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S2

次日一早, 蕭肅忍着瞌睡跟榮銳去LOFT開會。

有吳星宇在, 這兒比當初雇保潔的時候還要幹淨, 窗明幾淨, 纖塵不染, 地板亮得都能用舌頭舔了。

孫之聖一臉幸福地橫在沙發上看報告,穿着吳星宇給他洗淨熨平的襯衫西褲,平淡無奇的面孔平白多了兩分帥氣。

“來得挺早嘛,昨天玩游戲玩到大半夜,我還以為你們準會遲到呢。”孫之聖起身給他們讓位子,又再次向蕭肅表示感謝,“蕭老師謝謝你了,這房子真寬敞, 前幾個月我住酒店都住得憋屈死了。”

蕭肅客氣了兩句,門鈴響了, 榮锒和伍心雨結伴而來。

過了個年, 伍心雨養得白白嫩嫩的,紮着可愛的丸子頭,和榮锒戴着情侶圍巾,站在一起簡直一對璧人, 養眼極了。

榮銳昨晚才作過孽, 今天看見榮锒難得有點心虛,沒有挑剔他的粉底色號,也沒有諷刺他挑染了粉紅色的長頭發, 特別正常地打了個招呼便罷。

榮锒大概是心情好,并沒注意到他的異常,幫伍心雨将大衣和圍巾挂在衣架上,問:“餓不餓?都說吃了飯再來,趕什麽趕。”

“要遲到了呀,說好九點半開會的嘛。”伍心雨搓搓手,吸鼻子,“好香啊,是茶葉蛋的味道?”

話音未落,吳星宇端着一大杯鮮榨豆漿從廚房出來:“沒吃飯?那正好啊,我用破壁機打了豆漿,還炸了油條,一起吃一點呗?”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吳星宇從小跟着爹媽擺小攤賣早點,別的不會做,油條豆漿茶葉蛋那是十分拿手的,擺出來色香味俱全。

所以大家都不開會了,全部坐在吧臺邊吃早點。

榮銳給蕭肅剝蛋殼,榮锒替伍心雨泡油條,吳星宇左看右看,決定和僅剩的另一個單身狗互相溫暖一下,給孫之聖夾了一個荷葉餅粉蒸肉。

“謝謝啊。”孫之聖原本剝好雞蛋要往嘴裏送,順手遞給他,“你也吃。”

吳星宇兩只手都占着,沒法接雞蛋,孫之聖剝完蛋殼兩手油,也沒法接荷葉餅。倆人對視一眼,特別默契地張嘴咬住對方手裏的食物,和諧無比地完成了單身狗互助。

蕭肅看着他們倆,萬萬沒想到單身狗竟然也能撒狗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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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得還特別自然特別甜。

這是個什麽節奏啊……

吃了一半,孫之聖看看表,說:“不早了,中午我還要去市局,咱們邊吃邊說吧。”

吳星宇灌了半杯豆漿,說:“對對,別耽誤領導工作,我吃差不多了,先給你們做簡報吧。”

他洗了個手,拿着之前孫之聖正在浏覽的文件,開始給大家講述三十二年前發生在羅才身上的慘案。

話說1997年春天,靖川市老城區開啓改造工程,打算将原本排水不暢、交通淤堵的城中村,改造成為商業住宅示範區。

羅才當年中彩票之後買的物業,其中就有一個位于這個片區內,地段好,面積大,算下來能換兩套大戶型,還能補不少錢。

但羅才這個人呢,特別地認死理,因為當初買地的時候專門找風水先生算過,這個老宅子風水非常地好,對他們全家都特別地旺,一旦拆改可能導致他們家家破人亡,所以不管開發商出多少錢,他死活不賣。

