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S2

雖然榮銳讓蕭肅“別急”, 但案子推進到這種關鍵的時刻, 蕭肅怎麽可能不着急?

他發現自從認識榮銳……不, 自從第一次遇到榮銳開始, 自己平心靜氣修行了十幾年的佛系大法忽然有點不好使了。

而且越來越不好使了。

他正在一點點變回那個惹是生非, 唯恐天下不亂的中二少年。

他戛然而止的青春期,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回來了,和他無欲無求的“晚年”生活和諧地重合了起來。

兵荒馬亂的開學,蕭肅忙了好幾天,總算理清了手頭的工作。這天下午剛剛參加完學院的教職工例會,他在UMBRA上收到了榮銳的消息:【下班沒有?有空來一趟伍心雨這邊嗎?】

蕭肅直覺是碎屍案有了進展,忙回:【剛開完會,半小時到。】

榮銳:【等你。】

蕭肅打了輛車, 一路狂奔半小時趕到,榮锒和伍心雨正在實驗室外面的接待室裏整理分析結果, 榮銳開着筆記本和全息投影, 給他早前做的那張人物關系圖做備注。

“什麽情況?”蕭肅迫不及待地問,“那個下水道的受害人是不是王長友。”

伍心雨用一根玻璃棒将長發挽在頭頂,道姑似的怪可愛的:“應該是了,蕭老師你吃過晚飯沒?沒吃先吃點吧, 不然待會兒我怕你就吃不下了。”

看她的表情, 應該是已經有過教訓了,蕭肅道:“沒事我中午吃的晚,晚上不吃也行……你們是怎麽确定的?DNA檢測嗎?”

“不是, 我們沒有拿到王長友的DNA。”榮锒解釋道,“他住過的地方,養老院和醫院都被工人仔細清理過了,所以他的毛發、皮屑、指甲……什麽都沒有留下,我們是根據其他線索确定的。”

“養老院和醫院?”蕭肅意外地問,“他不是很有錢嗎?怎麽住養老院了?”

“是這樣的……”榮銳喝了口咖啡,開始講述。

話說王長友當年因為羅才的事為尤剛立下汗馬功勞,後來背靠大樹賺了不少錢,買房子、換老婆、包小三,把榮華富貴享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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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牛逼的人也有衰老的一天,随着年紀漸長,他不得不把手頭的生意轉交給四個兒子,自己退居二線,安心養老。

作為一個土味風流浪子,他的兒子當然都不是一個媽生的。

雖然王長友一直認為自己對女人不薄,但這顯然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妄想,事實上不管前妻後妻小三情婦,都對他心懷怨憤。而他精明能幹的兒子們,在這群怨婦的熏陶之下,對他這個老爹也是充滿了刻骨的怨恨和鄙視。

一開始王長友身體尚可,兒子們對他還維持着表面上的敬重,等時間一長,他們把自己手頭那點生意吃透了摸清了,翅膀硬了,就再也懶得應付這個風流老爹了。

中年風流換來老年孤苦,68歲那年王長友不小心摔斷了腿,幾個兒子互相推诿不願意照顧,幹脆湊錢把他送到了養老院。

在養老院過了兩年多近乎坐牢的日子,他被查出了晚期肺癌。

71歲高齡,上了手術臺絕對下不來,化療更是撐不過,所以醫生建議保守治療。所幸他的兒子們雖然不願意撫養他,但都比較有錢,左右晚期肺癌拖不了幾年,于是幾人湊錢給他吃起了進口靶向藥,權當臨終關懷了。

“所以,你們是通過肺癌晚期,和靶向藥這兩個線索,确定他的身份的?”蕭肅聽到這裏馬上明白了,“他吃的什麽靶向藥?”

“Xalkori,克唑替尼。”榮锒道,“我和心雨先是在碎屍的肺部發現了癌細胞,後來證實已經擴散,屬于晚期。後來我們針對‘高齡晚期肺癌患者’這個特點,推斷死者生前可能服用過輝瑞公司的特效靶向藥,Xalkori。”

“克唑替尼?”蕭肅以前曾經跟導師給生物制藥公司做過一些實驗,對這種藥有一定的了解,“是不是美國進口的,一粒一千多那個?”

