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S1
蕭肅是個佛系的人, 對妹妹的私事從不置喙, 但求婚這種人生大事, 還是要管上一管的。
“然然怎麽說?”蕭肅問, “她打算接受丁天一的求婚嗎?”
方卉慈放下筆, 道:“她沒說,不過我猜應該不會拒絕,她還是很喜歡這個男朋友的。”
“因為他帥氣?”
“一方面吧。”方卉慈說,“不可否認外表很重要,然然從小就喜歡帥氣的男孩子。不過我想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欣賞吧,欣賞他身上聰明執着的勁兒。這種靠自己能力從底層沖上來的男孩子,在事業上展現出的殺伐果斷,是非常吸引女孩子的。”
她嘆了口氣, 說:“其實有些女孩子會有點兒戀父情節,然然就是這樣, 丁天一身上有些特質很像你爸爸——出身貧寒、百折不撓, 而且雙商高,對社會各個層面的現實都有清醒的認識。他不像那些養尊處優的男孩子,不是纨绔就是傻白甜,很容易被身邊的人蒙蔽。”
父親永遠是母親心頭的朱砂痣, 蕭肅還記得他年輕時的模樣, 不管穿着得體的西裝和客戶談判,還是一身汗水地跑工廠盯訂單,都是那樣意氣風發, 堅毅果決。
丁天一?像嗎?
方卉慈說:“然然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噓寒問暖的男朋友,還得是一個可以共同進退的合作夥伴。丁天一是一個很綜合的人選,有能力,而且對她有感情。校園戀是非常珍貴的,如果真走到社會上,像然然這樣執掌大權的女孩子,想要找個從戀愛開始的對象就難了。”
蕭肅默然,片刻後斂了斂神色,說:“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媽,時代不同了,校園戀也許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純粹,丁天一從大一就開始在商場裏摸爬滾打,和社會上的男人沒有什麽區別。”
方卉慈聽出他語氣中的反對,詫異地擡了一下眼。蕭肅問:“媽,抛開個人能力、外表,單從品格和性格來講,你覺得他和然然合适嗎?”
方卉慈反問:“怎麽,你有什麽看法?”
“我覺得他們之間問題很大。”蕭肅直截了當地說,“我和你們想法不一樣,媽,不管丁天一有多聰明,多有能力,如果三觀和性格與然然不符,那一切‘合适’、‘完美’都是空中樓閣。而且……一旦他們将來出現矛盾,這些特質都可能成為雙刃劍,傷人傷己。”
方卉慈沒料到他态度這麽明确,反對得這麽絕對,遲疑道:“為什麽你會這麽想?他們三觀不合又是怎麽走到一起的?”
蕭肅盡量客觀地想了想,說:“然然的性格,看似大大咧咧,其實戒心很強,她很怕自己喜歡的人看中的不是自己,而是方家的財勢,所以她在丁天一面前一直扮演着一個不是自己的自己。她不敢告訴他方家的一切未來都是她的,我這個哥哥……總之,她小心翼翼把自己塑造成一個不谙世事的小仙女,就是希望丁天一把她當普通女孩一樣喜歡,一樣照顧。”
方卉慈臉色微黯,沉默不語。蕭肅垂眸道:“因為我,她一直以來都做好了承擔一切的準備,連自己的愛情都算計在內……她原本是天之驕女,卻因為這個連普通女孩兒都不如,連尋找一份純粹愛情的自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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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肅!”方卉慈打斷了他,“你想得太多了,如果你抱着這種內疚,那然然一生都不會幸福!”
蕭肅戛然而止,穩了穩氣息,才道:“面對這樣的蕭然,丁天一未必就是真實的。媽,我是哥哥,有些話不能當面直接地跟她講,但我确實不看好丁天一,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阻止這件事。”
方卉慈仿佛不認識一般看着自己的兒子,研判地審視着他的目光,良久道:“阿肅,為什麽?”
