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說什麽?”她震跳起來。

“離婚。”他堅定的重複。

“沒這麽嚴重吧?”原來人從平靜到狂亂,不需要一秒的時間。她耙梳過微濕的長發,水氣令她心煩意亂或許,不只水氣而已。“我承認,我搞砸了一件事,但不至于弄到要離婚吧?”

範錯為起身,拿來浴袍穿上,“這是原則性的問題。”

她跪在床上,小心不壓到受傷的腳,“所以呢?”

“原則是不能妥協的。”他把冰敷袋放到她腳踝上,示意她按着。

她發飙了!“這種時候,你跟我打什麽官腔?”

他更形冷靜,“不是官腔。”

“為了你,為了我們,我非常努力,拚了命那樣的努力,”緊随在怒氣之後的,是眼淚。“難道你沒看見嗎?”

他依然是那副表情,“就是因為你太努力了,我更覺得應該離婚。”

蒂琺恨恨的揩了下臉。她不懂,連一個字也聽不懂!婚姻不就是要用心經營嗎?

努力這種事,只嫌不夠,沒有太多,他怎能把這當作離婚的理由?

想起在派對外,他嫌棄她用的字眼。“是因為我讓你丢臉了嗎?”他說她不好看,她一直記着,那三個字像三把小刀,戳刺心口。“我知道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人美美的,我算是犯了一個新手級的錯誤,所以呢?改過就好啦,罪不致離異吧?”她愈說愈氣,不禁諷刺。

他沒說話。

過了幾秒後,她冷靜了點,軟下語氣,“對不起,我應該好好梳妝過後再去,但我好不容易趕到飯店,一心想先見到你再說。如果我上來梳妝再下樓,派對也結束了,所以……其實,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你為什麽回家?”他靠在牆上,雙臂環胸,“忘了帶什麽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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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事情重新過一遍,“不是,瑪麗喬希望在派對上展示那枚鈴蘭胸針,她說了很多理由……”

母親掰得到的借口,他也想象得到。“她沒有受邀到派對。”

“我知道你不讓她去,但是她幫了我很多忙,我不忍心叫她離開。她要走之前,顯得那麽落寞,所以我就想……”想到瑪麗喬當時已經在設計她,她不禁又氣又羞,哭了起來。“是她心機太重,不是我的錯!”

“回家後,為什麽不盡快折回來?”

“有人通報我們家瓦斯漏氣,瓦斯公司的人堅持要檢查。後來,水電工也來了……”她叨叨絮絮陳述當時的情況,“是他們擋着我,讓我出不了門,不是我的錯!”

他毫不動容,“根據你的話,這些人沒有神奇的本事,沒有強制的權力,依然能把你困在屋裏,出不了門?”

她為之一窒,防衛的說,“不然我能怎麽辦?”

“對啊,你能怎麽辦?”他附和。

那附和不是真心的,她聽得出來。“你又不能趕回去接手。”

“确實我不能。”他又點頭。

她恨他表面上同意,心裏卻不知在想什麽鬼,“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你必須知道,這不是我造成的。我相信你也猜得到,是誰在暗中搞鬼。”無須對質,她已經知道,瑪麗喬是這一切的答案。“我知道你對這個派對的期待很大,我也非常抱歉。下一次,我保證,下一次我一定會聽你的話,準時出席。”

“沒有下一次了。”

“阿為,拜托你。”她死命懇求,卻一邊想拿榔頭敲他。他已經知道這一切非她所願,為什麽還不改口?“我是為了你,才會愚蠢的相信瑪麗喬想為你做些好事,想跟你修複關系。請你至少看在這件事的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

範錯為走開。

這,正是他不能給她機會的理由。

愛是雙面刃,是幸福的秘方,卻同時也是殺心的武器。只要她愛他,她不夠強大,就會被母親傷害。

蒂琺跳下床,一跛一跛跳到他身邊,“是你說過,你要當我的家人,是你說你想保護我,這份心意難道變了嗎?”

他略過未答,“我也說過,要你重視你跟我的意見,不要管我家人怎麽想,我說了很多次,但你不聽。”

“我承認前陣子被沖昏了頭。”

“我提醒過你。”

“我沒聽進去,是我的不對,我已經學到教訓,不會再上當了,我……”

“不。”他僅用一個字,終結她的哀求。

“我沒那麽傻,在同一個地方摔兩次!”她強力辯駁。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那就告訴我!”