區政府、拆遷辦、開發商的公關部……所有人輪番上陣,拆遷費越給越多,置換面積越給越大,羅才反而越來越固執,最後連他老婆和兩個兒子都動心了,勸他簽字,可他就是不簽。

日子越拖越晚,轉眼夏天到了,整個片區的釘子戶就剩了他這一個,開發商便狠狠心一咬牙,決定玩陰的。

當時負責他們這個胡同的工程隊,是一個鄉下包工頭帶領的,被開發商一暗示立刻明白了,派了兩個同村的年輕民工去羅才家裏騷擾鬧事。

羅才開着一家當地頗有名氣的飯店,生意非常好,這兩個民工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揣了兩把西瓜刀直奔飯店,好酒好菜點了一桌子,吃完不給錢,在大堂裏轟轟烈烈地鬧了起來。

一會兒說菜裏有蒼蠅,一會兒說酒裏兌了水,大堂經理看這倆人來者不善,本着息事寧人的态度給他們免了單,又送了優惠券,但這倆人就是不罷休,鬧到最後說自己吃出了病,要去醫院做檢查。

整個飯店的客人都跑光了,大堂經理感覺不對,悄悄通知了老板。

羅才活了五六十歲,什麽沒見過?趕到現場略一掂量,便明白這是沖着他的宅基地來的,當下争執起來。

這兩個民工喝多了酒,和店裏的人吵嚷半天早就上了頭,被羅才聲色俱厲地呵斥一頓,立刻勃然大怒,抽出西瓜刀又砍又砸。

現場一片混亂,羅才畢竟年紀大了,閃躲間腳下一滑摔了一跤,正好撞在倆人的刀尖上,就這麽一命嗚呼,猝死當場。

鬧出了人命,所有人都傻眼了,倆民工想跑,被店裏的夥計們圍了起來,打鬧間又戳傷了四五個人,最後還是大堂經理偷偷報了警,110的人趕過來将倆人當場拿下,帶回了派出所。

事情鬧到這一步,已經完全失控了。倆民工酒醒以後吓得肝膽俱裂,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包工頭給供了出來。

那邊廂包工頭收到消息也是驚呆了,第一時間跑去找開發商商量對策。開發商原想一推二四六,翻臉不認賬,誰知包工頭當初竟然留了一手,把他暗示自己的話當場錄了音。

這下倆人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開發商沒辦法,上下花錢打點,又花重金雇了個金牌律師,竭盡全力幫包工頭脫罪。

金牌律師畢竟是金牌律師,官司打到最後,開發商毫無牽連,包工頭安然無恙,只有兩個民工一人判了死刑,一個判了有期。

羅才這邊,家裏人收到了大額賠償,拆遷款翻倍,羅才的老婆替死鬼老公簽了拆遷協議,表示息事寧人,不再上訴。

塵埃落定,結局竟然意想不到地和諧,羅家拿到了原先想都不敢想的錢和房産,開發商順利解決了最後一個釘子戶,皆大歡喜。

唯一倒黴的大概就是羅才吧,好端端為了一院房子送了命,橫死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得善終。

“所以,羅才是1997年8月4日,被那兩個民工捅死的?”榮銳聽完簡報,問吳星宇,“你們律所那個退休的金牌律師,是他們倆的辯護人?”

“對。”吳星宇說了半天嗓子都幹了,敦敦敦地喝了半杯豆漿,一抹嘴,道,“說起這個律師,你們還都認識!”

蕭肅詫異地問:“誰啊?”

“呂志忠。”吳星宇賣了個關子,搖頭晃腦地道,“說他你可能覺得陌生,但說他女兒你就知道了——他大女兒叫呂潔,二女兒叫呂白。”

除了看過報告的孫之聖,其他人都愕然,伍心雨瞪着大眼睛道:“哈?呂白?不就是那個打抗衰針死掉的網紅嗎?”

蕭肅也道:“呂志忠是呂白的父親?你們所的律師?羅才案的辯護人?”

吳星宇拍了下大腿,道:“我整理資料的時候也是吓了一跳,這不是太巧了麽?”頓了一下,又神神秘秘地道,“還有更巧的呢!你們猜,這件案子裏那個幕後操縱的開發商,是誰?”

靈光一閃,蕭肅脫口而出:“尤剛?!”

吳星宇再次拍大腿:“師兄好腦洞,這居然都被你猜到了!”

