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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辭仔細打量其他幾人,見他們都無不平之色,又看向吳掌櫃的孫子,“叫什麽名字?”

“奴才吳文”。

“回去收拾些東西,明天去文昌侯府找林管家”。

吳文大喜,聲音格外響亮,“是”。

吳掌櫃恨不得一巴掌将他刷到地板去,舒莫辭倒有些忍俊不禁,又說了幾句,告辭離開不提。

老夫人年紀大了,鐘氏卧病,七夕夜看燈的事便又落到楊氏身上,因七夕人多,不滿十二歲的哥兒小姐都是不許去的,楊氏恐人多出亂子,罰了舒二老爺陪同,一家子坐了兩輛馬車出了府。

舒莫辭與舒月泠、舒月滢一車,舒月滢還在記恨舒莫辭不肯教她梅花篆的事,一路都不出聲,倒是舒月泠一直有意無意的打探那日游國公府的事,舒莫辭一問三不知,只說自己去更衣後懶待動,就找了僻靜清涼的地方歇息,纓絡被人引去了別處,自己則落了水。

在那樣的宴會上找個僻靜的地方躲清靜的确像是舒莫辭會做的事,舒月泠将信将疑,舒莫辭也懶得理她,愛信不信,這個庶妹只要不妨礙到她,在榮安堂多受寵都不關她的事。

馬車行到人多處就停了下來,對于京都的姑娘來說,七夕是最為輕松惬意的時刻,未出閣的姑娘們都拿出精心準備的面具帶上,肆意的玩笑說鬧,也大有那膽子大的去會情郎,這一晚五城兵馬司全神戒備,皇家還會調動龍虎衛護衛安全,從來沒有鬧出過什麽大事,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動作也就被人們寬容的默認了,因此雖然天還沒黑,大街上已是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文昌侯府的姑娘們各自戴着面具下了馬車,這些面具大多是姑娘們自己描繪而成各種精美的仕女容貌,只有手藝拿不出手的才會請人代筆或是從鋪子裏買,舒莫辭早沒了那種隐秘盼望着能在不經意間尋得如意良人的少女情懷,因此只是讓纓絡随意買了張面具,雖也算得上精致,與舒月泠、舒月滢的一比卻立時見了高下,舒月滢哼道,“大姐姐得伯父親自教導,面具卻繪成這樣,實在丢侯府的臉”。

“我有父親教導,自是不必如五妹妹般刻苦用功,落下一些倒是不必驚訝的”。

這是諷刺自己無人教導,只能悶頭苦讀了,舒月滢頓時氣的面色發青,舒莫辭掃了她一眼,果然日久見人心,她之前只覺得這個堂妹古板的近乎可笑,想不到她竟還如此心胸狹窄,也不理她,拉着舒月泠道,“六妹妹快看,那裏的燈好漂亮,我們去看看”。

有意無意下,不過小半個時辰的時間,舒莫辭就和舒月泠等走散了,看着天剛擦黑倒也不急,見不遠處有一書肆便走了進去,雖說重活一世,她許多想法都變了,許多習慣也都勉強自己改了,可到底本性難移,她還是不喜歡熱鬧歡騰的地方。

書肆雖開着門,夥計卻都圍在門口看熱鬧,掌櫃坐在櫃臺後也是滿面笑容的看向熱鬧的大街,見舒莫辭主仆進來,只起身行了個禮,便随她們在裏面走動挑選。

舒莫辭前世從未進過店鋪選買物品,需要什麽都是下人購置,或是請管事娘子帶了東西進府挑選,這一輩子又還沒來得及,是第一次進店買東西,倒覺得新鮮有趣,細細看了起來。

不遠處小厮溫湯激動的滿臉通紅,“爺,舒小姐進書肆了,書肆裏還一個人都沒有,正是大好時機啊!”

062 小皇子

更新時間2015-6-26 21:01:49 字數:2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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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舒小姐進書肆了,書肆裏還一個人都沒有,正是大好時機啊!”

