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提親進行時

阿九的到來讓兩個人受到了極重的打擊。

最先中招的是趙二。他那自以為不錯的燒烤手藝在阿九跟前根本不夠看,明明她放得也是那些個調味的東西,可人家對火候的把控簡直是神乎其技,光看她烤肉便是一種享受了,更別提那讓人口水直湧的誘人香氣了。

這都不是最打擊趙二的,畢竟他是侍衛,不是廚子,做得沒人家好也實屬正常。關鍵是原來跟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那一群,當初是怎麽死皮賴臉的求他賞口吃的來着,現在給他們吃他們都不吃,個個舔着臉等着吃主子們吃剩的,這還是他的夥伴他的兄弟嗎?!

之後倒黴的便是趙旻了。在阿九露了一手用石子打大雁的絕招後,趙旻的臉就是綠的,這讓他情何以堪啊!他比不上本就善騎射的肅弟也就算了,可阿九這麽一個嬌小柔弱的姑娘是怎麽回事,竟也如此生猛!!

“阿九的動作這般娴熟,練了多久?”趙肅道。他本是想給兄長造個臺階下的,想要将石子射大雁這招練到阿九這程度,怎麽說也要勤練個三年五載的,兄長這一年到頭也未練過幾次射箭的比不上也實屬正常。

“前些天才學會的。”阿九歪歪頭,仔細回想了下,答道:“半月前堂哥來這裏捉雁,我跟他學的。這招看着唬人,實則簡單得很,你們要學嗎?”

真不愧是我的阿九!趙肅的臉上露出了些許得意之色,不過好在他還記着旁邊臉色發黑的兄長,沒有将誇贊的話說出口。

烤肉重要?還是小命重要?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趙一等人悄無聲息的退到了較遠的地方,動作利落地不像話,如果可以他們真想變成隐形人。

“學!”趙旻咬牙道。不管怎樣,能盡快的活捉到大雁才是正理。

雖然到最後趙旻也沒學會用石子射落大雁的絕招,不過阿九會的可不止這一點,什麽挖坑、點火、撒網的招式全都教給他了。這樣折騰到日落時分,趙旻總算是捉到了一對,真是可喜可賀。

五月初一,大吉。

未到卯時,趙旻便在宮女的伺候下梳洗打扮起來,再換了不下二十套衣衫後,總算選了一套圓領藏青長袍,剪裁極好,更襯得他身姿挺拔,風姿卓然。他的腰間玉帶上所刻的是叢叢綠竹,色澤青翠欲滴,好似活的一般。他這樣裝扮頗有幾分山中高士的風範,正和了傅弘安的口味。

趙旻催馬出宮到安國公府與舅舅、舅母等人會合,而後一行人帶着六車禮物浩浩蕩蕩的前往傅府提親。趙旻攥馬缰繩的那只手都已經汗濕得不成樣子了,越是靠近傅府,他的臉色越肅然冷凝,面對舅舅和表哥們的調侃也是半點笑容不露,他實在是太緊張了!

他們只扣了兩下門便有人應了,來開門的是管家忠叔,他一見這陣仗還有領頭的趙旻便臉色大變,咣當一聲把門一關便急慌慌的跑去後頭禀報他家老爺去了。

這算是……閉門羹嗎?

因為站得靠前而險些被大門撞到鼻子的趙旻木然的立在當場,現在他心裏更沒底氣了,七上八下的翻騰得厲害。他想,看忠叔這反應,難不成未來岳父已然鐵了心不讓青葙嫁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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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旻的這三位表哥或隐晦或明顯的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小表哥竟然還不厚道的笑出聲了。不過這也不怪他們幾個不講兄弟情,實在是上回被趙旻坑慘了。

趙旻在安國公府表現出的對青葙的情意讓三位表嫂心裏直泛酸,等他走後,表哥們的苦日子就來了。

世子夫人也不跟世子抱怨什麽,依舊将他照顧的無微不至,不過卻連一個笑模樣也沒有,看着頗有些公事公辦的意味。

二表嫂來得直接一些,将二表哥趕到了書房去睡。她也說了,若是不喜歡睡書房,就去外頭他買的宅子裏住,一天住一個都成。

小表哥也是可憐,不僅沒有溫香軟玉在懷,反而要跟他收藏的一堆古劍睡在一塊兒,這不,他都有三天沒睡好覺了。

他們在自家夫人那裏受到的冷待全都因趙旻而起,現在見他吃癟,他們能不神清氣爽、身心愉悅嗎?!

