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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哪一個啊……”
秦楚青朝着擱放匾額的偏房望了眼,忽地笑了。
“自然,是要用敬王爺的那一個了。”
秦正寧點了下頭複又搖頭,“雖說敬王的字更疏闊大氣,但,這樣一來,怕是要惹惱了陛下。”
想到霍玉殊那脾氣,秦正寧頗有些苦惱,“到時陛下怪罪下來,怕是有些麻煩。”
口中說着‘麻煩’,看他那模樣,分明是‘伯府即将大難臨頭徹底遭殃了’。
秦楚青側首問道:“依着哥哥的意思,不如用陛下那一個?”
“肆意不羁,倒也是好字。可那惹惱了敬王,該如何是好?”秦正寧攤手苦笑,“左右為難,便是如此了。”
“是了。既然左右都為難,不如,選取自己看着更順眼的那一個。至于陛下——”
秦楚青笑笑,“為何要惹惱他?自然有法子不用他的,還不會讓他生氣。”
最起碼,要讓他想發火都尋不到理由才行。
“阿青的意思是……”
秦楚青忽地板起臉,“陛下禦賜之物,怎能随意對待?将它當做尋常匾額挂在院門處,日日遭受風吹日曬,豈不是太過兒戲、平白污了陛下的一番好意!且,如果一個不小心,被人抓住把柄,那可是不敬之罪!我們怎能擔當得起?”
“你是說……”
秦楚青朝着皇宮處遙遙一望,十分誠懇地說道:“此物應當好生擱置在屋中,命人日日擦拭妥善保管。若再不行,就每天三炷香地供着。如此,方才不辱沒了它禦賜之物的尊貴身份。”
秦正寧:“……”
匾額挂好後不到一個時辰,暖栀院選了敬王那個的消息就悄悄傳到了敬王府和宮中。
霍容與正在看楚大少每日的行程。
他伸指輕點着楚大少慣愛去的那家酒樓的名字,兀自沉吟着,就聽到了這件令人欣喜的消息。
霍容與唇角揚起一抹微不可見的笑意,剛要加深,忽地頓了頓,“宮裏送去的那一個,怎麽樣了?”
若是處理不妥,他必得尋了法子幫忙解決才行。
不然那人要是發起火來,更為麻煩。
“那一個啊……”
想到剛才收到的消息,周地忍不住笑出了聲,“秦姑娘将它供起來了。”
“嗯?”
周地将秦楚青的吩咐細細講出來後,笑道:“一個匾額,搞得比自家祖先牌位還鄭重。陛下知曉後,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霍容與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倒也好。情理上說得通後,他倒是不能因此再去拿捏秦家。”
說着,他又凝神細看楚大少的平日行程。
估量了下時辰,倒也差不多了。
“你去留意一下。若人出現了,就來回禀。”霍容與指了那酒樓名字,如此吩咐道。
日日守着,總有一天能遇到。
另一邊,皇宮之中。
霍玉殊聽聞秦楚青的做法後,拍案大笑。
林公公摸不準他是真高興還是假高興,在旁邊縮着脖子等了半天,生怕他下一刻就勃然大怒。
誰料霍玉殊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一直都是這般笑着的模樣。
林公公方才稍微放下心來,小心翼翼地試探着道:“秦姑娘這般看重陛下禦賜之物,也是好事。”
“好事壞事姑且不論。但,”霍玉殊單手支頤笑着遙看明遠伯府的方向,“她總是能把我氣個半死,還說不出她半點錯來。”
氣?