溫漱流瞥了他一眼,“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溫湯一握拳頭,“爺,天時地利人和俱全,錯過這條街可就沒這個書肆了!”

溫漱流手中折扇一敲腦門,“有理!”

溫湯更加激動,“那是當然,爺可千萬別忘了說,世人皆醉姑娘何獨醒也?”

溫漱流理了理衣裳,擡步,唔,世人皆醉姑娘何獨醒也?為什麽他這個小厮對和姑娘搭讪的事這麽精通?

“七夕佳節,姑娘卻獨于書肆徘徊,倒真是良辰美景都付于斷井殘垣了”。

纓絡警惕将舒莫辭護到身後,辛媽媽則是上前一步,警告的盯着來人,舒莫辭下意識擡頭,愣了愣便揭起面具朝溫漱流一笑,“若莫辭面前的不是溫家十三郎,若莫辭再長個兩歲,十三公子這句話說出來,莫辭可就有法子賴做溫家婦了”。

溫漱流大聲咳了起來,果然他是腦抽了才會将溫湯的話聽進耳中,還自作聰明的作了修改,然而溫家十三郎就是溫家十三郎,不過片刻的工夫,又恢複了平日灑脫肆意的風流模樣,“舒姑娘果然聰慧,不過匆匆見了溫某一面,就能在此般情況下認出溫某來”。

他做了她十幾年的妹婿,她再不理俗事也能認出他來,更何況這世上又有幾人能有溫家十三郎的風采?即便他此時只穿着一件再普通不過的青稠直裰,即便面具遮住了他俊逸的容顏。

溫漱流灑然一笑,“實不相瞞,溫某今日尾随姑娘而來,是想與姑娘攀個交情,借梅花篆孤本一觀,溫某保證絕不拓印,更不敢損壞,還請姑娘成全”。

舒莫辭暗暗好笑,想不到名滿天下的溫家十三郎竟還有這樣的一面,為借梅花篆孤本竟做風流公子哥模樣與自己搭讪,這虧着是七夕,否則多半是會被當做登徒子打了。

“按理說溫公子開口了,莫辭絕沒有推辭的道理,只是那孤本乃是家母遺物,又是太後娘娘見賜,卻是不好借于外人的,還望溫公子見諒”。

溫漱流忙道,“我知道難為姑娘了,溫府也有不少孤本珍本,不如我們換着看?”

舒莫辭,“……”

原來名滿天下的溫家十三郎還是個無賴兼精明的商人?

“白虎通義,長短經,東京夢華錄,孟元老唐鑒,天祿閣外史,春秋繁露,董仲舒花間集……”

溫漱流如數家珍,舒莫辭不由贊嘆,果然是數百年的世家,随便一本藏書拿出來都要眼紅死一批人。

“……慈惠小編,丹溪摘玄,聖散子方,亟齋應急奇方——”

“我要聖散子方和亟齋應急奇方,但我要謄抄”。

溫漱流很幹脆,“好”。

溫漱流這麽幹脆,舒莫辭當然也不會扭捏,“你我畢竟男女有別,我回去請示父親,如果父親同意,明日我就會遣人将書送到溫府,還望公子不失前言”。

溫漱流倒提扇子一拱手,“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正事談完,溫漱流也不多留告辭走了,舒莫辭又選了幾本書方付賬出了書肆。

兜兜轉轉,舒莫辭裝作不經意般走到了杏花胡同通往城外必經的拱橋,這拱橋被人們習慣性的叫做杏花橋,兩頭一左一右對稱種了四棵杏樹,夜風拂來油油的枝葉簌簌作響,從明天起這杏花橋就不再是杏花橋,而是忠義橋,在這裏游玩的窮書生發現路過的貴公子身邊的家丁不對勁,上前詢問并将貴公子從僞裝成家丁的人販子手中救出,不想那貴公子竟是當今的五皇子,那窮書生一步登天被封作忠義男爵,這座杏花橋也被人們叫做了忠義橋。

其實,在某些方面舒莫辭應該感謝程正則,如果不是他歆慕榮華富貴,總是在她這個出身高貴卻性子寡淡的妻子耳邊絮叨這些,她又怎會知道這些事,先一步守在這裏?