就在安國公家的三位公子偷笑的功夫,忠叔已然跑到傅弘安跟前禀報了,因為氣還沒喘勻,說話有些斷斷續續的。他道:“老爺,外頭……外頭來人了!”

“這麽慌張作甚?來的是何人?”傅弘安一臉淡然鎮定的表情,問道。

“是趙公子!與他一同來得有四男一女,他們身後還帶着數十仆從并六輛馬車,四頂轎子。最重要的是……老奴看到趙公子手上提着一對活雁!!”忠叔實在是鎮定不下來,他緩和了下呼吸後便一股腦的将他看到的一切講了出來。

“這是……來提親了?!”傅弘安猛地站起身,雙眸倏然睜大,提親二字幾乎是從他的齒縫中擠出來的。他根本不曾想過趙旻會依循着百姓婚嫁的規矩,親自上門來提親。

或許,真是他想岔了……

傅弘安懷着極複雜的心情來到大門迎接趙旻等人。大門開的那瞬間,他險些被趙旻那湛亮雙眸閃到雙眼,這眼神……也太熱烈了點吧!

“岳……伯父!”趙旻就像所有初次上門的毛腳女婿一般慌手慌腳的,緊張得不像話,險些将稱呼都給喊錯了。

‘……看來真是我想多了!’傅弘安聽了趙旻的話後嘴角微微抽了抽,心道。他原以為趙旻多少回流露出一絲高高在上,好像他肯親自來提親就已是天大的恩賜一般,不過沒有,連一星半點的高傲不耐都未曾見到。趙旻完美的表現出了一個為娶到心上人而登門提親的純情男子該有的一切反應。

想到這些,傅弘安看趙旻的眸光柔和了許多,這大大緩解了趙旻的緊張心情。

趙旻此刻并不知道傅弘安已然知曉他是皇帝的事情,還刻意瞞着,介紹安國公的時候也只提了他是自己舅舅的身份。傅弘安見趙旻有心隐瞞,也沒想拆穿,他還樂得如此呢,這樣他就可以放開手腳來刁難這個想娶走他寶貝閨女的壞小子了!

“伯父,小侄這次登門拜訪是為求娶青葙,還望伯父成全!”說罷,趙旻躬身到底,姿态分外虔誠。不待傅弘安回答,他又道:“趙旻此生惟願與青葙結為夫妻,得一心人,相守白頭!”

傅弘安怔愣在了當場,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他怎麽會聽不出趙旻話裏隐藏的意思——只娶一妻,不納二色!而趙旻的兩位長輩聽了這話不僅沒有表示反對,反而是連連點頭,分明是一副極贊同的模樣。

此時趙旻帶來的人魚貫而入,将提親禮物一一呈上。傅弘安是個疼女兒的,又怎麽會不知這其中的用心,趙旻這小子的每件禮物都考慮到了青葙的喜好。

傅弘安更無法說出拒絕的話了!

安國公自然看得出傅弘安的神情明顯松動了,決定再加把火。他道:“我家中亦有一女,已經許了人家。當日那小子上門提親,我恨不得将他打出去,聯合我家這三個小子狠狠收拾磋磨了他一番,不過見那小子确實真心,最終還是允了。咱們這做爹的不就是希望女兒能有個好歸宿,一生平安喜樂嗎?”

“傅老弟,不是我替外甥說好話,你看看阿旻準備的這些禮物便知。他不善射獵,卻願親手捉一對大雁給青葙;他對青葙的喜好如數家珍,這點連我家夫人都嫉妒。這孩子自小便是個重情守諾之人,他既然說只願娶青葙為妻,那必然是終生不會納二色,這點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安國公說着說着就露本性了,到最後是拍着胸脯保證,把‘項上人頭’四個字都說出來了。

安國公夫人不着痕跡的擰了安國公一下,皺着眉頭瞪着了他一眼,示意他把在軍營裏的那一套給收起來。

“明兄真是說到我心坎裏去了!”傅弘安感嘆道,顯然沒在意剛剛安國公拍胸脯的舉動還有不太恰當的言辭。傅弘安雖是文人,但亦有幾分豪俠之氣,因此他不僅不讨厭安國公的性子,反而覺得頗為投緣。

“我這個小女兒自小就乖巧懂事,還小小一團的時候就知道幫我捶腿解乏了,識字之後便幫着我收集資料、整理書稿,明明舍不得我外出游歷卻還會忍着淚送我離開。我怎麽舍得……”說到動情處,傅弘安的眼底湧起一股淚意,眼圈兒紅得厲害。

