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勢不兩立

洛無遠順着戰天钺的思路往遠處想，就明白了戰天钺的用意，他深深吸了口氣，至此，對戰天钺是心服口服，佩服的五體投地。

一件偶然的事，他還沒從馬死那一幕回過神，戰天钺卻已經在一瞬間把以後的計劃都安排好了，不能不說這人就是天生的将才，聰明睿智，當世少有，他望塵莫及啊沿！

等洛無遠把戰天钺背回去，钺王腿斷受傷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軍隊，李軍醫趕來給戰天钺處理傷勢，自然也知道了戰天钺受傷是假，配合地給他包紮好，還趕緊找人給他做了拐杖。

張玉瑩不知道真相，見李軍醫出來就迫不及待地拉了彭韻進來探視。

彭韻惱怒地瞪了一眼站在一邊的洛無遠，輕聲罵道：“你就不能少闖禍嗎？大敵當前，還連累王爺受傷，要是再連累我們打敗仗，你就是西溱的罪人！”

洛無遠有口難辯，悻悻地垂下了頭，第一次沒反駁，今日自己的确莽撞了，該罵紡！

張玉瑩也跟着罵了他幾句，就跑到戰天钺床邊噓寒問暖。

戰天钺淡淡地說道：“我沒事，今天的事雖然是無遠的錯，可他間接也算做了件好事，要不是他，我們的人受傷的會更多，你們就別責怪他了！”

這倒是實話，誰也沒想到韓初還在城門準備了陷阱，要不是洛無遠莽撞把陷阱破了，到時西溱的士兵過城門，這一劫也逃不過。

洛無遠可沒自鳴得意，他還在反省自己呢，以後做事要向戰天钺學習，遇事冷靜才不會再上韓初的當。

張玉瑩難得有親近戰天钺的機會，探視了也不走，一會問戰天钺喝不喝水，一會又問需不需要她做什麽，殷勤的過了頭。

戰天钺還沒說什麽，彭韻看不下了，一把抓着她就拖了出去。

等走遠，彭韻板了臉道：“玉瑩，你是沒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嗎？那我再告訴你一遍，王爺不适合你，不管你對他有什麽心思，你都滅了吧！”

之前大庭廣衆投到戰天钺懷中，現在又這般獻殷勤，要是戰天钺有心還罷了，要是無心，那她不是個笑話嗎？以後傳出去，她還怎麽嫁人呢！

張玉瑩一顆芳心已經系在了戰天钺身上，眼裏心裏都是戰天钺，覺得只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自己，彭韻的話她怎麽聽的進去呢！

被她一說就有些惱怒，咬牙道：“我為什麽要滅呢！王爺沒娶，我沒嫁，我們為什麽就不能在一起呢？适合不适合不是你說了算，只要王爺不讨厭我，我就要努力争取嫁給他！”

“玉瑩，你怎麽就這麽執迷不悟呢！”彭韻氣急，脫口道：“戰天钺已經有五個侍妾，難道你也要去給他做妾嗎？你怎麽能這麽糟蹋自己？”

“誰說我要做妾的？我就不能嫁給他做王妃嗎？”

張玉瑩急了，狠狠地瞪了彭韻一眼叫道：“我就知道你見不得我好，不會是你也喜歡戰天钺吧，所以千方百計地阻撓我親近他？”

“玉瑩，你……我是為你好啊！”彭韻急道。

“哼，誰知道呢！反正你如果不喜歡戰天钺，以後我做什麽你就別管，否則我們就不是朋友！”說完，張玉瑩扭頭就走了。

彭韻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的一番苦心張玉瑩不懂嗎？怎麽能這樣說自己呢？還冤枉自己喜歡戰天钺，要不是把她當朋友，她才不管她呢！

站了好一會，彭韻才嘆了口氣，轉身回去。

“你也是為她好，她聽不進去就算了，你別難過！”後面有個聲音傳來。

彭韻轉回頭，看到洛無遠站在拐角，她立刻怒目而視：“你偷聽我們說話？”

“沒，不小心聽到的！”洛無遠走了過來，陪笑道：“你別擔心，戰天钺不會喜歡她的！她還是個孩子，思想單純，你別和她計較就行了！”

彭韻冷哼了一聲，不想和他說話，轉身就走。

“喂，我還有話和你說呢！”洛無遠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輕聲道：“我闖了禍，王爺讓我将功折過，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想和我一起去嗎？”

彭韻甩開了他的手，冷聲哼道：“誰要和你走！”

洛無遠看看周圍，把她拉到了牆角，輕聲道：“我是去救你哥他們……你別說出去啊，王爺懷疑我們找不到你父親，是因為你父親已經混進南充了，我就是去幫你父親的！”

