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S2

從LOFT出來已經快中午了, 不過誰也沒有胃口吃午餐, 因為吳星宇的早餐做得實在太紮實了, 一堆人拖拖拉拉吃了兩個多小時, 不知不覺吃了個九分飽。

連蕭肅這種食物絕緣體都稀裏糊塗吃了兩個茶葉蛋, 一個荷葉餅粉蒸肉,一碗豆漿外帶兩根油條。

趕得上他平時一天的飯量了。

榮銳将車子開出地庫,問:“困了沒?送你回家休息?”

蕭肅滿腦子都是羅才的案子,雖然累,但一點也不想睡覺:“老孫不是讓你查馬強的情況麽?怎麽查?”

“去市局戶籍科查他最近的居住地,然後和當地派出所、街道辦聯系,詢問情況。”榮銳道,“有職業的話就查查單位, 然後搜一遍他的實名網絡賬戶……”

聽上去很枯燥的樣子,蕭肅問:“我跟你一起去?”

榮銳搖頭道:“不用, 都是些瑣碎的工作, 你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對了,後天不是學校開學麽?你不用準備準備?”

說起開學蕭肅恍然驚覺:“對啊,我差點忘了這茬了,明天還要去系裏開會, 報新學期的工作計劃什麽的。”

“你不會一個字沒寫吧?”

“……”蕭肅啞口無言, 他真的是一個字都沒寫。

“沒事,還有兩天呢,來得及。”榮銳同情地瞄他一眼, 說,“小時候我也這樣,寒假作業都是開學前兩天趕完的。”

蕭肅欲哭無淚,作為學霸他可是每次都一放假就把作業全部做完,然後還各種複習預習的!

年紀越大反而越堕落了。

中午十二點半,蕭肅被他正直的弟弟押送回家,勒令趕寒假作業。

家裏靜悄悄的,蕭然和方卉澤都去公司上班了,劉阿姨在客廳鏽她兩米乘四米的鴻篇巨著十字繡——黃果樹瀑布,看得蕭肅一陣頭暈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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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阿姨都這麽上進,作為一名老師自然不能太落後,蕭肅打點精神,回房間開始寫他的新學期教學計劃。

還好框架都是上學期弄好的,這學期只要改頭換面塞點兒新內容進去就行,蕭肅一邊翻書一邊填,弄到下午四點多總算差不多了,保存副本,下樓去活動活動順便給自己泡杯茶。

桂圓枸杞西洋參……蕭肅習慣性照着貼在冰箱上的配方抓了幾樣補品,等水開的工夫忽然想起這配方還是老媽寫的。

方卉慈并不是個細心的人,從小被家裏人照顧慣了,年輕的時候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直到後來蕭勤和蕭肅先後生病,她才開始照着各種養生書做補品,做藥膳,和劉阿姨研究營養飲食……

這個方子還是她大前年出差的時候,在哪個老中醫那兒求來的,回家仔仔細細謄抄了貼在冰箱上,讓蕭肅每天照着喝。

其實這種東西,不過是個心理安慰罷了,好好的純水加了這些個輔料,味道怪得讓人難以下咽,不過蕭肅還是老老實實每天泡那麽一杯。

有時候,不單病人需要心理安慰,家屬比他們更需要。

蕭肅随手将配方拿下來,看着方卉慈的筆跡,她的字一點也不像是當總裁的人寫出來的,圓潤幼滑,透着股子可愛嬌俏的味道。

其實在蕭勤卧床之前,方卉慈确實只是一個可愛嬌俏的小女人,每天不是美容健身逛街,就是帶着兩個孩子在家裏瘋玩。蕭肅記得蕭然四五歲的時候,特別喜歡玩躲貓貓,自己每次玩都會躲在閣樓、車庫這種偏僻遙遠的地方,但方卉慈卻反其道而行之,每次都躲在蕭然的房間裏,床底下啦、衣櫃裏啦……

奇葩的是蕭然每次都能找到他這個哥哥,卻找不到方卉慈這個頑皮的老媽。

他氣不過,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總是失敗,方卉慈笑眯眯地跟他說:“這叫燈下黑,傻兒子,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最危險的地方,要躲,就要躲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最容易忽略的位置。”

玩個游戲也能玩出人生哲理來……蕭肅微笑嘆氣,将配方表貼回冰箱,用磁力貼壓好。

忽然,腦子裏一道光閃了一下,蕭肅猛地瞪大了眼睛——燈下黑!

