從玉琉璃的唇上離開了，笑得明媚嫣然，涼風裏，她的聲音微微沙啞。

“我也不懼的。”

空山寂寂，明月如勾，璀璨繁星如同棋布，漸漸的星光月光都晦暗了去，東方亮起了魚肚白，整個世界從黑夜裏醒來，山下的房屋袅袅升起青煙。太陽升起，豔陽逐漸高照，峭壁之下，密林深處，凄清幽暗的山澗也開始亮了起來，四下裏，綠樹更綠，青草更青，地面上那些開滿的各色未知名小花，微風拂過，幽幽花香便漾蕩起來，混合着草木的清香，交織在一起，令人如癡如醉，有鳥兒淩空掠過，又點在了某棵大樹的枝梢上，叽叽喳喳，叫得十尤為歡快。

比肩攏在一起的宋淩霄和玉琉璃也從睡夢裏醒轉過來，兩人睜開雙眸時，都是第一時間向對方看去，四目交織，目光比往日就多了無限情意綿綿。

就着快熄滅的火，烤熱了昨晚剩下的兔肉填飽了肚子，兩人這才一起去溪邊掬了涼水，将臉手清洗得白白淨淨，宋淩霄的內力早就恢複的差不多了，玉琉璃雖然中了毒，因為一直都有服用那冷香救心丸，只要不過于胡思亂想，內力也能提起個大半，收拾妥當，兩人就順着溪流的方向開始往下探起路來。

玉琉璃搶先走在前面，以軟劍砍樹砍草，生生砍出了一條小路，宋淩霄跟在她身後，撿了一根胳膊粗細的樹枝從旁協助，一路行去倒也不是很困難。

走了長長的一段路，溪水流勢越來越平緩，前方的林木也漸漸開闊起來，陽光沒有了山霧遮擋，透過樹隙，投下一處又一處暖黃色的明光。

“阿璃，你快看，那是不是李子？”

玉琉璃順着宋淩霄的指尖看去，前方不遠處，掩映在蔥茏碧葉間那點點密密的翠色小果，可不正是李子。生長着李子樹的地方向着太陽且毫無大樹遮擋，在燦爛陽光下，一顆顆李子青翠欲滴，晶瑩剔透，讓兩人忍不住的就想流口水。

玉琉璃以劍支地淩空一躍，下一瞬人就攀上了那顆李子樹，可惜的是，許多都被鳥兒蟲兒啄爛咬爛，好在靠近樹根的地方，還有一些好果。

見小師妹摘了果子，直接挽起外衣做兜兒裝上，宋淩霄就咯咯笑着打趣了起來，“阿璃，這可是我在珍寶軒高價定制的蜀錦，咱們從那麽高的崖上掉下來，都沒撕出幾道口子，此刻卻要被你暴殄天物了。”

“師姐這話說的，這衣裳在山裏熬了兩夜，早就髒爛不堪，能兜幾個果子，它們應該為自己除了蔽體外還能生出的其餘價值感到欣慰。”

自從兩人心意明了，語氣神态是一個賽一個的溫柔寵溺。

“師姐，你光是疼惜衣裳，卻不心疼我，我活生生一個人，居然還比不上一件衣裳讓你注目，哼，師姐你的良心不疼嗎？你的心到底長在何處了？真想摘下來好好看看到底是什麽顏色的？”玉琉璃嗔怪。

“我的心啊......”宋淩霄挑了挑眉，笑得格外動人，“心在樹上，阿璃摘便是。”

玉琉璃俏臉一紅，明明知道師姐是在明晃晃的調戲自己，心裏雖然對師姐這樣的舉動歡喜不已，可嘴上卻刻意撇了撇，佯裝無辜。

“師姐，你竟然将我比做猴子？”

“對呀，你現在在樹上，這般模樣可不就是猴子一只？阿璃放心，就算做猴子，你也是頂頂可愛的那一只！”

玉琉璃嘴角一抽，啞口無言。

師姐還真是将自己比做猴子了啊......說好的情意綿綿明晃晃調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