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蒂琺穿着輕便的休閑服,腳下踩平底鞋,持票券通過安檢門。

盛況空前。

範錯為一年一度的演唱會,在十月底,他生日前夕展開。

環顧周遭,到處是興奮的歌迷。她戴着墨鏡,順着人潮,一個人低調進入會場,避開此起彼落的閃光燈。

這是她第一次參加他的演唱會。過去五年,範錯為共開過十場演唱會,平均每年有兩場,門票總在短時間內銷售一空。她曾經心動過,卻不曾飛回來參加。

算算時間,她已經有六年不曾感受過他的現場魅力。以前在夜店時,他的演唱總讓她熱血沸騰,因為太懷念這種感覺,她決定要自己買票入場。

像個小粉絲一樣。她偷笑。

坐在貴賓席上,被滿場嗡嗡聲包圍,蒂琺很興奮。

範錯為原本想幫她預留三個座位,讓她左右有自己人陪着,可她不要。聽現場唱歌,當然要跟其它人一起嗨,一起尖叫,不然怎麽會有氣氛呢?

在他好氣又好笑的目光下,她上網搶票,自行趕赴表演場地。

随着開場時間的接近,頭頂上的燈一分一分逐漸減弱,場邊大時鐘開始倒數。

五、四、三、二、一--開唱時分,燈光全暗,布幕升起,場邊煙火一筒一筒往上炸,光芒萬丈中,一個背對觀衆的身影緩緩自舞臺下升了上來。

“範錯為--”現場歌迷瘋了似的尖叫出來。

蒂琺也跟着尖叫出來。

貝斯手秀出一段超厲害的solo,樂團開始演奏,他轉過身,來了一首快歌,瞬間将氣氛帶到最高點。

蒂琺跟着吶喊,跟着尖叫,腦門發熱,完全無力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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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臺上是純然的巨星,一舉手一投足皆是魅力,看到他熱力勃發的模樣,她很想沖上去獻吻,很想站起來昭告大衆,這是她的男人。

她的!

曲調一轉,燈光轉為柔和,他緩緩唱起情歌,感情化在歌裏,溫柔得讓她想流淚。

她專心的聽,沒注意到身旁位置已換了人。

令人如癡如醉的兩個小時就這樣過去了,到了最後,範錯為全身是汗,渾身濕透,微微喘氣,走到舞臺前方。

一時間,場面變得非常安靜。

他的歌迷都知道,他不太愛說話,尤其是演唱會時,唱完安可曲就結束。他不是那種會分享心情,用言語表達自我的歌手,可此時卻是一副想聊聊的模樣。

但又有點忸怩。

他握住麥克風,頓了好幾秒,露出少見的害羞笑容,全場也跟着笑了。

輕咳兩聲,他才說,“在這裏,我要宣布一件事--我要當爸爸了。”

“耶?”歌迷瘋狂大叫。

雖然沒人發現她是誰,也沒人在關注她,但蒂琺忽然非常害羞。在這之前,他雖然打過招呼,說會在演唱會後宣布一些事,但她沒想過,他竟然是要說這個。

“孩子的媽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不過,因為某些原因,我曾經讓她很受傷,她暫時不跟我結婚。”

“耶?”全場歌迷同時發出疑惑的上揚語調。

“我決定--”他頓了一下,“再一次好好追求她。”

全場歡聲雷動。

蒂琺撝住嘴,差點哭出來。範錯為不是話多的男人,他想做的事,想定了就默默去做,沒在向誰交代的,此番當着衆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無疑是再次宣示他的決定。

“有了孩子之後,她曾抱怨,我不跟肚子裏的孩子說話。”範錯為繼續說,“并不是對着肚皮說話很荒謬,而是我不知道要跟孩子說什麽。有人說,得等到孩子出生後,男人才有當父親的實感,可事實上,我擔心見了孩子後,仍然說不出話。”

臺上的燈光漸漸變暗,只留一盞聚光燈打在他身上。

“對于如何當父親,我一無所知,很多事在腦海裏慢慢重整。我希望在孩子出生之前,将心情調整到好,我想當個陪孩子成長的好爸爸。”

她從不懷疑這一點!

蒂琺的眼淚掉了下來。她不知道,這件事令他如此困擾,又如此慎重,到必須親口公諸于衆。兩人之間,她是比較不擔心孩子未來的那個,她曾經苦過,知道無論如何,孩子都會長大,即使在缺乏愛的情況下。

既然他們都有心為了孩子努力,這孩子又能過得多艱難?所以她根本不怕。

今晚回去,她一定要擁抱他,告訴他不必擔心那麽多,事情總會圓滿的。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他又露出忸怩的笑,燈光全暗,身影消失。

蒂琺也跟着笑了出來,知道他下去換裝,接下來是安可曲。

“真是感人的演講。”旁座那顆黑黑的頭顱湊過來,陰森的聲音響起。

瑪麗喬!蒂琺的笑聲倏地哽在喉間。她什麽時候來的?