“現在的你,還無法聽懂。”

“那就說到我懂為止!”她吼。

“你對我的感情,使你對自己的防備變弱!”範錯為走過來,彎下腰,雙眼對着她,終于出現情緒,“當初你吸引我的,是你的堅強,你的勇敢,你對自我的保護。我當時看到的你,是一個永遠不對自身困境屈服的女人,如果有人欺負你,你會跳起來打回去,你不軟手,也不過度追打,你活得不卑也不亢。”

“我可以再回到那種狀态。”她吼回去,“那有什麽難的?”

她當然可以,他毫不懷疑,重點是,要花多長的時間?以什麽為代價?

他說過,他不降低對幸福的要求。達不了标的,他情願放手。“我承認我犯了一個錯,我沒想過愛情是那麽強烈的因素,使你失去最大的特質。”

“我可以再變強,我學得很快!”看他不動搖的臉色,她咬牙的問,“你要我求你嗎?”

“不要。”他直起身。

“這件事沒有轉圜的餘地嗎?”

“沒有。”

她死命瞪着眼前的男人。他還有話沒說,她感覺得出來,可他矢志不說。

也許太累,也許太心碎,也許這個婚姻當時開始得太倉卒,此時太突然的喊結束,早在意料之中,她已經無法去想自己是什麽感覺。

她只知道範錯為爛透了--徹徹底底的爛、透、了!

她不過是搞砸了一件事,他就拿出婚姻來決斷。他欣賞她的時候,急急要娶,不到手不罷休,可當她有違他的意念時,他開口要離,半點機會都不給。

“要離就離!”她抓起枕頭摔過去,“範錯為,我恨你!”

三天後,他們在律師事務所相見。

托他的福,這輩子,她第一次見識到離婚怎麽進行,原來只要夫妻談好,再加兩個見證人簽字蓋章,就能到戶政單位辦離婚。

他們沒有孩子,沒有複雜的財務關系,他自願提供一筆數額不低的贍養費給她。

以她原本的傲氣,當然不會要,但是轉念一想,要結婚的是他,要離婚的也是他,她像配合演出的醜角,何不領錢了事?多筆錢在身上,可以防身。

現實要緊,她收了,反正今生不打算再相見,她的自尊心怎麽抗議也無所謂。

她租了一戶門禁森嚴的單身公寓,才安頓好,便巧遇之前的夜店老板。

他需要人手,她需要工作,範錯為不再在那裏駐唱,沒啥顧慮。她束起馬尾,穿回制服,繼續端酒,結婚又離婚的經過,僅有範家及少少幾個人知曉。

三個月後,老板投資鳳凰島,要開酒吧,需要一名信得過的人飛過去監工,她毛遂自薦,即使不曉得鳳凰島在哪,卻也知道,她必須離開有他的土地。

七個月後,酒吧開張,她延長停留時間,監督營運。

九個月後,範錯為發片。不知是誰扯出了那段短命的婚姻,她的名字忽然間家喻戶曉,她的臉出現在各媒體,她的過往與底細被刨出來見天見日,都是不怎麽好聽的傳聞。

故鄉,她是回不去了。

幾經思慮,她把那筆贍養費提出來,投入酒吧運作,她成為合夥人之一,定居鳳凰島。

六年後

酒吧內的氣氛,劍拔弩張。

“蒂琺,寶貝,我為你而來。”範錯為露出氣定神閑的笑容。

蒂琺瞪着他,眼中充滿了震驚與憤怒,“什麽寶貝?別亂叫!我什麽時候讓你來了?”

“看吧,她認得我。”他對那些男人說,“我是她丈夫。”

“前夫。”她忍不住開口更正,“六年前即毫無關系的前夫。”她對那頭頭說,“叫他滾,我不想看到他!”

頭頭狐疑的看看範錯為,再看看蒂琺。傻子也知道,毫不相幹的前夫怎會沒事出現在前妻的地盤上?尤其是這種時候。他不是傻子,用膝蓋想也知道,這陌生男人是來救人的。

局勢完全改觀了!頭頭知道。只有蒂琺一個,不難制伏,更不怕她不聽話,女人在先天上有許多弱點,但是多了一個男人,尤其是精壯健實,有膽子只身前來的男人,情況就不同了,一個弄不好,人多的他們會失去優勢。

“把他們鎖進儲藏室!”