舒莫辭游目四望,這裏雖比不上其他地方熱鬧,四下裏人也不少,黯淡的燈火下影影綽綽可見好幾對小情人喁喁細語,辛媽媽見舒莫辭四下打量那些人,忙低聲道,“姑娘,這裏人亂,還是走吧”。

辛媽媽這是讓自己非禮勿視了,舒莫辭笑了笑,“無妨,有點熱,橋上風大,舒服,我在這涼快涼快”。

舒莫辭特意選的燈火亮的地方,粗陋的面具雖遮住了麗色,但她只靜靜往那一站,自然而然就有種婉約美好彌散開來,辛媽媽眼見四周不時有人打量過來,心下暗暗警惕,姑娘日漸長大,以後出門得多找幾個人護着才行。

大半個時辰過去,小皇子還是沒有出現的跡象,舒莫辭開始懷疑程正則說錯了時辰,又或是重活一世,雖然有些東西沒有變,但有些東西卻變了,一旁辛媽媽的神色也慢慢從不安變成了懷疑,今天是七夕,她無緣無故一直等在這不算熱鬧的地方,很容易讓人懷疑她是在等情郎,那情郎卻爽約沒來。

舒莫辭心下苦笑,既然苦心孤詣的來了,再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辛媽媽就算懷疑,抓不住她的把柄也不能如何,想到這舒莫辭垂頭看了看手中幾近燃盡的兔子燈,這一低頭便見了一雙粉底黑面的小朝靴,看着普通,用料卻是舒爽透氣的冰錦,黑色的靴筒兩旁用黑色的繡線繡着四爪飛龍,再往上看卻是一身再簡單不過的青色直裰,連塊壓衣服的玉佩也沒有,面上帶着一張黑臉張飛的面具。

舒莫辭抿了抿唇,這小皇子也是個淘氣的,小小的人兒竟選了這樣一張面具,那些人販子卻是瞎了眼,只看到他穿戴普通,卻不知道往他腳上看看,估計知道自己竟綁了當朝皇子撞牆的心都有了吧?

舒莫辭掀開面具,上前拉住小皇子的手,“小八,你怎麽偷跑了出來?”

063 添火

更新時間2015-6-27 21:01:19 字數:2229

舒莫辭掀開面具,上前拉住小皇子的手,“小八,你怎麽偷跑了出來?”

一個人販子充作家丁,看似守護實則監視的跟在小皇子右邊,另外一個婆子則走在左邊緊緊攥着小皇子的手,見舒莫辭錦衣華服,丫鬟婆子随侍左右,不遠處還有仆從守護,本就忌憚,不防她竟冷不丁抓住小皇子的手,頓時慌了,勉強賠着笑道,“小姐說笑了,我們東家可不會有小姐這般金尊玉貴的親戚”。

舒莫辭忽地變臉,猛地一巴掌甩了過去,“瞎了你的狗眼!小八也是你這奴才能攀扯的!”

那婆子被扇的一個趔趄,放開了小皇子的手,舒莫辭一拉,将小皇子拉到身邊,辛媽媽見勢不對,忙護到舒莫辭身前,“來人!”

“你到底是什麽人?大庭廣衆想搶我們家少爺不成?”

舒莫辭見他反咬一口,冷笑道,“奴大欺主,果然不錯,來人,給我綁了送回府去”。

那人販子見事不好抽出一把尺來長的方刃來,“誰敢過來!”