“啊……”彭韻睜大了眼，遲疑起來。

“這一去可能很危險，你要不願意就算了！”洛無遠拍拍自己的胸膛：“你放心吧，我不能娶你，幫你救你父親就算補償你吧！”

“你混蛋……”彭韻一腳踩在他腳上，低聲吼道：“說過不準提那事，你還提？誰要你補償的！”

“好好，我不提！以後再也不提了行不！”洛無遠陪笑道：“你答應我，只要我救出你父兄，以後不随便罵我打我，我就再也不提！”

“嗯！”彭韻點了點頭，想了想道：“我和你去，可是留下張玉瑩我不放心，她不會和我們走的，怎麽辦呢？”

“這個你不用擔心，王爺已經通知她的家人了，張太醫可能這兩天就來接她了！你先別和她說，免得又弄出什麽意外！”洛無遠交待道。

“哦，好！那我明天和你一起走！我先回去了！”彭韻說完轉身走了。

洛無遠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以戰天钺的聰明，怎麽會看不出張玉瑩那點小心思呢，他不揭穿，就是等張太醫來把張玉瑩帶走了。

他的本意本來也想把彭韻送回去，洛無遠想着這丫頭就算被送走也會偷偷溜出來，那還不如帶在自己身邊放心點，這也算彌補她吧！

***

如彭韻所料，張玉瑩果然不願意和他們走，還陰陽怪氣地道：“你們兩去就行了，洛二爺家世不錯，你要是能嫁給他，也是一門好親事，我就不去打擾你們了！”

彭韻已經沒脾氣了，也不想和她解釋什麽，淡淡地道：“那我們走了，你一個人多加小心！我們等回國都再見吧！”

“嗯，你們保重！”張玉瑩一想彭韻走了，再沒人礙自己親近戰天钺了，心情好了點，幫着彭韻收拾好行李，就借口去幫李軍醫又去見戰天钺了。

彭韻不想再和她鬧出不愉快的事，明明知道她撒謊也沒戳穿她，看天色還早，就去幫李軍醫。

連子夜等人已經把屍體都運送到了城中心廟臺前，滿地密密麻麻的都是屍體，戰天钺杵着拐杖站在廟臺上，看着他們把屍體運過來，他的臉黑沉沉的，心情也是極度的壓抑。

“王爺，清點出來了，除了逃走的，還有在城門南充士兵還沒來得及殺的，被南充士兵殺死的百姓有九百零六人！我們在廢墟和地窖裏找到了一些活人，有五百六十七人，有近兩百人都是孩子……”連子夜心情沉重都禀告道。

戰天钺閉了閉眼，這結局已經比他想的好多了，在韓初瘋狂的屠城後，還有這麽多人活下來，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可以想象，為什麽有這麽多的孩子，那是他們的父母犧牲了自己保全了他們啊！

“把他們帶到衙門那邊，一會我過去看看！”戰天钺不想那些孩子到這裏來看到他們父母的屍體，小時候自己親眼看到母親慘死的那一幕，那種經歷刻骨銘心，他不想讓他們也體驗一次。

“已經送過去了！王爺，那這些屍體怎麽辦？”連子夜看着那麽多屍體，他連他們叫什麽姓什麽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處置他們。

“先蓋上吧！我和活着的那些人商量一下，聽聽他們的建議！”

涼介已經是一座死城，活着的人估計也是些老弱病殘，戰天钺無法想象他們還能讓這座死城恢複生機。

洛無遠扶着戰天钺來到衙門，進去就看到院子裏到處是人，男女老少都有，有些孩子還不知道自己家園遭此大難，無憂無慮地在一邊玩耍着。

成年人是知道的，繃了臉三三兩兩坐在一起，看見戰天钺和洛無遠在士兵的陪同下走進來，他們都戒備地站了起來，用警覺，敵意各種目光看向他們。

戰天钺在臺階上站住了，目光掃過這些人，他們也不知道躲了多少天，衣服全是髒的，面黃肌瘦，蓬頭垢面，就像一群乞丐……

戰天钺看着那些神色各異的面孔，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各位鄉親父老，你們都不用怕，我是钺王，西溱的将軍，有我在，不會再有人傷害你們的……”

“钺王……他是钺王？”人群中有個大漢突然叫了起來：“他就是戰天钺……就是他，害的我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大家上，殺了他，為我們的家人報仇啊？”

那大漢說着就沖了上來，一瞬間，本是安靜的百姓都沖動起來，跟着大漢沖了過來。

洛無遠見勢不妙，慌忙護住戰天钺往外走，可是那些百姓來的太快了，瞬間就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保護王爺！”連子夜見勢不妙，慌忙舉起了劍沖了上來。