蒂琺往前一傾,“等等!讓他出去,這真的跟他無--”她差點沖出去。

旁邊一個男人毫不思索的舉起手中長槍,槍托對着她的側額敲下去。

另一只手閃電般舉起,及時撐住槍身。

那男人一緊張,觸到扳機,砰砰砰砰一陣亂響,子彈斜向擊出,天花板的碎水泥塊登時崩落下來。

蒂琺被一股力量壓着往下趴,避開那一擊,心髒差點破掉。

落石聲後,一陣蒙蒙煙塵揚起,半晌之後,現場恢複平靜,所有人陸續起身。

“阿為?”貓着腰的蒂琺,怯怯的擡頭。

只有兩個人沒趴倒,一個是持槍要打她的人,另一個是範錯為。

再看仔細些,那誤觸扳機的男人神色空空,已然被剛剛的變化吓傻了,而範錯為卻是直挺挺的站着。

他一扯,那把長槍落在他手中,他低下頭說,“我沒事。”

下一秒,七、八支槍口對準他。

蒂琺為之一窒。

頭頭知道,即便在下一秒便奪回主控權,但他們的氣勢已經輸人一大截。與己方相較,這個陌生的男人更能豁出性命。

連命都不要的男人最可怕!他考慮一槍先斃了他。

下一瞬間,範錯為笑了笑,抛開長槍。

“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進去。”他拉起蒂琺,緊扣在身邊,用身體替她掩護。

“我帶了交換條件來,等你想好之後,進來找我。”

“錢收買不了我。”頭頭恫吓。

“其它東西卻可以。你們不出去,不就是還在等某些東西運來嗎?”

那頭頭下巴一緊。

“是什麽東西?”蒂琺警覺的問。

範錯為沒說白,“那些東西被扣住了,不信的話,打電話去确認。”他穩穩的說,“只有當我們平安出去,那些東西才會被放行,你考慮考慮。”

他一拍她的屁股,惹得她回頭怒瞪。“我們走,進儲藏室。”

門關上,天與地,瞬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經過剛剛的生死危機,蒂琺幾乎虛脫。

儲藏室空間不大,只有一條走道淨空,兩旁擺滿了貨物,與外面隔了一扇薄薄的木板門,頂多算是空間的區隔與視覺的屏障,不具任何保護效果。

範錯為把她按坐在一座疊高的酒箱上,背擋在門與她之間。如果外面那些家夥大開殺戒,他們得越過他的屍體,才能動到她。

蒂琺讀懂他的肢體語言,有點氣,更氣的是,她有點被感動。“你沒有資格出現在我面前,”她恨恨的說,“更沒資格對我擺出保護者的姿态。”

“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誰跟你談資格了?”他一臉無所謂。

她為之氣結。

小空間裏,空氣不怎麽流通,屬于他的味道很快就擴散開來,氣味讓一切有了實感。

蒂琺怔怔然的看着他。

範錯為,她的前夫,曾經被她昵稱為“阿為”的男人,站在面前。

見到他,她很驚訝,又不太驚訝。驚訝的是,他竟然出現了,就在她遇險的時候;不驚訝的是他的模樣--她常見到他,借着電視,借着刊物,借着網絡,因此非常清楚他如今的長相。

剛離婚時,她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他的模樣與痛苦記憶連結,傷痕太新了,她甚至不願想到他。可是,矛盾的是,又會不時想到他,即便費盡力氣,終于能用理智摒除他時,夜裏的夢仍對他大敞門戶。

抵抗他、抵抗叛節的自我,太辛苦了!她只好悄無聲息的,讓他繼續活在腦海中。

自從他發片之後,她不用費勁找尋,就能從媒體或歌迷的分享中,看到他的訊息。她為自己牽了線路,接收故鄉的電視訊號,以便看到他的身影。

這六年來,他對她的意義,就是無力收拾,益發泛濫的思念,以及無數平面的影像,而此刻,他的味道,淡淡的煙氣,濃郁的雄性氣息,讓他的存在變得無比真實。

她甩甩頭。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知道這些。“他們在等什麽東西?”