辛媽媽忙護着舒莫辭後退,舒府的家丁也停在一旁不敢上前,舒莫辭沒想到那人販子這麽兇悍,下意識将小皇子往身邊拉了拉,正要說話,那人販子忽然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家丁忙撲了上前,踢走他手中的刀,綁了起來,剩下那婆子就好對付多了。

舒莫辭看了看四周,卻什麽也沒看出來,更沒看到出手相助的人躲在什麽地方,轉念一想承蒙他相助,他既不願意露面,自己倒是應該知恩圖報成全這番心思的,遂帶上面具拉着小皇子往城內走,方才鬧出的動靜不小,這地方不能久留。

等走到熱鬧處,舒莫辭才放下小皇子的手,柔聲問道,“你是哪個府上的?我讓人送你回去”。

小皇子掀開面具,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臉,肥嫩嫩的臉蛋,水汪汪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機靈讨喜,纓絡啊了一聲,“姑娘,小少爺眼睛好像姑娘!”

舒莫辭恍然,怪不得她覺得眼熟,還以為自己無意中見過小皇子,卻原來是這孩子也生了一雙杏核眼,心頭倒是起了一股親近之意。

“姐姐!”小皇子甜甜一笑,“剛剛好險,幸虧姐姐認出我了”。

舒莫辭笑笑,“你是哪個府上的,還記不記得路?”

“姐姐,我是小五啊,你不認識我?”

舒莫辭傻眼,誰來告訴她,小皇子怎麽會有亂認親戚的毛病?難道前世他扯着那書生叫哥哥,皇帝才不得已給了那書生一個爵位?

辛媽媽眼神毒辣,早看出小皇子一身的貴氣,絕對不可能是小戶人家能養出來的,見他懵懂,盤算開來,“姑娘,這麽大的小少爺倒有些像是靖王府上的三公子”。

“我見過靖王府的小公子,不是他”。

“那,難道是游國公府上的小公子?游八爺估摸着也就這麽大”。

兩人正說着話,兩個黑衣大漢快速到了跟前,見了小皇子明顯松了口氣,懷疑看了舒莫辭主仆一眼,“主子,天晚了,快些回去吧?”

小皇子又戴上面具,威嚴咳了咳,“那就回去吧”。

自始至終沒有多看舒莫辭一眼,那兩人趕緊跟上,不多會就消失在人海中,舒莫辭呆,這就完了?人家救了小皇子落了個爵位,她連聲謝謝都沒得着?

“姑娘?”

“我們也回去吧”。

舒莫辭走了一段忽地發覺不對勁,“纓絡,我的花燈呢?”

“被那小少爺拿走了?”

“什麽時候拿的?”她竟一點都沒發覺。

“就是那惡人拿出刀,姑娘護着那小少爺的時候,那小少爺真奇怪,一點不怕,還有心思去拿姑娘的燈玩,”她家姑娘可是緊張的連燈被人拿走了都不知道呢。

是的,奇怪,那孩子自始至終都很奇怪,剛開始被那兩個人販子挾持的時候,他一點不見驚惶害怕,跟着她走時也沒有半點猶豫……

舒莫辭滿肚子郁悶不解的回了府,不想第二天又有個不好的消息在等着她。

“……老奴人手不夠用,打聽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是游國公府壓下了消息,具體什麽原因卻打聽不出來,只是老奴想,這賞花宴是國公夫人開辦,姑娘落水,不管什麽原因,都是她照顧不周,按理說有三姑娘擔下罪名,國公夫人怎麽都該高興才是,為何反而出手壓下此事?”

辛媽媽說的是游國公賞花宴後,舒莫辭派了些人手散布流言将所有罪名都扣在了鐘氏和舒月涵頭上,不想竟被崔氏壓了下去,辛媽媽說的很有道理,崔氏沒有理由這麽做,更何況中間還夾着游晗之差點喪命的事,崔氏要出手也該是讓流言越傳越烈,讓人徹底忽視當天還發生了更嚴重的事,從而洗脫自己治家不嚴,致使繼子差點喪命的名頭,可現在她卻出手壓下了謠言,游國公府,或者是崔氏與鐘氏母女有什麽關系?為何要幫她們?