“跟我走。”一個尖銳的物品抵住她腰間。

她渾身一涼。“你想幹什麽?”

“去後臺跟我兒子溝通一些事。”瑪麗喬冷冷的說,手上的某物在她腰上刮弄着,“起來!你是我的後臺通行證。這次,我看你還怎麽三兩下甩掉我!”

外面喊“安可”的聲浪一波一波傳進來。

範錯為一口一口喝下礦泉水,再過六十秒,他就要上臺。

蒂琺聽到那些告白,有什麽感覺?會不會加速相信他的過程?六年前在一起,感情事只在兩人之間,六年後,他想讓全世界知道,他跟她是認真的,足以令他豁出一切,不怕心事被人探知,當着滿場觀衆的面,對她告白。

因為她才是最重要的,其它一切,不值一提。

要唱最後一曲了!他閉上雙眼,呼吸調息,讓精神力專注。

剛剛在臺上沒說的是,唱完這場之後,他會減少演出。要當個稱職的好爸爸,首重不讓媒體騷擾家庭,他要将重心轉移到創作與經營。這幾年将賺來的錢投資到幕後制作,如今已是公司股東,就算不發片,他還是能維持不錯的收入,出路又更寬廣。

“範哥,該上臺了。”一個工作人員過來提點。

他緩緩張開眼睛,起身要往臺上走去。

“等等。”一個他絕難想到的聲音忽然在後方響起。

他明明交代過工作人員,不要讓瑪麗喬到後臺來,為什麽她還是出現了?

範錯為扭過頭,憤怒的神情在看到受挾的蒂琺時,轉為空白。

她的腹間,是一柄鋒利的小刀。

“阿為,我沒事。”她搶先保證,“你不要擔心……”

瑪麗喬冷冷的說,“只是暫時而已。”

範錯為怒擡起眼,“你幹什麽?”

“我們必須談談你那個不得了的加拿大流放計劃。”瑪麗喬冷冷的說,“老娘不去!”

工作人員發現不對後,後臺迅速被清場,只剩幾個人。

外面,歌迷不知道出了這麽大的事,猶然在喊安可。

範錯為評估情勢。之前,他跟瑪麗喬提過搬遷國外的事,她沒有一口答應,反而擺出極其難纏的姿态,一下要更多現金補貼,一下要有名車代步。由于這不是她慣用的老招式,他便沒想太多,專心就能給出的條件進行談判。

卻沒想到,那是障眼法。瑪麗喬也學聰明了,假意要協商,其實根本沒想過要搬出去,漫天開價,不過是為了降低他的警覺心。

領悟到自己犯下一個大錯,範錯為沒陷入自責,為了救出蒂琺與孩子,他必須鎖死情緒。“要我談可以,先把那把刀丢掉。”

“那還談什麽?”

他面無表情,“要是你敢動她一下,哪怕只是一小道血痕,我都會讓你從原本預定的加拿大,搬到監獄去。”

瑪麗喬看出他是認真的,咯咯笑了一下,反手丢掉小刀。“別以為這樣就能擺平我,這樣一拳貓下去,”她舉起手作勢,“效果是一樣的。”

範錯為看着蒂琺,給她心安的保證,“我不會讓你有事。”

蒂琺點了點頭,将交涉權交給他。她心中清楚,自己與範錯為站在劣勢,不是逞能的時候。

但這不是因為他們不夠強悍,而是他們無法失去的東西,比瑪麗喬更多。

“你想要什麽?”範錯為問。

“一點尊重。”

“我曾經給過你,是你不要。”範錯為說,“以前,我願意把榮耀分享給你,但你就像拒絕那枚鈴蘭胸針一樣,當面丢回來給我。”

“我要的尊重是被人注目,被人當一回事,不是那種破爛的玩意兒。”瑪麗喬嘴唇扭曲的說,“還有,我要她受苦。”她揪緊蒂琺的手臂。

蒂琺忍不住問,“為什麽是我?”

“因為你跟我很像,不是出自名門的小姐,卻進了比自己高尚太多的家庭,你甚至比我更差!我當年至少有姿色,還挺着肚皮,可你卻嫁進範家。『嫁』進來!比我更高一階的待遇,我是被『帶』進來的,憑着這一點,我恨你!”