孫之聖正在喝豆漿,手一抖潑了一臉:“拍你自己的!”

吳星宇這才發現自己激動之下拍錯了人,連忙抱着紙巾盒子給他擦臉:“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我這豬腦子,一激動就犯傻……大聖你沒事吧?嗆着沒有?”

孫之聖唉聲嘆氣,起身去衛生間洗臉。吳星宇還要跟上去伺候,被他阻止了:“你接着跟他們說,我自己弄!”

蕭肅不知為何腦子飄了一下:這才同居了一天,吳星宇怎麽都叫上孫之聖的昵稱了?

“好了別內疚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嘛,領導他不會介意啦。”伍心雨特別體貼地安慰吳星宇,“接着說嘛吳律師,這案子太懸疑了,簡直比電影還詭異……除了尤剛裏頭還有其他熟人嗎?”

“沒了,就他們倆。”吳星宇放下紙巾盒子,繼續說,“總的來說,這件案子也沒什麽複雜的,就是當年尤剛為了收羅才的房子,暗示包工頭王長友騷擾威脅他。王長友是個法盲,為了早點開工拿錢,就派自己的兩個鄉黨,一個叫石鵬,一個叫馬強的,去羅才家的飯店鬧事。”

不知何時,榮銳拿了全息投影過來,在飯桌上畫起了人物關系圖,将吳星宇提到的人名一一羅列在上面。

“石鵬和馬強喝大了,在飯店裏大開殺戒,用兩把西瓜刀捅死了羅才,又捅傷了店裏四五個夥計。”吳星宇繼續說,“事發之後尤剛被王長友的錄音威脅,花重金委托呂白的父親呂志忠,為兩人辯護。最後尤剛和王長友順利脫身,馬強以故意傷人罪判了八年,石鵬因為故意殺人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榮銳低頭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個石鵬的名字,問:“為什麽判決結果是這樣?”

吳星宇道:“當時羅才身中兩刀而死。馬強那一刀砍在他右腿上,石鵬那一刀則刺中了右腹部。警方認定後者是致命傷,加上在場的人證都證明是石鵬先動手,馬強跟随,所以石鵬作為主犯判了死刑,馬強作為從犯只判了八年。”

“這倆人現在什麽情況?”

“石鵬判決之後不久就被執行了,死了三十來年了。”吳星宇說,“馬強在監獄裏待了六年,因為表現良好提前釋放,之後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們律所沒有關于他的後續記錄。”

榮銳“哦”了一聲,将石鵬的名字畫了個黑框,又在馬強的名字下面劃了一道橫線:“他們倆當時多大?”

“石鵬20,馬強19。”吳星宇說,“對了,他們倆都是包工頭王長友的鄉黨,一個村的,馬強是王長友的外甥,石鵬是馬強的鄰居。”

那個年代,農民工都是以鄉村為單位集結的,包工頭往往是村裏的“能人”,或者號召力比較強的長輩,這種組合再正常不過。

“所以馬強如果活着,現在應該是五十一歲了?”榮銳在關系圖中标注了涉案幾人的年齡,“那這個王長友呢?”

“應該是七十一吧。”吳星宇算了算,說,“事發當年他三十九歲,算是他們那兒有頭有臉的人物,經濟情況也不錯。”

這時榮锒忽然道:“等等,你說他七十多歲了?”

“是啊。”

“他現在在哪兒?”

“啊?”吳星宇一愣,“我不知道啊,我這都是從律所的老資料裏查出來的,涉案人員後來的情況我們并沒有記錄。”

榮锒擡起眼睛看向榮銳,道:“下水道裏那個受害者,DNA顯示也是七十歲左右。”

吳星宇打了個哆嗦,道:“什、什麽下水道?什麽人在下水道裏?”

沒人回答,大家都看着從衛生間出來的孫之聖,請他示下。

孫之聖擦了擦下巴上的水珠,說:“就是我們請你們律所提供資料這個案子,羅才的兩個兒子前兩天被綁架了……”

三言兩語将案情簡述一番,吳星宇聽得毛骨悚然:“吓?有人被殺了?化屍以後沖進了下水道?”