“姑娘,落霞庵傳信過來說三姑娘臉上的紅疹褪了”。

舒莫辭看到辛媽媽臉上的猶疑,不但她,當時的崔氏、向氏只怕都是不信什麽菩薩顯靈、報應的,可不信又能如何,舒月涵臉上就是生了紅疹,在她做了虧心事之後!

“想是佛門水土養人,又有菩薩保佑,三妹妹臉上的紅疹消了倒也是情理之中,遣個人去和老夫人說一聲”。

去庵子裏待幾天,紅疹就消了下去,這菩薩顯靈的事更是坐實了,只怕三姑娘以後要出落霞庵更難了,辛媽媽默默念了聲佛,竟對舒莫辭生了絲懼意,她不清楚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舒月涵的下場就足以證明一切。

舒莫辭冷笑,如果鐘竟還是當年那個七品縣令,舒月涵這輩子都別想出落霞庵,可如今鐘竟正得勢,又對鐘氏頗為眷顧,如果她沒有進一步的行動,老夫人遲早會将舒月涵接回侯府,她手中可用的資源實在太少,如崔明生等人一時又起不了作用……

“遣蘅蕪代我去給母親問安,着她叮囑母親屋裏的人好生照顧母親,不得懈怠,否則我絕不輕饒”。

榮樂堂的丫鬟婆子都是新進的,自然不可能和鐘氏貼心,從鐘府帶來的孫婆子和香苗、香芹因上一次之事被鐘氏記恨,動辄打罵,蘅蕪很會說話,來回幾趟早挑撥的主仆離心,是時候再加一把火了。

064 晦氣

更新時間2015-6-28 21:01:05 字數:2262

日子不鹹不淡過了幾天,這一日舒棣來教舒莫辭梅花篆時竟帶了兩本醫書孤本,有些莫名道,“溫府十三郎忽地命人送了這兩本孤本來,我命人送了回去,他竟又送了過來,還加了一份文房四寶,傳話說我務必收下,我只得收下又回送了兩本孤本,倒是不敢平白擔人家的情,我看這上面有不少養生方子,你日後定然用得着,好生收着”。

舒莫辭這才想起七夕與溫漱流的約定,她竟然給忘了個幹幹淨淨,遂将當日的情形簡單說了一遍,舒棣默了默,倒也沒開口責備,只道,“本來你母親的遺物是不該外借的,只既然是溫府十三郎倒沒有大礙,隔兩日我命人送過去”。

舒莫辭謝過,舒棣見她神色不自然,走到書桌邊坐下,“将你這幾日練的字拿來我瞧瞧”。

鎮國将軍府中,曲少徵親手端着一碟西瓜進了演武場,對滿頭大汗的曲少微笑道,“七姐姐歇歇吧,來吃西瓜”。

曲少微收了銀槍,拿起一瓣西瓜咔擦咬了一大口,汁水四流,曲少徵抽了抽嘴角,看向別處,曲少微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讓你查的事有眉目了沒有?”

曲少徵聳肩,“我将長安所的富貴人家叫青花的丫鬟都查了一遍,只有一個年紀差不多,可惜是個黑不溜秋的醜丫頭,看來那丫鬟多半用了假名”。

曲少微同情的看着他,“她既然不想被我發現身份,當然用的假名,你連這點都想不到?”

曲少徵用扇子敲敲腦門,“我是先從那天從那條街經過的人家查起,可惜那些人家十二三歲的俊俏丫鬟不少,就沒一個符合你說那什麽杏眼桃腮貌若西施的”。

曲少微瞪了他一眼,“我什麽時候說她杏眼桃腮貌若西施——不對!”

曲少徵緊張的看着她,“你想到什麽了?”

曲少微遲疑,“現在想想,那青花也不一定就是個丫鬟,她穿的衣服看着普通,料子卻是極好的,又出口成章的——”

曲少徵一擊掌,“十二三歲,生了一雙杏核眼,又口齒伶俐出口成章的小姐,我還真認識一個”。

曲少微卻又搖頭,“那姑娘一口一個奴婢說的極其自然,應該不是什麽小姐,多半還是哪個富貴人家得寵的大丫鬟”。

曲少徵轉了轉眼珠,“不管是不是,七姐姐瞧瞧也不妨事,說起來她還是阿荨的表妹,與我們府上也是帶着親的”。

“阿荨的表妹——文昌侯府的大姑娘?”