蕭肅在心裏來回權衡着,在榮銳和母親之間搖擺,最後終于說:“丁天一的公司很快要上一個新項目,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個抗衰針。”
方卉慈有些意外:“巧顏?他和張婵娟搭上了?”
蕭肅點頭,方卉慈皺眉道:“我聽你周伯伯說過,吳星宇那件事很可能是張婵娟陷害的,她丈夫的死也和她有關……丁天一怎麽會和她扯上關系。”
蕭肅不能再說太多,畢竟408案牽扯太大,一旦洩露過多信息可能給榮銳帶來麻煩。方卉慈沉思片刻,說:“張婵娟這個人,在業界一直風評不佳,她丈夫尤剛更是……算了,死者為大,就不多說了。丁天一真的和她合作起來,倒是個很麻煩的事。我們和巧顏雖然業務方向不同,但都是美容相關的,難免有些商業競争……”
頓了下,說:“但為了這個讓然然和他分手,也不至于。”
蕭肅說:“我和丁天一提過家裏的主營業務,他應該很清楚我們和巧顏之間的競争關系,而且并沒有告訴然然自己在和巧顏合作——如果然然知道這件事,一定會跟你說,對嗎?”
方卉慈慢慢地敲着筆尖,說:“我和然然談談吧,婚姻大事,不能光靠感覺,方方面面都得考慮周到……阿肅,你能為然然想這麽多,不惜拗着她的脾氣來,我很欣慰,但是我不希望你想那麽多,背什麽奇怪的包袱,懂嗎?”
蕭肅笑了一下,說:“也是一時說跑了,其實并沒有想太多。媽,我都這個年紀了,不會那麽狹隘。”
“那就好。”方卉慈釋然,像小時候一樣揉了揉他的發頂,說,“走吧,媽請你吃大餐,好久沒有和帥哥約會了,我們訂個法餐的位子,裝個情侶!”
蕭肅撥開她的手,道:“少來,讓周伯伯陪你去吧,我們倆坐那兒吃燭光晚餐,一看就不是真愛!”
“要真愛幹嘛,我這樣財大氣粗的老女人,都是用包養的!”方卉慈拍他,“還敢拉郎配了,你周伯伯那麽辛苦幫你的好基友,你個沒良心的小子!”
“他還不都是為了你!”蕭肅笑嘻嘻說,內心其實很希望老媽開始一段新感情,周律師和她一般年紀,知根知底,是個不錯的人選。
方卉慈神色一黯,随即淡笑着道:“你倒是什麽都懂!”
蕭肅微斂笑意,內心悵然,這麽多年了,她畢竟還是沒有徹底走出來。
什麽樣的愛情,能這麽深刻,連死亡和時間都無法令它褪色?
蕭肅模模糊糊地想着,有點不解,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隐秘的向往。
十一月不知不覺地滑了過去,寒流不期而至,一夜之間帶走了秋日殘存的溫暖。
天氣倏然間冷了下來,蕭肅生得單薄,早早就開了地暖,每天睡覺還要再用空調加持,勉勉強強躲避着靖川市新一輪的流感。吳星宇宿舍暖氣不足,凍得像個懵逼的狗子,強烈要求蹭住。蕭肅本想答應,被榮銳言辭拒絕了:“他身體好,凍一凍怕什麽?越凍還越結實呢,別把病菌帶你被窩裏,那你還活不活了?”
蕭肅覺得他好像還有什麽理由沒說出來,結果他馬上就說:“再說還有我呢,萬一傳染了我怎麽辦?”
蕭肅看着他年輕精瘦的身體,十二月初還穿着那件薄薄的短風衣,裏頭一件短袖黑T恤,實在不覺得他需要有這種擔憂:“不可能吧,流感病菌看見你都得繞着飄吧?”
榮銳想了想,反駁道:“我一外地人,适應本地病菌需要一個過程。”
蕭肅被他氣笑了:“哦,所以靖川的流感還欺生?”