蕭肅看着他的驚悚的眼神,同情拍肩:“沒事了,別怕。”

吳星宇“咕咚”咽了口唾沫,忽然問他:“拿啥化的?真有能化掉屍體的東西?是不是像《鹿鼎記》裏海大富用的那種,撒點白色粉末死人就冒着煙沒了,活人沾上也會被腐蝕……”

他這個關注點也太歪了吧?蕭肅一頭黑線,放下勺子,再也吃不下去碗裏的東西了。

倒是伍心雨特別認真地給他解釋:“是一種生化制劑啦,吳律師,我昨天大概做了一點檢測,懷疑其中可能含有某種活性極高的朊病毒,普通化學試劑是達不到這種效果的,得用這樣的配比……”

“這種專業機密就別科普了,奆奆。”孫之聖見吳星宇聽得兩眼放光,及時制止女科學家現場教授犯罪方法,“書裏也不能寫哦,如果有人按你提供的方法犯罪,你也是要受牽連的。”

“吓?”伍心雨吓了一跳,連忙捂嘴道,“我知道了我再也不說了。”

榮锒白了孫之聖一眼,溫柔摸頭:“別怕他吓唬你的,沒那麽嚴重。”

“你不拆領導的臺會死哦?”孫之聖還他一個白眼,“別東拉西扯了,繼續說案子吧。”

榮銳清了清嗓子,說:“三十二年前這個案子很邪啊,涉案人員好像都不得善終——幕後主使尤剛被他老婆張婵娟刺死,張婵娟因為抗衰針導致心髒病發作而死。辯護律師呂志忠的小女兒呂白,則死于過度整容,屍體還被室友賣去配陰婚斂財……石鵬已經被執行死刑,假若榮锒懷疑的是真的,下水道裏那個受害人是王長友……”

他擡頭環視四周:“那整件案子只剩下馬強一個人還活着了。”

孫之聖摸着下巴,說:“你這個思路很清奇啊,搞不好這幾個案子全部是有關聯的。那下午我去市局,你就去調查一點馬強的情況吧。”

“行。”

孫之聖又對榮锒道:“不管怎麽樣,這算是個方向,你接下來調查一下王長友的情況,如果他真的死了,或者失蹤了,争取拿到他的DNA樣品,和下水道那個受害人比對一下。”

榮锒“嗯”了一聲,伍心雨乖巧點頭:“我會給榮锒大哥幫忙的!”

孫之聖滿意微笑,說:“那今天就聊這麽多了,咱們散會吧……你們還有什麽要補充的沒?”

榮銳關閉投影,忽道:“有件事大家注意一下,我昨天登錄《大荒》游戲的時候,發現有人在窺伺我的賬號,之後查了一下,發現凡是我哥送出的VIP賬號,都被系統加過代碼……我在AR引擎方面不精通,暫時還無法破解,所以大家以後在游戲裏注意一點,不要暴露工作上的事。”

蕭肅心裏咯噔一下,想起那個神秘的好友申請:“對了,昨天有個管理員加了我的好友,你們呢?”

衆人搖頭,榮銳皺眉道:“他是誰?跟你說過些什麽?”

“我不知道,他什麽也不說。”蕭肅無奈地道,“會不會是游戲的創始人?”

“文森?”榮銳和他一樣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文森,猶豫了一下,說,“他要加就加吧,既然他加了你,總有一天會跟你交流的。注意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別說。”

蕭肅點頭,擔憂地道:“游戲是實名認證的,他不會發現你和老孫、榮锒的身份吧?”

“不會,我們身份太多了,他查不到的。”孫之聖微笑着道,“他要是真查到了,會有更高一級的部門介入,絕對不會讓他洩密的。”

他說得這麽篤定,蕭肅就放心了:“那就好。”

孫之聖拍拍手:“散會!”

作者有話要說:  吳星宇:我随便問問的我并沒有想做化屍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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