“別動武，讓士兵都撤退！”戰天钺吼了起來：“敵人殺他們，我們自己人不能再互相殘殺……”

沒等戰天钺說完，洛無遠已經被激怒的百姓推倒在地，連同戰天钺也被他拉倒了。

那些百姓的拳腳紛紛落在了兩人身上，連子夜大吼：“都給我住手……再不住手我就殺人了！”

那些士兵面面相窺，都不知道該怎麽做了，戰天钺不準對百姓動手，那些百姓又不肯停手，他們看着戰天钺被打，都有些束手無策。

“放下武器，快拉開他們！”白子骞一見率先丢了兵器，沖了上去，拖住一個人就往後摔了出去。

那些士兵一見也跟着丢了兵器，沖上來幫忙。

戰天钺和洛無遠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腳，兩人一發狠，使出內力一震，壓在他們身上的人都被振開了，兩人身形一躍就上了房頂。

戰天钺頭發都被扯亂了，伸手一擄，用內力吼道：“都給本王住手……本王不是你們的仇人，沒有本王，換了別的将軍來，你們該逃的也逃不掉！你們的遭遇本王感同身受，你們要有血性，就拿起武器跟本王去殺你們的仇人，要是做不到，就別欺負自己人！本王不是威脅你們，你們看本王的士兵，要拿下你們易如反掌，本王為什麽不準他們動，那就是不想再給你們雪上加霜……都聽到了嗎？”

他的聲音洪亮如鐘，震的衆人耳膜嗡嗡直響，有些百姓停下了手，擡頭看着站在房頂上的戰天钺，他的個子本來就高，又站的那麽高，就像天神一般，讓人心生畏懼……

剛才那大漢氣惱地叫起來：“戰天钺，別說的那麽好聽，如果不是你得罪了韓初，他怎麽會瘋狂地屠城呢！我們的家人都是被你連累死的，我們和你勢不兩立！”

戰天钺淡淡一笑：“你這思想真怪，韓初殺了你的家人，你怎麽不去找他報仇？你怪本王，怎麽不怪自己沒本事護住自己的家園呢？”

那大漢愣了一下，吼道：“我是沒本事，可難道我們百姓就該被你們這些喜歡打殺的人連累嗎？我們只想過自己的生活有錯嗎？我們憑什麽要成為你們打殺的犧牲品呢？”

戰天钺搖搖頭：“你說的沒錯，誰也沒義務成為誰的犧牲品！可是，也不是人人都喜歡打殺……你看看我的士兵們，他們也有自己的家人！你問問他們，他們誰願意打殺？不是被生活所逼，不是被人欺負到頭上，誰願意拿起刀槍？你想過自己的生活沒錯，可你問問你自己，別人無緣無故給你一個耳光，你會無動于衷地走開嗎？”

戰天钺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那些百姓，放低了聲音：“這些年，你們被周圍敵國無數次搶掠殺戮，你們覺得是誰的錯？你們逃過一個個劫，就沒想過那些逃不過的人，他們的家人又該怎麽辦嗎？他們拿起刀槍保衛家園，就是你們口中的愛打殺嗎？他們也想過自己的生活，他們也不想惹事，可敵人會因為他們不惹事就放過他們嗎？”

戰天钺的士兵有些垂下了頭，悄悄抹去了溢出眼角的淚水。

那些百姓眼尖的看到，都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是人，人心是肉長的，看看那些有些和自己孩子般大小的士兵，将心比心，換了自己，不是走到絕路，誰願意自己的孩子去拼命呢！

那大漢也被戰天钺的話觸動了，沉默的站着，思考戰天钺的話。以前從來沒有人和他們說過這些，戰天钺讓他們從另一個角度去思考戰争的意義……

沒有誰對誰錯，幾百年的歷史還有曾經遭遇的無數劫難，配合着戰天钺的話，讓有些人醒悟過來了，要想保住自己的家園，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只有讓自己強大……

“王爺……我的家人都死了！我孑然一身毫無牽挂，王爺收下我，我要跟你去打南充，為他們……那些慘死的人報仇！”

大漢忽地跪了下來，吼道：“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是賺，我韓大山若是貪生怕死，就不配做韓家的人！王爺，收下我吧！”

“王爺，我也要從軍……求王爺收下我！”很多年輕的男人都擠上了前，跟着韓大山跪了下來，院子裏頓時響起一片哀求聲……

洛無遠看着，眼角有些濕了，戰天钺幾句話就扭轉了局面，這不是說他多有本事，而是他每句話都說到了他們心坎上，他是用自己的人格魅力，用他的真誠打動了他們……

他看着戰天钺，似乎才認識他，這人身上總有讓他驚奇的東西，他為自己是他的朋友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