曲少徵裝作沒有看到曲少微眼中的複雜之色,笑着點頭,“七姐姐見了就知道了,漂亮伶俐,這京城能比得上的絕對不超過十個”。

曲少徵說着将那日游國公府的事活靈活現的說了一遍,只是有的他也不清楚,比如落水之事,他只當她是為了遮掩去守拙院找他和俞荨,末了意猶未盡道,“七姐姐,你不知道我都快好奇死了,要說什麽菩薩顯靈罰舒三容貌盡毀,我是死也不信的,定然是那丫頭搗的鬼,那天不方便問,七姐姐請她過來也好讓我仔細問清楚”。

曲少微沉吟半晌,搖頭道,“還是算了,如果那青花真的是她,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日後找機會報了恩就是,我如今是非之身,沒的給她招惹麻煩”。

“七姐,那件事我們占着理,人家要笑也是笑安陽伯府,現在安陽伯府倒黴了,我們更要揚眉吐氣才是!”

占着理又如何,再占着理,她也是和離之婦,那些自命清高的貴女貴婦們本就看不起不通文墨的鎮國将軍府的姑娘,更何況現在?

曲少微雖性子直爽,到底是女兒家,肖聞益俊秀溫雅,當年又是許諾這不納妾蓄婢求的親,年少的她也曾對這門婚事抱過無數的幻想,後來這些幻想在肖聞益的冷淡中漸漸磨滅,又在他偏寵妾侍中漸漸變質,曲少微雖不後悔與那樣的人決裂,但又怎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聞言還是搖頭。

曲少徵轉了轉眼珠,“七姐姐,這件事要想驗證倒也容易,只需給舒妹妹下個帖子,只說七姐姐想跟她請教些花樣子,她接了帖子自然知道是我想見她,如果不是她,她定會來鎮國将軍府赴約,如果是她,她則會想辦法拒絕,然後遣人約我在府外見面”。

曲少微有些心動,她本就是個愛憎分明的性子,知道恩人可能就在眼前,哪有不想弄清楚的,曲少徵見她意動,狗腿拖着她往書房走,“七姐,我替你寫請帖”。

請帖火速送到了舒府,不久送請帖的婆子帶回來舒莫辭抱病不能赴約的消息,曲少徵問道,“請帖是送的舒府還是春晖閣?”

“是春晖閣,舒大姑娘親自見的老奴,讓老奴向七姑奶奶轉達歉意,後來舒大姑娘的大丫鬟送老奴出來時還一連聲的道歉說,舒大姑娘苦夏,實在是對不住,有機會定然來給姑奶奶請安”。

曲少微揮手讓那婆子下去,朝曲少微挑眉一笑,“七姐姐,怎樣?”

“竟真的是她,”曲少微仔細想了一遍當日的情況,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現在想想那青花倒确實是氣質清冷,但她又怎會清楚安陽侯府的事,那兩首詩,連我都不知道”。

這其中不對勁之處,曲少徵想的比曲少微更深更遠,此時卻笑道,“想是偶然聽說過也不一定,舒妹妹與七姐姐素昧平生,不惜抛頭露面假稱奴婢替七姐姐解圍,定然是看了我的面子,七姐姐,你該怎麽謝我?”

曲少微呸了他一口,“美的你!你的面子,你有什麽面子?倒是舒妹妹這份恩情定然是要報答的,你替我留心着”。

“憑我跟舒妹妹的交情,什麽報恩都是小事,倒是七姐姐你真的不想見見舒妹妹?過幾日靖王世子妃有個詩會,也請了舒妹妹,七姐姐去坐坐吧?”

