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提親準備中（三）

與一夜未眠卻依舊精神抖擻的趙旻相比，傅弘安就顯得萎靡多了，面色憔悴不說，眼底已然顯出了青黑暗影，用早膳的時候也沒什麽胃口，只略動了幾下筷子便停手了。

他昨天想了整整一夜，總算說服自己接受了小女兒将要屬于別人家的事實，不過這并不代表他認可趙旻的存在了。該問的他還是會問個清楚明白，該查的他也會去查個徹徹底底，他得知道那小子到底有沒有資格娶到他的掌上明珠。

用過早膳，傅弘安将青寧、青葙姐妹以及大女婿池寒一并叫到書房，繼續昨日未完的話題。

“快到《逐鹿》下部交稿之日的時候，我寫好放在書房的稿子被偷了，是趙旻抓到了偷書賊，将書稿還給了我，我們是這樣相識的。”說着說着，青葙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笑意，眉眼也彎了彎。當然，這并不是她爹以為的嬌羞甜笑，青葙是想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真實場景，當時她還誤會他是太監來着。

“在我寫《江湖》遇到瓶頸的時候，也是他幫我克服的。之後我聽說淮南水災內有隐情，便帶紅玉前去查探，正好和趙旻他們投宿在一家客棧，後來便結伴同行了。”青葙拿起茶盞來啜飲了一口，而後繼續道：“在霸下縣城調查真相之時，我們驚動了的王遠安，他派人追殺我們，多虧趙旻以身相護我才能安然無憂。”

聽到‘追殺’二字，傅弘安失手将茶盞摔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脆響。他猛地站起身來，用手指着青葙，面色蒼白道：“你這孩子——你怎麽就敢！你是想吓死爹爹啊！”

傅弘安的手在抖，抖得很厲害。

青葙連忙輕聲安撫，她說這件事本意是想讓爹爹對趙旻的印象更好一些，卻沒想到爹爹會因此受到驚吓，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後悔。趙旻曾在瘋馬蹄下救過她一命的事情她自然也不敢說了，只将她被誣抄襲時趙旻寫文章為她辯白并為她洗刷冤屈的事兒說了說。

“……聽你這麽說，他倒是有心了！”傅弘安說這句話的時候終究是帶了幾分不甘願。他真的不想承認，可從女兒所述的這些事來看，他又不得不承認趙旻對女兒的确真心。

“你可知道他家有幾口人？家裏是做什麽營生的？”傅弘安問道。說到底，婚姻是合兩姓之好，只有趙旻對女兒的真心實意是不夠的。他必須提前問個清楚，若是不妥，還能早些決斷。

“這個……爹爹，他家有些不一般，您知道後千萬要鎮靜，千萬！”青葙先給她爹爹提了個醒，讓他做好準備。

不過白費了青葙這一番苦心，傅弘安看上去有些不以為然。

“趙旻他是當今聖上！”青葙道。

“不過是當今聖上，又有什麽……什麽？！當今聖上？！”傅弘安順嘴說道，不過說到一半便覺得不對，回味過來後險些将雙眼給瞪出來，聲音突然拔高，聽着有些刺耳。

“你是說……被我踹了一腳的那個……是當今聖上？！”傅弘安突然有些不能直視自己的右腳了。

“……是！”雖然很心疼爹爹，但青葙還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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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弘安盯着他的腳看了許久，青葙和青寧喚了他幾聲都沒反應。半晌後，他神情飄忽的開口道：“池寒，扶我回屋緩緩，我這頭暈得厲害！”

池寒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恍若沒有聽到傅弘安的話。當然，他不是膽大包天的想要違逆岳父大人的吩咐，而是被剛剛的消息給震暈了，和他一塊兒喝過酒的趙公子居然是皇帝！

直到用晚膳的時候兩人才從精神恍惚的狀況中恢複過來，但這頓飯還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傅弘安簡直要愁白了頭，他這乖巧聰慧的小女兒怎麽就這麽倒黴，招惹上了當朝皇帝啊！他所求的不過是女兒能嫁個待她一心一意的良人，達官顯貴、世家大族從不在他的考慮之內，更別說是将女兒嫁給皇帝了，他連做夢都沒想過。

于是新一輪的談話又在書房開始了。

“不管怎樣，爹爹都不會讓你進宮去受苦！哪怕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傅弘安的神情有些激動，說道。

“……爹爹，你最近在看什麽小說啊？！”青寧無奈的撫了撫額頭，她爹這是想到哪裏去了啊！趙旻可是百姓心中明君，不是欺男霸女的惡霸啊！

“莫要打岔！”傅弘安少見的用如此嚴厲的口吻跟青寧說話。他道：“先不提歷朝歷代的皇帝有幾個能做到後宮只有一人，就看在朝為官的這些人，不納妾不蓄婢的又有幾個？！一個七品小官都想着納兩房妾室！他現在對你妹妹一心一意，可人心易變，誰能保證三五年或是十年二十年之後他會是什麽樣子！就算是抗旨也不能将你妹妹送去那吃人的地方！”