“你真的希望一個喜歡看耽美科幻生子文的男人住進自己家嗎?”榮銳換了個角度恐吓他,“他還說要當牛做馬伺候你呢。”
蕭肅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但出于對好基友的維護還是說:“你不要瞎扯,他什麽樣人我還不清楚麽?”
榮銳冷哼一聲,開啓被動技能不吭氣了,但整張臉都寫着“閑人免進”。蕭肅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把自己家當成了他的地盤,反正自從錄了指紋鎖以後他就無所畏懼了,隔三差五就來吃飯打游戲,還美其名曰“看看大王”。
大王看他還差不多,哪回來不是綠鬣蜥眼巴巴瞅着他求虎摸,他在玻璃缸旁邊站半分鐘就算獻愛心了。
蕭肅拿他沒辦法,只好拒絕了吳星宇。榮銳這才高興了點兒,這天親自照網上的攻略給他做了一頓黃焖雞米飯,以示嘉獎。
蕭肅真心覺得他還是更适合做火鍋和泡面,不過小朋友勇于嘗試新事物是好事,還是很捧場地吃了一大半。
飯後榮銳收拾餐盤,蕭肅坐在旁邊看大王在吧臺上跑圈兒,問起吳星宇的案子:“張婵娟怎麽樣了?找到她殺尤剛的證據了嗎?”
“正在找。”榮銳說,“已經有眉目了,榮锒還在和法醫組的人想辦法。”
蕭肅問:“是什麽證據,能說嗎?”
“能啊。”榮銳一邊擦流理臺,一邊開始講。這件案子查起來其實十分棘手,因為尤剛是死在自家別墅裏的,所以案發現場有張婵娟的生物痕跡是很正常的事情,根本算不上證據。而抛屍現場因為下過大雨,所有痕跡都湮滅了,更是無法采集到有用的信息。
專案組拘捕張婵娟之後,搜查了她的住處,但沒有找到她當天穿過的衣物,據她自己說是舊了捐掉了。但警方懷疑她是殺人的時候沾了大量的血跡所以燒掉了。
好在女人出門很麻煩,除了穿衣服還要背包戴首飾。據保姆說張婵娟當天出門背的是愛馬仕的Birkin,野生鱷魚皮款,天價,有錢都要排隊好幾年買的那種,所以她沒舍得把包也燒了,而是送去專賣店做了個保養清潔。
感謝愛馬仕繁冗的售後流程,當警方趕到專賣店的時候,張婵娟的Birkin還在排隊,并沒有清理,于是他們在包包的五金件縫隙裏提取到了一點尤剛的血跡。
與此同時,留守警局的鑒證人員在張婵娟随身戴的結婚鑽戒裏,同樣也采集到了尤剛的血液。
然而最大的問題依舊存在——作為兩夫妻,他們長期生活在一起,哪天割破手指或者流個鼻血什麽的,很容易在對方的日常用品中留下血跡,警方又要怎麽證明Birkin和鑽戒上采集到的血跡,恰巧就是尤剛死亡那天蹭濺上去的呢?
“是啊,怎麽證明?”蕭肅也覺得這事兒不可能,“法醫能推算出屍體的死亡時間,難道還能鑒別出血液離開身體的時間嗎?”
榮銳收拾完了爐竈,切了兩個蘋果放在吧臺上,往蕭肅對面一坐,道:“還真能。”
“啊?不可能吧?”蕭肅疑惑地說,随手拿了一片蘋果喂大王,誰知大王根本不理他,只眼巴巴看着榮銳。榮銳十分嫌棄地瞥了一眼它,塞給它一片蘋果皮,大王立刻感激涕零地啃了起來。
蕭肅:摔!要不要這麽狗腿?!
榮銳眼見自己可憐的哥因為備受冷落而即将暴走,立刻吸引火力:“這件事多虧了榮锒,講真,關鍵時刻他還是很有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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