一聽這個字兒,林公公不敢言語了。生怕觸了黴頭。
可是陛下那模樣,又不像真的在發火……
半晌後,霍玉殊透窗望着天邊的雲,半眯着眼悠悠然開了口:“我記得讀史書的時候,曾經看到過太宗和安賢皇後的一些事跡。”
林公公聽聞,趕緊點頭,“這兩位的故事是本朝一段佳話。”
“嗯。”霍玉殊的笑意又深了許多,“當時我讀到一個地方,覺得十分有趣。如今,倒是可以效仿一下。”
……
秦楚青搬回暖栀院後,着實忙碌了幾天。
院子裏有陳媽媽和煙羅煙柳帶着人收拾,她不用過多擔憂。不過,因着先前将蘭姨娘送的物品盡數抛去,屋裏空下來很多。許多東西都要重新添置。
秦立謙和秦正寧畢竟是男子,對女子的喜好了解不多。兩人也不過多糾結,放手讓秦楚青自己選擇。
庫房裏有的,她自去庫房挑選。庫房沒有的,她去店鋪裏挑選。自家都沒合适的,還能去外頭購置。
将原有的東西添補上,數量已經頗為可觀了。偏偏秦正寧在給秦楚青修葺屋子的時候,擱置了好幾個博古架或是花架在房裏。不把它們填滿,空蕩蕩的好似也說不過去。秦楚青咬咬牙,只能盡心盡力地将它們打扮妥當。
後宅之中,多是瑣碎的事情。
剛開始的時候,秦楚青還覺得這是個費力的活兒。待到忙碌了兩日後,方才發現,看着屋子一點點鮮活明快起來,着實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後來的日子裏,她便更加用心,将屋子一點點布置起來。
在這期間,秦楚青發現了一個問題。
人手不夠。
原先在本家的時候倒也罷了,不過是暫居。除去那些粗使丫鬟婆子外,她身邊連去了桃葉、秋雨兩個人,身邊有陳媽媽、煙羅煙柳在伺候着,倒也合适。
如今卻是不同。
回了伯府,又回到暖栀院,一切慢慢步入正軌。且她開始接手府中事務,再那般行事,已經不太妥當。
陳媽媽需要幫忙府裏事務,兩邊顧着,精力不夠;煙羅煙柳兩個人安排丫鬟婆子做事,忙得不可開交。
栀子花需要人妥善照料,那片竹子,亦是需要人好生照顧。
秦楚青便暗暗思量着,過些時日,得再挑選幾個在暖栀院伺候的人。
這一日,秦楚青在外面選了些衣裳布料。眼看着天氣轉涼了,她打算給父親和兄長添置幾身厚些的秋裝。這個時候開始準備,待到過幾天下雨變冷後,就可上身了。
将東西細心準備好,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眼看着轉過街口就到明遠伯府了。秦楚青坐在馬車裏,暗暗思量着,等會兒下了馬車上了轎子,左右路上無事,她在轎中翻看下從繡坊拿來的衣裳樣子,好生為父兄挑選挑選。晚一些讓人給父兄量身,記好,明日和選中的樣式一起送到繡坊去,讓人開始去做。
正這般打算着,剛轉過街去,就有伯府的家丁在旁急喚。
車夫忙停了車。
煙羅在旁撩簾問道:“什麽事?這麽急?不過幾步路了,回府裏說不行?”
“宮裏來人了。”家丁在外慌張說道:“伯爺特意吩咐了小的過來等着,為的就是和姑娘提前說一聲,好讓姑娘有個心理準備。”
他回頭看了眼,壓低了聲音與煙羅說道:“那公公拿着黃色絹布,是來宣讀聖旨的。”
聖旨?
秦楚青不解。
好歹是個伯府。聖旨也不是沒見過。為何爹爹如此緊張?
她心下狐疑,吩咐了車夫趕緊回去,
一進正院,就見林公公笑眯眯地站在中央和秦立謙、秦正寧說話。
看到秦楚青出現,林公公面上的笑意愈發深了。
秦立謙卻擰眉死死盯着他手中之物,顯然極其不放心。
眼瞅着時辰不早,伯府的人已經到齊,林公公片刻不敢耽擱,趕緊将聖旨宣讀。
竟是真的賜給秦楚青一個‘女官’的職務。名曰‘侍書女官’。
過後,林公公将黃色絹布親自捧到秦楚青的手裏,笑道:“恭喜姑娘,賀喜姑娘。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秦楚青猶有些不解,“侍書?女官?”她很是茫然,“那是什麽?”
本朝初始的時候,太。祖身邊女官甚少,多是在浣衣局之類,沒有這麽一個職位。
翻翻史料,近兩三代帝王身邊,也沒聽說有這麽個女官。
霍玉殊讓她任“侍書女官”……
這可是奇了。
林公公笑道:“這職位吶,可是不一般。當年太宗設過,只是後來慢慢閑置下來了。”
太宗是太。祖當年收養的那個孩子。後來即位,成為一代明君。
秦楚青翻書時候看兵法多過史書。雖為了知曉那孩子的狀況曾經翻閱過相關書籍,但對這些官職細節不甚知曉。
不過,秦正寧博覽群書,對此倒是略有了解。
聽聞公公這樣說,他慢吞吞地道:“我記得,當年太宗為安賢皇後特地設立的職務,就是‘侍書女官’罷?”