方卉慈,會不會把那個黃楊木匣子,藏在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吱——”熱水壺發出刺耳的尖叫,蕭肅關了火,将熱水沖進焖燒杯,端着杯子上了二樓。

毋庸置疑,那個匣子裏裝着和方卉澤有關的東西,所以那年暑假方卉慈将它帶走了。但那些東西必然特別重要,否則方卉慈不會在他出國之後又把它拿回來。

按她的性格,如果要藏,絕對不會選閣樓、書房、車庫這種人人都能想到的地方,很可能像從前一樣反其道而行之,藏在方卉澤眼皮子底下。

蕭肅敲了敲方卉澤的房門,叫:“小舅?”

沒人應答,他應該還沒回來,蕭肅擰了一下門把手,房門沒鎖,輕易便洞開了。

這間屋子和蕭肅的房間在二樓對稱的位置,所以格局是一模一樣的,四十平方大小,南面是書桌書架和小沙發,北面是床和開放式衣帽間。

蕭肅環視四周,發現方卉澤帶回來的東西很少,書桌上随意丢着幾個文件夾,兩本心理學方面的書,衣帽間裏挂着一些他常穿的衣服,此外便沒有什麽別的了。

感覺根本不像是要回來常住,倒像是臨時落個腳。

可是他剛回來的時候,并不是這麽說的啊……

蕭肅心中有些疑惑,四下尋找可以藏那個匣子的地方。床下面和衣帽間裏是不可能的,太容易被發現了,方卉澤畢竟不是四歲的蕭然。

打開浴室門,裏面只有浴缸、淋浴隔斷和流理臺,都是經常要用的,不可能用來藏東西。

等等……蕭肅忽然注意到頭頂的吊頂,這間屋子裝修比較早,做的是鋁扣天花,中間嵌着一體式暖風機和照明系統。

鋁扣板是一片一片拼在一起的,上面是三十公分高的輕鋼龍骨支架,承重力很強,完全可以隐藏一個黃楊木匣子。

蕭肅踩着浴缸邊沿,慢慢将一塊鋁扣板拆下來,用手機照進去掃了一遍,很遺憾,空的,上面什麽也沒有。

想想也是,浴室環境濕熱,木料很容易受潮變形,确實不算藏東西的好地方。

不過這個思路是對的,吊頂裏面空間比預想的還大。蕭肅把鋁扣板裝回去,又回到屋裏,站在中央空調檢修孔的下方左看右看,打算拆開百葉蓋板看看。

這棟別墅用的是中央空調,所有管路、電路最後都用輕鋼石膏板吊頂封閉起來。吊頂和浴室的鋁扣天花一樣,也是三十多公分的厚度,應該可以放下那個匣子。

蕭肅将兩把凳子疊在一起,晃晃悠悠踩上去,拆下百葉,用手機電筒在吊頂裏來回掃視。

忽然,光線被阻擋了一下,蕭肅眯着眼睛細看,依稀看到離檢修口一米多遠的地方,有一個方形的陰影。

是它嗎?

蕭肅目測了一下,太遠了,夠不到,得拿人字梯來,站上去用火鉗或者鈎子什麽的,才能把它拽出來。

剛要下樓去拿人字梯,忽然聽見客廳大門響了一聲,一個熟悉的腳步走了進來,接着便是劉阿姨的聲音:“阿澤回來了?今天怎麽這麽早?”