蒂琺懂了。

瑪麗喬把自己跟她模拟在一起,她一直想踩着別人的腦袋上階,可範家人人地位比她高,她唯一能指盼的,只有媳婦。

若範錯為娶的是門當戶對的千金,她或許還可吞忍,但因為是她,出身相差不太多的她,瑪麗喬無法忍受。

“還有你!”她怒視範錯為,“你應該絕對服從我,讓我走路有風!為了生你,我的腰圍大了兩寸,從此沒再縮回去過。為了你,我得看範家人的臉色,為了你,我跟了你爸,他卻沒再多看我一眼,我被迫放棄周旋在更多有錢人之間,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還有你大媽,活像我的另一個媽,看了就煩!”在老太太面前,她只敢奉承,雖然鄙視那樣的自己,但她無法不那樣做。

最氣人的是,她的兒子尊重老太太更勝于尊重她,愛林娟秀勝于愛她。“我招誰惹誰了?竟然如此不讨好!”

“你可以離開範家,”範錯為額角隐隐抽痛。“不必這麽委屈。”

“你是不是傻了?”瑪麗喬瞪眼,“在那裏有得吃,有得喝,伸手就有錢,永遠花不完,我為什麽要滾出去?滾出去只能拿一筆安家費,花完就沒了!”

如果不是自己受制于她,安全堪虞,蒂琺會大笑出來。

瑪麗喬的意思就是,她要占盡一切好處,但什麽都不付出。她過度聚焦于自身的痛苦,可別人的痛苦卻不算什麽,哪怕其它人之所以能好好過活,是因為努力,她也選擇漠視。

天底下,只有她的委屈才是委屈!

“你們必須賠償我,直到我滿意為止!”瑪麗喬放肆叫嚣,“現在你就去臺上對所有人宣布,我是你的母親,從今以後,你會把我的話當作聖旨!”

外面安可聲有如雷鳴。

範錯為冷靜的看着她。

蒂琺不敢亂動。瑪麗喬太激動,她怕她一時失控,會對她的肚子一陣亂打。

她定定的看着範錯為。他黑不見底的眼中,看不出所思,可她感覺得出來,他是鎮定的。不過,那股鎮定之中,又透出一絲決然。

她知道,他有了某些覺悟,也做了某些決定,而她全盤信任他。

“好。”他說。

“好?”瑪麗喬喘着氣,一臉不信,“你不打算讨價還價?”

“不必了,蒂琺跟孩子的安全在你手上,我不會拿來冒險。”範錯為淡淡的說。

僅就這樣一句,已經把心中地位誰高誰下,說得分明。

“我不相信你,你想耍什麽花招?”

“你別無選擇,只能相信我。”他轉身要往臺上走去。

“等等!”瑪麗喬驚疑不定的叫住他。

“歌迷喊安可已經喊很久了,如果我再不出去,他們就會開始離場。”他的腳步,他的動作,宛如豹子般危險而優雅,透着強烈的自信,“一旦他們離場,你要的效果就會打折扣。”

蒂琺有點懂他的算計了。

他冷靜的拉開一角布簾。“靠近出入口那邊,已經有觀衆站起來要走了。”

“……”瑪麗喬的眼睛骨碌碌的轉着。

“你可以慢慢僵持下去,但等歌迷走光,難道要我對整場空椅子宣布,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他寒着臉問,“那有什麽意義?”

他說着,渾身上下沒流一滴汗,眼角也沒抽跳,讓理智管控一切。

“好,你現在就出去宣布。”瑪麗喬的手摸着蒂琺的肚皮,忽然緊緊揪住。

蒂琺會疼,卻不敢顯露出來,就怕範錯為亂了方寸。

“你呢?不上臺嗎?”範錯為拿起麥克風,走了幾步,轉頭又問,“你計劃這麽久,好不容易達成目标,難道不想親自站在臺上,感受勝利?”

她确實很想。“你又有什麽花招?”