公公訝異,望着秦正寧笑道:“世子爺好學識,竟是連這個都能知曉。”
他笑眯了眼看着秦楚青,“安賢皇後乃是唯一一位做過侍書女官的。因安賢皇後最終成為後宮之主,且受太宗獨寵,各任帝王均未再設立這個職務。自她之後,此職形同虛設,也就漸漸無人知曉了。偶爾有人提及這事,但此職的具體稱號,卻甚少有人能夠叫得出。”
——因了安賢皇後的關系,若讓世家女子做此職務,難免讓人偏向于覺得此女有‘成後’的希望。而且,太宗專情,獨寵安賢皇後一人。這對帝王來說,是基本無法達成的目标。故而後來的繼任者們對先人特意設立的這個職位,也有幾分敬重在,無人敢貿貿然動用它。
偏偏霍玉殊将這個拿來用了。還給了秦楚青。
秦正寧倒還好,尚還笑得溫潤。
秦立謙卻是一張臉黑了白白了黑。若不是眼前還杵着個穿內侍衣裳的公公,時刻提醒着他還有宮裏人在場,明遠伯爺怕是要當場砸桌子發飙了。
只是他沒有翻臉,擅于察言觀色的宮中人又怎會看不出?
林公公覺得脊背發涼,趕緊将霍玉殊吩咐的話盡數說出。
“陛下知曉姑娘身子不好,且還要負責伯府的管家事宜,特意吩咐了,姑娘只需每三日裏進宮兩個時辰。上午的時候,想必要見管家和管事,那麽,進宮的時辰就定在了下午。”
林公公看了看神色陰郁的秦立謙,心下一抖,又急急說道:“陛下知曉明日楚家舉辦宴會,特意吩咐了,明日後日不必執行。這兩日過後,再開始便好。”
聽到這兒,秦立謙的臉色方才好轉了一些。
作為帝王,還知道體諒阿青一二,算是湊合。
不用日日進宮,無需太過勞累,這還可以。
不過,用了安賢皇後的那個‘侍書女官’,又是在搞甚麽?!
宮裏人走後,秦立謙黑着的臉還沒完全和緩。直到女兒說要給他和秦正寧準備衣裳,要給他量身選衣裳樣子,這才好看了些。
秦楚青卻不太在意這件事。
其一,霍玉殊已經提過,或許會給她安置個女官職位,讓她時常進宮。她好歹有了心理準備。
其二,霍玉殊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大不了,順着他的毛捋不惹怒他就是了。怎麽着也能混過去。
依着那家夥的脾氣,過段時間覺得無趣,應當就會把她放回來繼續過她的逍遙日子了。
只是這些話她到底沒法和秦立謙明講。
于是,眼睜睜看着自家老爹郁悶至極地回屋,秦楚青也沒法說點實質的東西讓他徹底放下心來。
好在,第二日就是去楚家參加宴會的日子了。
秦楚青思量着自己這一天都不在爹爹面前晃悠,他仔細想開後,或許就能不再那麽愁悶。
安排完今日事務,又特意吩咐人去将給繡坊的東西送去,秦楚青與父兄快速道了別,便出府去往楚家。
誰知車子剛出了府,還沒來得及轉彎,就在街角處被個黑衣人攔了下來。
車子驟停,不是正常現象。
秦楚青有些疑惑,撩了簾子往外望去。只看一眼,不待車夫開口高聲詢問,她就自顧自下了車子,往前行去。
秦楚青面無表情地看看躬身而立的莫天和他身後的馬車,剛問了一句話,就見玉骨折扇挑起車簾一角,一人身姿挺拔地坐在車中,靜靜地透窗望過來。
秦楚青挑眉,思量了一瞬,有些悟了,“王爺這是要同去楚家?可我記得,楚家這次宴請,是家宴。”
言下之意,不請外人。
霍容與微微颔首,“昨日在酒樓中用餐,偶遇楚大少。閑聊之間,他提起今日楚府有宴請,特意邀我參加。”
說罷,他朝着秦楚青淡淡一笑,“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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