“爹爹也說了，芝麻大的小官都想納妾，所以爹爹怎麽保證妹妹嫁給地位不那麽顯赫的人就能夠過得幸福？！”青寧反駁道。

傅弘安被說得啞口無言，他的确是不能保證！

“爹，他不會的！他不會強逼爹爹同意這門婚事，亦不會毀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青葙很堅定的搖了搖頭，她知道爹爹說的也在理，不過她依舊信任趙旻。

孤立無援的傅弘安将目光轉向一旁的池寒，示意他開口。

“我覺得都有道理！”就在池寒開口的那一剎那，青寧那飽含威脅的眸光掃向了他，本來附和岳父大人的話也變成了和稀泥的言論。結果他兩邊都沒讨到好，岳父大人賞了他個冷笑，青寧則朝他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為什麽倒黴的總是我！池寒在心中嘆道。

“就算讓你怨恨我，我也不能——”沉默了半晌，傅弘安開口道。

“爹，你說什麽傻話呢，我怎麽會怨你恨你呢！”青葙的雙眸泛起了盈盈水光，嘴角微微翹起，卻是挂了幾絲笑意。她又道：“況且，我相信他會讓爹爹心甘情願同意這門婚事的！”

如果沒有後面這句就再好不過了！傅弘安在欣喜之餘，不無遺憾的心想。青葙的那一席話完全戳中了傅弘安心底最柔軟的那部分，他實在舍不得再狠心說一次拒絕的話，只好道：“那爹爹就拭目而待了！”

總算将爹爹勸服的青葙有了一夜好眠，而宮中趙旻則因為第二日要去活捉大雁而輾轉難眠直到天明。筆墨紙硯、碑帖古書之類的提親禮物，他只用了幾個時辰便備好了，目前唯一缺的便是一對活的大雁。不過以他那指哪兒不射哪兒的功力，怕是要遭難了！

清早的風有些涼，拂面吹來的時候讓精神不濟的趙旻清醒許多。他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抓緊時間向一旁的趙肅請教射獵方面的事情。臨時抱佛腳什麽的，總歸會有那麽點用處的吧！

澄澈透明的水，随風輕擺的蘆葦，還有不遠處蒼翠掩映的層巒疊嶂，讓置身此景的人心身都不自覺的放松了下來。

“若是青葙也在就好了！”趙旻有些嫌棄的瞅了眼一旁就算再享受也依舊面無表情的趙肅，感嘆道。

“皇兄，你确定要未來大嫂看到你那令人驚嘆的射獵能力？”趙肅瞟了自家大哥一眼，聲音雖沒什麽起伏，不過已經足夠讓趙旻心生怒火了。

“……”趙旻無法反駁。

一箭又一箭……可是趙旻的每一箭都射不中，甚至連擦到大雁羽毛都做不到。剛開始還會慌亂起飛逃散的大雁們此刻都鎮定了，悠悠哉哉的做自己事兒，戲水的戲水，覓食的覓食，完全視趙旻如無物。

“皇兄，不如讓我替你射兩只大雁下來？”趙肅提議道。他已經對自家大哥的射獵能力不抱什麽希望了，等他射中哪怕一只都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去了。

“這事你替不得！”趙旻心知若有肅弟幫忙，射下兩只大雁不過是瞬間之事。但提親的是他，要表明心意的也是他，怎可因為這點困難就讓肅弟代為完成。

臨近晌午，附近的農家冒出縷縷炊煙，沒過多久飯菜的香氣也随風飄散過來。這時，趙旻的雙臂已然累得擡不起來了，不過還是連一只大雁都未曾射到。再看趙肅那邊，已經堆起了小山一般的野味，差距不能更明顯了。

被叫過來收拾野味、就地起竈的趙一、趙二等人見到這一幕不由得脊背一涼，假裝什麽都沒看到，眼觀鼻鼻觀心，只管忙活手上的動作。他們心道：‘雖然不至于被主子殺人滅口，但……惱羞成怒什麽的我們也承受不起啊！’

趙一他們很快便将野味都收拾好了，內外都刷上了層薄薄的蜂蜜，而後穿成串放在火上烤。

趙肅正盤坐在大青石上閉目養神中，突然感覺鼻尖萦繞着一股極熟悉的香氣，猛然張開眼道：“有烤野兔的香味！”

“王爺還要再等片刻，烤野兔還未到——”趙二一邊靈活的将那一串野味翻面，一邊回應道。他回話的時候心裏是有些得意的，畢竟以昭王對吃食百般挑剔的性子，能誇一句有香味已是對他極大的贊美了，說明他燒烤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嘛！

“不是你！”趙肅萬分篤定的說道。那味道飄散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有些淡了，想來那個做烤兔的人離這兒應該有一段距離。

對自己燒烤的手藝極有自信的趙二瞬間陷入了一片灰暗之中……

趙肅循着香味找過去，在與他們隔着一片蘆葦蕩的地方發現了那個做烤野兔做得味道極美的人，此時她正拿着一只色澤金黃鮮亮的烤兔腿吃着呢。他悄無聲息的上前，趁着她無所覺的時候将她啃了一半的兔腿拿到了自己手上，啃上一口，果真是如他意料的那般美味。

只能模糊地看到她的背影時趙肅便認出來了，是阿九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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