“世子妃這詩會是什麽名頭,你也清楚,我去了晦氣”。

曲少徵霍然起身,總是挂着三分笑的俊臉猛地沉了下去,“晦氣?什麽晦氣?我曲家哪代兒郎沒有在死人堆裏打過滾?就是女兒也大有親自上陣殺敵的,如今七姐姐不過是和離就說自己晦氣,那我曲家上下是不是該叫死氣了?是不是就該閉門不出,別叫人家沾了死氣倒黴?”

曲少徵說着冷哼一聲,拂袖而去,曲少微呆了半晌,緩緩伸手捂住臉,九弟說的對,不過是和離,不過是和離……

064 意難平

更新時間2015-6-29 21:01:11 字數:2988

靖王府中,淺綠色半臂夏衫的侍女輕輕撥起藍色水精的珠簾,珠簾發出清脆的叮咚聲,世子妃蕭氏卻并不擡頭,仍專注看着面前的賬冊,侍女不敢打擾,默默守在一旁,兩刻鐘後蕭氏才擡起頭來,淡淡問道,“什麽事?”

“文昌侯府回了帖子,說一定準時到”。

蕭氏微微一頓,上次小姑設宴,她不來,自己設宴,她卻來了,難道——

“世子妃寬心,那舒大姑娘如果真有什麽心思,定然會赴郡主的宴,而不是世子妃的宴,畢竟是侯府姑娘,再沒有自貶身份的”。

蕭氏輕吐了口氣,是啊,再怎麽也是侯府的姑娘,沒有自貶身份的道理,再者畢竟還小,就算世子真的有心,至少也得再等兩年,兩年,誰知道會有什麽變故?

蕭氏緩緩站了起來,“備轎,去瞧瞧郡主,将為舒大姑娘準備的見面禮帶上”。

蕭氏出身江東大族,雖為嫡系嫡長女,卻因母親早亡頗受輕待,慢慢長大後才憑自身聰敏才智慢慢為自己在族裏掙得一片天地,連宮中的太後娘娘都聽說了她的名頭,為靖王世子求娶。

初聽說自己日後的夫君是靖王世子時,蕭氏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驚惶,待得派人來京都打聽得靖王世子年少俊秀溫文知禮,琴棋書畫無有不精後才放下了心思,一心一意備着嫁妝,因為高嫁,因為族裏對于她這門親事的看重,她出嫁時十裏紅妝,嫁妝擡數規格雖不敢逾制,內裏的東西卻絕不比一國公主嫁妝少。

嫁妝豐厚,夫君位高多才,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可奢求的,成婚後夫君敬重有加,身邊連個伺候的通房都沒有,婆婆待她雖算不上親熱,卻從不為難,小姑更是心生七竅,待她這個長嫂恭敬卻不乏熱絡,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她都有了,可,蕭氏無聲苦笑,目光定定落在手帕上直欲綻放芳香的蘭花上,可她還是不幸福,也許這個世上的女子只要一落地就注定了一生不幸,如她,如母親,如小姑,如婆婆……

皇上對自己唯一的同胞弟弟很厚待,宛陽郡主并不如其他公主郡主只有一個封號,而是确實有封地的,正是物産豐饒的宛陽縣,她這個小姑走出去,比不受寵的公主還要體面。

蕭氏剛踏進宛陽郡主的閨房,宛陽郡主就迎了過來,笑吟吟道,“嫂子今兒怎麽有空過來,天熱,吃個冰碗消消暑罷”。

蕭氏笑着點頭,宛陽郡主的閨房總共有三進,最外間簡單擺了一張羅漢床,床上擺了方幾錦墊,靠着牆放了幾張太師椅,兩邊牆上各挂了一幅靖王親手畫的山水畫,是她待客的地方。

“嫂子快坐吧,”宛陽郡主拉着蕭氏歪上羅漢床,床上湘妃竹的墊子沁涼,“母妃這幾日逼着我學蘇繡,我手笨的很,正好嫂子來了”。

宛陽郡主說着便有大丫鬟笑着奉上了針線蘿子,最上面是一張繡了一半的帕子緊緊繃在繡繃裏,宛陽郡主氣鼓鼓的扯着帕子,“嫂子你可不準笑我!”