範錯為面無表情,“我已經被你逼到最後一步了,幹脆來個大放送,讓你更爽一點,但請你不要傷害蒂琺。”

瑪麗喬神情猶豫,手勁卻有些放松了。

确實,如果她不能站在臺上,享受被臣服、被崇敬的時刻,勝利就沒什麽意義了。“別亂來,要是你想搞鬼,我會毫不猶豫的傷害她。”

“我不會。”

布幕拉起,範錯為率先走到臺前,瑪麗喬押着蒂琺緊跟在後。為了不讓人看出不對勁,她裝作擁抱她的模樣,一只手卻不忘充滿威脅性的橫在她肚子上。

相信範錯為的任何決定,蒂琺也配合演出。

觀衆喊安可的聲浪漸漸止息,如雷鼓掌聲後,場中陷入沉靜。

範錯為舉起麥克風,看着觀衆,“我出來,不是為了唱安可曲,而是要宣布一件更重要的事。”待歌迷失望的叫聲稍歇,他才繼續說,“如各位看報導所知,長久以來,我跟我母親處于不和睦的狀态。”

“你怎麽可以這樣傷害他?”站在聚光燈投射不到的區域,蒂琺恨恨的說,“你怎麽忍心逼他在衆目睽睽之下,談起自家事?特別是你根本不在乎他!”

“閉嘴,我讓他出生在有錢人家,這是他欠我的。”瑪麗喬毫不悔過。

“……我沒有正視過我的母親,任由她不斷爆料,其實她那麽做,是為了争取我的注意。”那邊聚光燈下,範錯為猶自說,“我現在知道那樣做不對,我希望能前嫌盡釋。現在,我要隆重為各位介紹我的母親,瑪麗喬,請各位為她歡呼。”

一開始,現場觀衆一愣一愣的,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範錯為率先鼓掌,“請燈光師打燈到我母親身上,大家熱烈歡迎!”

稀稀落落的,開始有遲疑的掌聲響起。

“大聲一點!”範錯為擡了擡手。

呼聲稍響。

“再熱情一點!”

全場尖叫。

啪一聲,強烈的聚光燈打在瑪麗喬與蒂琺身上。

瑪麗喬笑了。

這是她夢寐以求的時刻!這就是她存在的意義!她本來就該享受這種被關注的感覺,她生來就應該被重視!

“我相信我母親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接下來請她來說幾句話。”範錯為走向她,把麥克風遞給她,看了蒂琺一眼。

瑪麗喬笑忘了一切。她的人生中,第一次有這麽多人等着聽她發言。

這是一種權力!她飄飄然伸出手,接過麥克風--

就在這一刻,範錯為長臂一伸,将蒂琺拉過來,護在身後,“斷電!”他吼。

舞臺上,燈光猛地一暗。

“可惡!”瑪麗喬尖叫。

觀衆席上仍有燈光,她借着那光線,朝範錯為撲過來。

就在這時,上方的布幕也落了下來,隔絕觀衆驚恐的視線。

瑪麗喬抓着麥克風,一下一下往他捶去。麥克風開關沒關,透過擴音,聽得見她重擊在範錯為身上的碰響。

“你為什麽不讓我好過?為什麽!”她又踢又打。

蒂琺被範錯為牢牢抱住,卻可以從他一震一震的身體,以及四面八方音箱中傳來的悶響,感受到瑪麗喬用力之狠。

她完全不留手!

範錯為沒有試圖滾開,因為一旦移動,蒂琺可能直接暴露于挨打之下。他用身體完全護着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任何想傷害蒂琺的人,必須越過他的屍體,這是他永遠不變的承諾。

幕落下後,燈光再度打開,幾個警衛沖上來,架開瑪麗喬。

一時間,布幕內外皆是混亂,外面的歌迷不知道怎麽回事,紛紛引頸觀望,但已經有一批工作人員跟警衛現身,疏散群衆。

布幕裏面,範錯為低下頭,确認蒂琺的狀況。

蒂琺回望着他,眼中驚魂未定,卻沒有受傷疼痛的痕跡。她感覺得到,範錯為身體僵硬,一身是汗,他的眉因為擔心她而皺起,額角一抽一抽的。

他在忍受疼痛。

“你有沒有怎麽樣?”他問。

她搖頭。“我沒事,你保護了我。你呢?”不等他回答,她已經伸手探摸,發現他後腦杓腫了一個大包。“你要立刻看醫生。”

“你也要去。”先前瑪麗喬威脅傷害她及腹中胎兒的影像,在他的腦海中盤繞不去,如果沒讓醫生徹底檢查,他不會放心。

“救護車已經在路上了。”一個臉色慘白的工作人員趕緊說。“範哥,我扶你到椅子那邊坐一下。”

“不,我必須先做一件事。”範錯為直起身子,讓蒂琺站好。

她有些不明所以,“阿為,你別亂動……”

範錯為沒回答,反而鄭而重之的跪下來,撫着她的肚子,對裏面的孩子說,“寶貝,我會保護你,我發誓永遠保護你!不只不讓你受到外來的傷害,更不會讓你在家裏被漠視、被苛待。我跟你媽咪會建立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讓你在滿滿的愛裏平安長大,你放心的來到這個世界,別怕!”