“你不必知道。”

她讨厭他一副自己說了算的态度,這一點,六年前後都沒變!“我……”

“現在不是争辯的時候。聽着,有機會出去時,我要你頭也不回的跑掉。右邊街角有一輛銀色廂型車,那是來接應的,只管朝它跑過去,記得找掩蔽物,不要暴露在槍口下,把談判權交給我。”

“你……”她瞠目結舌。不用問也知道,他是來救她的。“你怎麽會……又是誰來接應?”想必是說來話長,不适合現在談,她決定先講重點,“你是外人,那些人不會跟你談判。”

“我有他們要的籌碼。”

“在你說完之前,他們會先殺了你。”一陣戰栗穿過她。

他倒是很冷靜,“殺人對他們沒好處。”

“也沒壞處。這裏沒有法律可管。”她低語,“你真的不該來,你會搞死你自己。”至少她還比較懂那些人的思考邏輯,就算對逃跑一籌莫展,她也清楚怎麽做方能保全一命。他這麽一來,必然增加沖突。

“這是承諾。”他簡單的說。

誰對誰的承諾?什麽時候給的承諾?她暈頭轉向。“你怎麽知道他們要什麽?”

“我做了功課。”他低頭端詳她,“你還好嗎?”

她頓了下,“很累,非常累。”肉體上的疲勞,她願意坦承,但心神上的脆弱,她絕不松口。“我已經超過三十六個小時沒睡覺了。”而此時見到他,她竟然感覺全身上下的戒備都在松懈,她不想,但無力阻止,她的自保神經竟然把他當作一道最安全的防護。

“休息一下,我們晚點再談。記住,可以跑的時候,絕對不要停。”他說着,用膝蓋擠開她的雙腿。

一定是她分神了,因為她的腿被他一碰就開。

她臉上一紅,才要再度夾住,下一秒,他便将她的臉往腹間壓去。

她馬上聯想到極度暧昧的事,速度快得連自己也阻止不了。“我不要!”她反射性的喊。

“不要什麽?”他明知故問,随即嘆了口氣,此時不是調情的時候。“不要亂想,你需要體力,快把握時間休息。”

他終于趕上了!

範錯為扶着蒂琺的後腦杓,讓她偎着自己睡一會兒。

一接到鳳凰島發生動亂的消息,他立刻放下錄唱。趕過來的航程中,得知蒂琺處于風暴中心,更讓他心驚。

心驚反而令他鎮定,他立刻聯絡動員得了的人脈,迅速掌握對峙雙方的情勢。挾持蒂琺的這方人馬率先起義,雖然搶到先機,但武器補充不足,卡了一天半,還沒辦法沖出去。

他聯絡到能幫忙的人,決定以武器放行為條件,交換蒂琺。

這一單,短兵相接是必然的,面對情緒逐漸失控,可能不講道理的粗漢,出面交涉的人,耍槍技術居于其次,膽量卻一定要夠。

沒有猶豫,他決定親自出馬。

範錯為低頭看着幾乎立刻在他肚子上睡去的女人。

蒂琺,他的妻子。

她是他法律上的前妻,可他沒說的是,她是他心中認定的今生另一半。雖然離婚了,但對他來說,她不是過去式,他們只是暫時分開。

她太會跑了,竟然在離婚後的一年內,飛越大片海洋,到鳳凰島做生意。

當初知道時,他幾乎去找夜店老板的麻煩。按照說好的協議,夜店老板應該給她一個工作,但不是遠在千裏之外。

但那老板說,且讓她試試,反正暫不見面,相隔一條街跟相隔千裏,有什麽不同?鳳凰島上滿是外國人,叽哩咕嚕說些她不懂的話,她反而清閑。

他勉為其難的點頭。

幾個月後,她決定在鳳凰島定居。在震驚之餘,他也為她脫離了是非圈而松口氣。他步入音樂界後,在某人刻意的炒作之下,她被掀了個底朝天,如果她沒事先遠走,會受傷更重。

他撫着她的發。

這幾年,她愈發成熟,六年前猶豐潤的臉龐變得清瘦,以前稍嫌單薄的身子,卻因為經常勞動而結實,陽光與海風不斷為她洗禮。每隔一陣子,他就會來鳳凰島一趟,每次遠遠見到她,都會被那充滿生命力的美麗震懾。

儲藏室的門被推開,蒂琺瞬間被驚醒。

“出來吧。”來傳話的男人說,“你們可以走了。”

蒂琺站起身,投了一個極為擔憂的眼色給他。

他牽住她的手,給她心安的一笑,往外走去。

那頭頭雙腿岔開,盤着手說,“為了拿到那批東西,我只能放你們走。我不會對你們動手,但是,你們一踏出去,安危就不關我的事了。”他嘿嘿笑着,“據我所知,對方布了人馬,只要有人從這裏出去,就會被掃成蜂窩。”

蒂琺臉一白,這跟她原先想的一樣。“那我們不出去了。”

“不行,現在你想留,我也不收了。”

兩個男人一左一右站在他們身後,拿槍抵着背心。“走!”