蕭氏笑道,“連皇上都誇我們宛陽才思敏捷不輸男兒,琴棋書畫都能學會,難道還會被朵蘭花難倒?”

宛陽郡主喪氣,“我本來也以為不難的,可誰知道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我怎麽繡都不得味!”

蕭氏便細細将蘇繡的要訣說與她聽,又動手示範,宛陽郡主領悟的很快,只是動起手來卻依舊亂七八糟,不忍卒視,蕭氏笑道,“這繡花是水磨的功夫,功夫到了,自然就好了,不必急的”。

宛陽郡主無奈點頭,又問道,“嫂子今日來有什麽事沒有?”

只要是願意認真對待的人,宛陽從來都會讓人覺得跟她在一起說不出的舒服,蕭氏便笑了笑,“是這樣,上次你設賞花宴,邀了文昌侯府的大姑娘,你大哥特意吩咐了我準備一份體面的見面禮,不想舒大姑娘因病未來,這次的詩會,你大哥又囑咐了我,倒是從未見過他對什麽事這麽上心過,我實在不敢怠慢,便來尋你問問,也好給我出個主意”。

宛陽郡主掃了一眼丫鬟捧着的托盤,托盤中各色珠玉首飾瑩潤生輝,“不過是個沒落侯府的小姐,即便大哥交待了,也當不起嫂子如此慎重對待”。

這意思是說便是世子瞧上了,甚至迎進府中,也不過是個沒落侯府的姑娘,根本不敢與自己争鋒了,蕭氏看向宛陽郡主的目光多了幾分感激,說起來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嫁進靖王府給她最多依靠最多支持的不是世子,不是靖王妃,竟是這個剛及笄的小姑。

宛陽郡主随意挑了一只金鑲玉的手镯,“就這個罷,我瞧那舒大姑娘倒不似是喜那些金玉俗物的”。

不喜金玉俗物,卻偏偏選了金鑲玉的镯子,蕭氏更是放了心,“到底還是郡主心思玲珑,我挑選了半日都拿不定主意,應該一早就來尋郡主的”。

宛陽郡主淡淡嗯了一聲,蕭氏又說了幾句閑話,便告辭回去,不想竟看見孟玄瑢靠在主屋的涼榻上看書,身後兩個丫鬟打着扇子。

蕭氏難掩欣喜道,“世子怎麽回來了?今日不用去衙門?”

“熱,懶得在那幹熬着,”反正也沒人敢說他靖王世子光拿俸祿不上衙門。

蕭氏其實并不贊成這種不負責任的纨绔行為,卻很好的掩飾了自己的想法,“用了冰碗沒有,還是煮點酸梅湯來?”

“酸梅湯吧”。

立時有丫鬟吩咐下去,蕭氏見他的目光又要往書上挪,忙道,“我剛剛從郡主那來,母妃正逼着郡主學刺繡,郡主滿肚子的抱怨”。

孟玄瑢皺眉,沒說什麽,蕭氏試探問道,“世子也不贊成郡主學刺繡?”

“你們女兒家的事,我不大懂,既然母妃讓她學,想是不錯的”。

蕭氏就有些接不上話來,孟玄瑢又看起了書,直到丫鬟端來酸梅湯才又擡頭接過酸梅湯喝了起來,夫婦二人沉默用完,孟玄瑢忽地想起來,“對了,給舒妹妹的見面禮備好了沒有?”

蕭氏動作一頓,“備好了,我怕不符舒大姑娘的心意,特意讓郡主幫着出主意,挑了一只金鑲玉的镯子”。

孟玄瑢就皺了眉,“府裏如果沒有好的,去琅玕閣選兩樣,唔,不若就用紅寶石做一串水滴華勝,簡單一些,随着請帖一起送過去”。

随着請帖一起送過去,就是要人家戴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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