蒂琺呆了呆,過了幾秒,才意識到他做了什麽。

她掩住嘴,小聲的,帶着哭聲的說,“阿為,你終于能對寶寶說話了。”

範錯為仰頭而笑,深深一吻,印在她腹間。

阿勃勒黃色的花串挂在翠綠的枝葉間,令夏日午後看來特別清爽,就連熾烈的陽光也不那麽燠熱了。

微風徐徐吹來,正是小歇片刻的好時候。

蒂琺坐在搖椅上,用腳輕觸小搖床,慢慢的合上雙眼,眠去……

過沒幾分鐘,娃娃發現床不搖了,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咽咽嘴,扭了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轉了轉。

他發現無法将自己胖呼呼的小拳頭舉到嘴邊,忍不住咿咿喔喔讨救兵。

“怎麽了怎麽了?”高大的男人從屋裏走出來,抱起娃娃,“噓,別哭,你會吵醒媽咪。”

娃娃沖着範錯為噗唧一聲,發出意義不明的兒語,小臉漾笑。

雖然只是小小的聲音,但他趕緊抱着兒子,往庭園另一角閃去。

為了鞏固孩子的健康,蒂琺決定親自哺育母乳,累得她晚上睡不好,一聽到小小的聲響,即使只是外面的貓在喵喵叫,也會馬上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難得這不冷不熱的午後,她悄悄睡去,千萬不能讓他們的寶貝兒子吵醒她。

蒂琺是被一陣歌聲催醒的。

她擡手看表,自己大概昏迷了四十五分鐘。小寐片刻,精神果然好了很多。

低頭看看小搖床,兒子不在裏面。

她站起身,一張薄毯自腰腹部滑落下來。她随手撿起,塞回搖椅上,知道那是範錯為怕她着涼,特地為她蓋上的。

循着歌聲,她在後院找到父子倆。

範錯為正哼着歌逗弄兒子。

“以上是抒情版,接下來是搖滾版搖籃曲--”

他們家英明偉岸的男主人,那個曾經在舞臺上飙快歌、低回慢歌的創作歌手,正專心的哼哼唱唱“寶寶睡,快快睡”,一邊帶着兒子轉圈。

陽光灑落在兩人身上,形成一幅非常美麗的景象,她幾乎轉不開視線。

之前他所擔心過,無法跟孩子親密相處的問題,不曾發生過。兒子在他的懷裏,總是笑得比較開心,睡得也比較香,幾乎令她嫉妒了。

只是兒子,他就已經寵成這樣,要是再來個女兒怎麽得了?她不被打入冷宮才怪!

雖然這麽想着,但她緩緩露出笑容。

再生個女兒,似乎是不錯的主意,反正他已經退出歌手行列,轉作幕後創作跟專業奶爸,多得是時間再制造出一個--或更多個小孩。

她靠過去,拉了拉玩得毫無形象的男人,“別讓他睡,該喂奶了。”

“好。”他随她回到搖椅那邊。

她接過兒子,解開衣扣,娃娃找到食物的來源,馬上用力吸吮。

蒂琺喂奶時,神情是那麽溫柔,充滿了母愛,手掌一下一下輕拍兒子小小的背,彷佛在告訴他:別急,慢慢吃就好。

這是他見過最美好的畫面,看千遍也不厭倦。她對孩子的愛,療愈了他過往的傷口,那個曾經寂寞萬分的小男孩,如今已經成為被愛充滿的大男人。

即便母親在法庭上抗辯,說她在演唱會後臺毆打他是一場刻意誣陷,他也不再有受傷的感覺。

蒂琺讓他相信母愛的存在,而瑪麗喬的一再反複,只是證明了她愛無能。

站在蒂琺身後,他溫柔而堅定的守護他們,看着他們母子相依的模樣,他的心因為漲滿太多愛而微微發痛。

“蒂琺,我愛你。”他輕柔的吻在她的發上。

“我也愛你。”她仰頭,以唇接住他的吻。“下一個孩子,我想懷蜜月寶寶。”

他拉開一小段距離,眼兒發亮的看着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她伸手搔搔他的發,“我們結婚吧,阿為。”她輕聲說,“從今以後,我相信你。”

範錯為怔了片刻,直到因為憋氣太久而肺部疼痛。

他忽然笑了出來,單膝跪倒在地,“蒂琺,又名林娟秀的女人,我會給你永生永世的幸福,這次嫁給我,你絕對不會後悔。”

“跟你在一起,有甜有苦,甜的特別甜,苦的特別苦,但是我……”拉起他,她笑得一臉甜蜜,“從來不曾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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