她着慌的看着範錯為,“現在怎麽辦?”

“照我剛剛說的,一出去就往右跑。”他壓低聲音,用中文說,“接應車不遠,運氣好的話,在中槍之前,就會被救。”

“運氣好的話?”她抵不住尖叫,“那如果運氣不好呢?”

“我會确保你運氣夠好。”他堅定的笑。

她就怕這樣!

蒂琺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被推到前門邊。“等等!”她突然想起一事,“我還有東西沒拿。”她藏在地磚下的錢箱!

“忘了吧!”頭頭在後面說。

不行!她正要反駁,前門被拉開,她被人踹了一腳。

“跑!”範錯為大呼。

她好怕,雙腿卻循着本能跨開。

幾乎是下一秒,槍聲驟響,她瞬間又僵住。

“槍打不跑的人,跑愈快愈平安!”範錯為往側邊用力推她。

砰砰砰的聲音響在耳邊,硝煙灰塵彌漫,她分不清楚東西南北,只能不斷往前。

感覺中,她彷佛跑了一個世紀,前方忽然有輛車加速倒退,後門打開,一只粗壯的手伸了出來,“蒂琺,快,握住我!”

迪克?她困惑的認出這個有業務往來的人。

他來接應,她不驚訝,他本來就是出特種任務的人。令她驚訝的是,他似乎跟範錯為搭上了線?

後方忽然傳來一把推力,她往前一撲,迪克正好雙手抓在她腋下。

下一瞬間,她整個人被“拔”進車廂裏,接應車瞬間加速。

她立刻回頭,“等等,阿為還沒上來!”

迪克拍拍雙手,一派潇灑,“聽說他欺負過你,趁這個機會報一箭之仇吧!”他蹲在門邊,朝範錯為揮揮手,“嘿,脫險以後,記得彙另一半傭金給我,銘謝惠顧,Bye-bye!”

她急着扭頭去看落在後方,愈離愈遠的範錯為。

對,他欺負過她,當年一句離婚,把她從天堂扔進地獄,不讓她申辯,也不要她的保證,像直接屠宰了她的心,現在是她占優勢,當然也可以讓他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老實說,挨幾個槍子算什麽?心死還比較痛!

“不行!快停車!”她對迪克不顧一切的大吼。

“有什麽不行?”迪克咧嘴笑,“血債血償,才是王道。”

她想踹他!難道迪克以為人人都像他一樣,是水裏來火裏去的人物嗎?範錯為可沒接受過軍事訓練。

她咽下即将失去他的恐懼,“要報仇,我會親手來,絕不讓別人代勞!”

迪克撫了撫下巴,作狀思考,“有點道理。”

他拍了拍駕駛座靠背,車子急速降低時速。

蒂琺趴在車廂裏,屈身伸出手。

那只手雖然結實,具備優雅滑順的肌肉線條,但比起男人,終歸是纖瘦的,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若是廂型車一甩尾,或範錯為一失手,都可能傷着她。

但她沒想過要怕,一秒都沒有。她要拉住他!

範錯為大跨步跑着,距離拉近,他的指尖先觸及到她,然後是掌心。

蒂琺往前傾出身體,扣住了他的手腕,而他的大掌在下一秒包住她。

他往前一跳,成功上車!

廂型車一路奔馳,駛向私人機場,一架直升機回動螺旋槳,已在等候。

“快快快!”迪克喊,“此地不宜久留!”

範錯為拉着她,低伏身子跑過去。

要上機之前,蒂琺回頭看鳳凰島一眼。

過去六年的心血全在這裏,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忽然間,她遲疑了。

鳳凰島的一景一物,陪她度過最難過的時期。因為這裏沒有她認識的人,所以可以毫無包袱的從頭開始;因為這裏遍地是機會,有膽就能擁抱多金,所以她能大展拳腳,賺得盆滿缽滿,連人生經驗與體驗也豐富了。這裏是有別于故鄉的神奇之地,她真的能舍下嗎?