“是啊,我家那姑娘自小就是個樂呵性子,沒少逗我和夫人開懷大笑,若是她嫁了,我這心……”安國公露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樣,一想到掌上明珠要嫁出去了他就胸口疼。

談到妄圖将乖女兒拐走的臭小子,兩個疼女兒如命的傻爹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而傅弘安就趁此時向安國公請教如何考驗向女兒求親的家夥。

“首先得有真心和誠意!”安國公憶起當初,說道:“當初我給那小子出了五十道題,全都是有關我姑娘的,答錯一道他就出局!結果他都答對了!啧……”

怎麽聽他這話裏頭都有一股遺憾的味道!

傅弘安意味深長的看了趙旻一眼。

“還有就是要有保護心愛之人的身手!”安國公又道:“想娶走我女兒,怎麽也得打得過我和我家三個小子,不然憑啥将我們捧在手心的珍寶交給他!”

傅弘安點點頭,朝趙旻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

“我覺得還得考考廚藝!”安國公說得興致來了,捋了捋胡子,道:“抓不住我女兒的胃,還想贏得她的心?這不是做夢嗎!”

“有道理!”傅弘安連連點頭,說道。

“當時我還讓那小子劈了上百捆幹柴,累得他胳膊都擡不起來了!”想起這一幕,安國公不無得意的偷笑起來。

“這又是何意圖?”傅弘安問道。

“沒別的意思,只是看不慣他那文弱書生的模樣,就找了個借口練練他!”安國公說這話的時候還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絲毫不覺得愧疚,也還好趙珏不在這兒,不然非得氣得內傷不可。

傅弘安朝趙旻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閃着寒光的銀牙。

舅舅,您真的是我親舅舅嗎?!有這麽幫着外人對付親外甥的嗎?!趙旻在心中默念道,他都不敢想今日會有多麽凄慘了!

安國公這個做舅舅的表現的不似親人,不過傅弘安這個未來的岳父大人倒是心慈手軟的很,只出了二十道題目讓趙旻答。

趙旻滿心歡喜的拿過墨跡未幹的考題,喜色變成菜色,額頭上也開始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他料想到傅弘安會出一些關于青葙好惡方面的題目,這些他都熟記于心,是斷然不會出錯的。可為何會有問弘安先生喜好的問題?趙旻頓時懵了。

三位表哥有心幫忙,不過等他們湊過去看到題目後,便只能拍拍趙旻的肩膀,道一聲珍重了!

趙旻現在算是知道那些趕考的舉子等放榜時的心情了,真是緊張中含着期待,又夾雜着忐忑和不安。沒等到結果的時候,趙旻真是坐立難安,備受煎熬。

傅弘安出這些題目可不全是為了刁難趙旻,他是想借此再觀察觀察趙旻的性子。看到趙旻所寫的那一條條答案,傅弘安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擔憂。

就連傅弘安這等疼女兒的都不知道的一些青葙的小癖好,趙旻居然全都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不會是天天過來偷窺青葙吧?!

傅弘安那審視的目光在趙旻身上來回掃了幾遍,成功的讓趙旻汗濕了脊背。傅弘安收回視線,繼續往下看,這回倒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很實在,不知道的就直接寫了不知二字,而不是将一些猜測大膽的寫在上頭賭一個可能性。

這點合了傅弘安的胃口!

傅弘安不過是沉思了一盞茶的功夫,但對趙旻來說卻好似一天那麽長,長得他都有些恍惚了。

“這門婚事我應下了!不過,我有個條件!”傅弘安開口道。趙旻現在的确是對青葙情根深種,可誰能說得準十年、二十年或是更久之後的事情呢,他現在能做得也僅僅是幫青葙要一個保證。傅弘安的條件就是要趙旻簽下一份有前提的放妻書,若是将來他負了青葙,就放她離開,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伯父,不會有這一天的!”趙旻毫不猶豫的簽下了名字,蓋上了私印。

“我也希望,永遠不會有用到這張紙的一天!”傅弘安小心翼翼的将那份放妻書收好,也将他心底的那一絲空落落壓下,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輕聲道。

躲在屏風後面将這一切都聽得真真切切的青葙哭了,大顆大顆的淚珠順着光潔如玉的臉頰滑落至衣裙上。她的爹爹,百般挑剔,如此算計,也不過是為了讓她能過得平安喜樂,無所憂,亦無所懼。

至此,這樁婚事算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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