是啊,今天怎麽這麽早?!蕭肅簡直要瘋,腿一抖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手忙腳亂将百葉裝回去,把凳子放回原處,方卉澤的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

“阿肅?”方卉澤背着雙肩電腦包進來,看見蕭肅十分意外,“你怎麽在這兒?”

蕭肅努力平複心跳,抱着焖燒杯說:“剛寫完學期計劃,泡了一壺我最拿手的枸杞桂圓西洋參茶,拿給你分享一下。”

方卉澤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會兒,環視四周。蕭肅心跳加速,餘光掃過百葉蓋板,确信完全看不出被人動過。

“你就編吧。”方卉澤嗤笑一聲,将電腦包放在書桌上,說,“你就是見不得別人過好日子,非騙我喝你的佛系養身茶吧?那玩意兒,我想想就反胃。”

“還可以吧,我媽特意給我求的藥方,來嘗嘗嘛,別人要我還不給呢。”蕭肅給他到了半杯。

方卉澤捏着鼻子喝了,“呸呸呸”地道:“這什麽味兒,跟泡了一張打印紙一樣。”

“不會啊,放了枸杞桂圓很甜啊。”蕭肅違心地說着,看他神色如常,慢慢放下心來,“其實我是路過,順便來你房裏看看,有沒有什麽好東西直接順走的。”

方卉澤道:“我傻啊?有你這種人在家,還會把好東西放在屋子裏?小時候被你拿走多少手辦和絕版書!”

兩人你來我往互相攻擊幾句,蕭肅問:“對了,你那個助理,家裏怎麽樣了?”

“我也不知道,最近放他假了,畢竟家裏剛出那種事。”方卉澤說,“不過我聽說他爸和他叔那個案子好像有什麽反複,人到現在還沒放出來,不知道警方是怎麽搞的。”

頓了下,又問蕭肅:“對了,那個榮銳,開學還住家裏嗎?”

蕭肅下意識點頭,方卉澤略猶豫了一下,道:“要麽,還是讓他回學校住吧。阿肅,按理我不該背後說他閑話,但……你不覺得他對你态度有點過于……過于暧昧嗎?”

蕭肅還沒怎麽的,臉就有點發燒,讷讷道:“啊?沒、沒有啊。”

“你看你都結巴了,你一心虛就這樣。”方卉澤說,“你自己也感覺到了吧?他對你完全超出了學生對老師,弟弟對哥哥,他不會是個GAY吧?”

“……”蕭肅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我就這麽一說,你別太往心裏去,畢竟我這人眼光也不怎麽樣。”方卉澤見他臉色尴尬,又道,“總之你自己以後注意一下,萬一他要對你有什麽不該有的念頭,及早掐滅吧。不管國內國外,大學裏頭這種事都很忌諱的,你安安穩穩當個老師不容易,別惹禍上身。”

他完全是家長為自己好的語氣,蕭肅只得點頭。

晚上榮銳回來已經快十點了,蕭肅聽見他在客廳和劉阿姨說了幾句,貌似還誇了她的“黃果樹瀑布”,片刻後噠噠噠地上了樓。

“還沒睡?”他探頭進來,“寒假作業寫完了嗎?”

蕭肅被他氣笑了:“那是工作計劃,什麽寒假作業,我是小學生嗎?”

“寫完了?”

“差不多了,明天改改就行。”蕭肅招手讓他進來,“查得怎麽樣?”

榮銳反手關了房門,先走到大王的玻璃缸前刷日常任務,一邊說:“馬強死了。”

“吓?”蕭肅吃了一驚,“他也死了?什麽時候的事?不會也是正月十二吧?”

“不,十七年前就死了。”榮銳低聲說,“和這案子其他所有人一樣,是橫死的。”

“橫死的?”蕭肅悚然,“有人殺了他?”

“對,警方的推斷,是他家暴過度,被他的妻子王桂玉懷恨在心,指使情夫将其殺害。”榮銳道,“之所以說‘推斷’,是因為這個傳說中的情夫,到現在都沒有被找見,村裏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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