她拂開亂發。

“蒂琺!”範錯為喊叫,指着直升機拉開的艙門。

這一刻,他看出了她的遲疑。

他不讓她遲疑!

扣住她的腰,他爬進直升機,回身将她拖進懷裏。“走!”他捶了捶機身。

直升機拔地而起,一股異樣的熱焰猛地自兩人接觸的肌膚燒開來。

蒂琺愣了一秒,才想退開,他已經兇猛的罩上她的唇。

無法推開他,她用力踹他,他張開雙腿,将她夾入腿間。

面對他的氣息,她竟無法強硬多久。太可恥了,但她無法抵抗他的魅力,何況才剛從死裏逃生,她很想親身感受自己還活着。

她瘋狂的回吻,将嬌小的身體挺向他,用每處肌膚揉弄他。

等他終于放開她時,她快速的喘氣,閃到一邊去。她很清楚兩人剛剛做了什麽,很清楚呼嘯在血液中的欲望。她該死的太清醒,無法忽視他胯下巨大的勃起,無法否認自己想納入他。

想用那種方法證實自己還活着的人,不只有她。

“不準你再碰我!”她顫抖的說。

範錯為撥開浏海,充滿威脅的凝視她的唇,“那誰來管制你碰我?”

“我才不會碰你!”她喊。

他舔了下嘴唇,她羞愧的想起,剛才那個吻,她的熱情不輸于他。

她的內心充滿了挫敗,“我們已經離婚了!”

“所以呢?”

“我不必再跟你上床了。”

“不『必』?有意思的說法。”他揚起男性傲慢的笑容,“你跟我上床,沒有一次出于履行義務,從來都是因為你要我。”

可惡,這一句,她無法反駁。

這幾年經營酒吧,幾乎每個夜晚都在吧臺後工作,聽過無數粗俗下流的黃色笑話,以及三教九流的調情,有些很令人難堪,有些很肮髒,但她不曾臉紅過。

她可以面無表情的聽侮辱女人的言論,再用機智的方式扳回一城,可是,她擋不了他的一句話,一句……真話。

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再跟他上床,但她永遠不會對他承認。

“我不會再跟你做愛了。”她言不由衷。

他靠過去,用手背輕輕擦過她的臉頰。“只是時候未到。”

他怎麽可以如此溫柔的,說着能傷害她的話?蒂琺閉上雙眼,不想看他充滿蠱惑的眼。

他拉過她的手,緊緊握着,她想甩脫,他卻不讓。

不過,他所做的,也只是握住而已。“飛到科倫坡還要一段時間,休息一下。”

她保留一滴淚在眼中,不任其滴落,也不想承認,這是這幾年來,她最安心也最平靜的時刻。

但,怎麽可能?他明明是傷害她最深的那個人。

到了科倫坡,開着租來的汽車,範錯為帶蒂琺來到一間五星級飯店。

走到櫃臺,她搶先說,“兩間房。”

“一間就夠了。”他氣定神閑的反駁,“豪華套房。”

鑒于信用卡是從他手上拿來的,飯店櫃臺自然聽從他的話。

一進房間,蒂琺便頭也不回的朝浴室走去。她已經幾天沒洗澡了,雖然沒什麽可怕的味道,但聞起來一定不清新。

她不想被他聞到不好聞的味道。雖然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說:有什麽關系?反正他不重要。但,無論如何,就是不行。

雖然這六年間,她不曾約見他,不曾巧遇他,沒想過要再面對面,但這不代表她沒幻想過重逢的場面。

在她的想象中,那個時刻,她一定豔光照人,她會極盡誘惑之能事的走過他面前,她要穿上露出整片美背的禮服,臀溝若隐若現,腰肢款擺,她要讓他鼠蹊緊繃,極度渴望她,卻得不到她。

蒂琺站在鏡子前,看着自己。蓬松的長發亂糟糟,雙眼無神,因為太久沒休息,壓力所致,神情變得憔悴。

他可曾想過,見到的她會是這樣?他以前嫌過她不好看,如今見到她這樣,他應該很開心早就跟她離婚了吧?他已經忙不疊想離開了吧?

她脫去衣服,打開水龍頭,快速洗發跟沖澡,沐浴乳裏的柑橘香好聞得令她想哭,她想念文明生活,雖然被挾持只是幾天內的事,卻長得有如一輩子。

浴室的門忽然被打開,她轉頭過去,沒想過要躲,裸裎相對彷佛仍是天經地義。

範錯為已脫去上衣,長褲還穿在身上,站在門框邊。

她看着他結實的胸膛。六年前的他,膚色比較白,體格線條不若現在的淩厲。現在的他,少了年輕時的銳氣,卻有更重的陽剛男人味。

“我處理好你的證件問題,等一拿到手,就買機票回臺灣。”他說。

“謝謝。”她想不出還有什麽可以說。

自他出現之後,太多煩惱便轉移給他,下意識的,她知道他會為她處理得好好的,她只要做她想做的事,比如洗浴就好。

“那邊有另一間浴室。”他勾着褲腰,微微往下拉,露出髋骨,看着她說,“你要我過去那邊洗嗎?”

她端詳着他。

早在直升機上,他抓着她的手,一圈一圈摩挲掌心時,她就知道他想跟她上床。

她還以為,他會更積極主動,更強勢的壓倒她,卻沒想過他會把問題抛給她。

範錯為沒再多說一個字,只是等着。

她讓他等,以為他會不耐,但他沒有,像有無窮的耐心。

他沒點煙,沒讓茫茫白煙隔絕兩人,他沒直盯着她裸露的乳房跟腿間的黑潮,他只是看着她,沒錯漏一處,沒執着一處。

回想起來,他的情欲總是藏得很深,不讓她用欲望掌控他,只有在交歡的時候,那雄性的生命之火才會迸燒出來。

她舉起雙臂,勾起乳房震蕩,他的眸色加深,指尖微顫。濕的發被她盤在腦後,水滴落下來,落在肩膀上、臀瓣上,接觸那一瞬間,她才驚訝的發現,原來自己的身子那麽燙,襯得那水滴特別清涼。

她想欺騙誰?她因為太想要他而發燙。

“蒂琺,你要我過去那邊洗嗎?”他再問一次。

她一嘆,喟然接受身體的背叛,“過來。”

宛如一陣風,他馬上到她面前,兩個人的手都落在他的褲頭上,他解開皮帶,她拉下拉煉,他抱着她旋轉到牆邊,蓮蓬頭下,她則繼續跟那條長褲奮戰,直到褲頭打開,他幾個重踩将其褪下,踢到一旁。

他低頭吻住她,她在他嘴裏嘗到清新的牙膏味,忍不住贊賞這個男人太聰明,知道過來之前要記得先刷牙。

“幫我洗,快點。”他急切的催促,“大略洗一下就好,我很急。”他堅硬的勃起頂在她的小腹,手指已探入她體內。

“不準說話。”她邊抹沐浴乳邊警告。

他飛起一抹壞壞的笑,用手指玩弄她股間大片的女性水液。

當泡沬沖去,她才仰起頭,他已經勾起她的一條腿,将自己推進她體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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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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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宣統帝溥儀退位,1949年新中國成立,1978年施行改革開放......
一個朝代的更疊,往少了說,幾十年,往多了說,幾百年,而某些匠人的傳承,卻少則上百年,多則上千年啊。
我将滿十八歲的時候,我師父跟我叨叨,“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至于幹咱劊鬼匠人這一行的,既要無情,也要無義。”
劊鬼匠人,赤腳野醫,麻衣相爺,野江撈屍人......
這些陰九行的行當,你沒聽說,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大神歪着跳

大神歪着跳

我叫黃埔華,是一名出馬弟子,人稱東北活神仙。 本人專注跳神二十年,精通查事治病,看相算命,代還陰債,打小人,抓小三。 承接各種驅邪辟鬼,招魂問米,陰宅翻新,亡靈超度等業務。 另高價回收二手怨魂厲魄,家仙野仙,量大從優,可開正規發piao! 如有意加盟本店,請點多多支持本書!

靈玉

靈玉

財迷道長新書已經在黑岩網發布,書名《午夜兇靈》:曾經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在我當了夜班保安之後,不僅見過鬼,還需要經常跟鬼打交道,甚至我的命,都被鬼掌控着……
人品保證,絕對精彩!
那天,隔壁洗浴中心的妹子來我店裏丢下了一塊玉,從此我的命就不屬于我了……

摸金天師

摸金天師

原名《活人回避》
一件古董将我推上一條亡命之路,從此為了活下去我變成了一個和陰人行屍打交道的走陰人。
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游走陰陽,專事鬼神。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