“你也聽說過?”榮锒道,“沒錯,就是一片一千多那個,說起來王長友那四個兒子也不算頂混蛋了,這玩意兒一吃吃幾年不死的人也有,王長友這半年少說吃掉了他們一套房。”

晚期癌症靶向藥,幾乎所有的都是天價,但事實上有的吃已經偷笑了,多少人只能眼睜睜等死,捧着錢也找不到能治病的藥……

蕭肅莫名有些沉重,勉強附和道:“是,到這一步,肯替他花錢已經算是孝順了。”

榮銳擡眼瞄了他一下,截斷話題道:“後來,榮锒和佩奇檢驗了下水道無名屍的肝髒碎片,發現其中含有未代謝完畢的Xalkori,我聯系了靖川、珑州兩地有處方權的醫生,拿到了所有服用Xalkori的肺癌晚期患者名單,最後确認性別、年齡等等都符合的,只有王長友一個人。”

榮锒補充道:“最重要的是,兩千多名服用者,只有他一個人在正月初十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

王長友被查出癌症晚期之後,因為年老體弱,病情多次反複,所以時不時地要拉到醫院去搶救。春節前兩天,他又有點兒不好,養老院怕擔責任,早早叫了救護車來把他送到了醫院。

大過年的,四個兒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也懶得管王長友這個糟老頭子,只往醫院診療卡上打夠錢,委托養老院定時探望,就把他抛諸了腦後。

正月初九上午,王長友病情穩定下來,下午兩點半,一個花店夥計捧着一大束火紅的花朵來病房找他,說是有人特別吩咐要送給他的。

花裏夾着一張卡片,王長友看過卡片之後臉色大變,整個人坐立不安,當晚幾乎一夜沒有睡着。

然而第二天傍晚,他忽然又莫名其妙鎮定了下來,跟護士站請了個假,說自己有點東西要去養老院拿過來,取得同意之後換下病號服便出門了,此後再也沒有回來。

“什麽花?”蕭肅問榮锒,“那個卡片上到底寫了什麽?”

“你自己看。”榮銳将一張照片放在投影裏,“這是王長友同房的病友拍的,因為當時覺得那花長得太奇怪了,又紅得瘆人,所以趁他去衛生間的工夫拍了張照。”

蕭肅看着照片愣了,半天才不确定地說:“這……好像是紅石蒜?”

“沒錯,紅石蒜,也叫曼珠沙華。”榮銳道,“傳說它生長在冥府的三途河邊,象征着死亡和仇恨,也叫彼岸之花。”

蕭肅完全知道什麽是曼珠沙華,但他不确定真會有人拿這種花來送人。而且大正月的,花店為什麽要備這種不吉利的花?

榮銳解釋道:“我們問過花店夥計,他說這個客戶早在半個月之前就在網上下了定金,指定要紅石蒜,正月初九下午兩點送到王長友手裏。”

蕭肅道:“那張卡片呢?卡片上寫了什麽?”

“卡片被王長友帶走了,找不到,花店夥計也沒有看過,所以現在誰也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麽。”榮銳遺憾地說,“不過曼珠沙華象征着複仇與死亡,兇手送他這種花,意思很明了了,就是要複仇,取他性命。”

“那他為什麽還要離開醫院?他去哪兒了?”蕭肅問道,話音未落,忽然反應過來——正月初十,不正是羅建紅、羅建新兄弟被“薯片”騙去工房那天嗎?

榮銳回答道:“他收到了和羅氏兄弟一樣的位置定位,去了那個工房。不同的是,他收到定位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所以趕到工房天應該完全黑了。”

“羅氏兄弟說過,那天天黑以後不久他們就睡着了,再醒來的時候身邊多了個死人……”蕭肅喃喃道,“所以,兇手是在他們到達工房之後,才給王長友發的消息,就是想讓他及時趕到,好去送死?”

“沒錯。”榮銳道,“另外,關于那張卡片,雖然沒人見過,但我懷疑上面很可能也寫着那組數字——19970806,王長友應該和羅建紅,羅建新兄弟一樣,這組數字包含着一個巨大的秘密,讓他們不得不跟随兇手的指示,去到那個工房。”

“1997年8月6日,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都非同尋常……”蕭肅皺眉道,“這一天到底發生過什麽?”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靜了片刻,榮銳道:“曼莎珠華,複仇之花,這個兇手的用意很明顯了,他是來複仇的,他和王長友、羅氏兄弟之間有着深仇大恨。”

“如果你之前的推測是對的,那他的複仇計劃裏還包括了尤剛、張婵娟、呂白。”蕭肅接着道,“馬強呢?馬強算不算?”

榮銳看着人物關系圖,點了點頭:“反正現在我們是頭腦風暴,先算上吧。”

“OK,那1997年8月4日,羅才被刺案,涉案所有人都出事了。”蕭肅沉沉道,“兇手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案子來複仇的?”

榮銳慢慢轉着筆,道:“我們得先理清這件案子的邏輯,有了邏輯,才能找到受害人,有了受害人,才能找到兇手複仇的原因,進而确定他的身份。”

“受害人不是羅才嗎?”伍心雨托着下巴問,“那兇手會不會根本就是羅建紅和羅建新兄弟——1997年8月4日,王長友派人殺了他們的父親,所以現在他們要找他報仇,這邏輯不是很正常?”

榮銳搖頭道:“不,羅才雖然是王長友派人殺的,但最後尤剛賠了羅家很多錢,就當時的調解情況看,羅老太太和羅氏兄弟都是很滿意的,他們沒理由複仇。”

“沒錯。”榮锒附和道,“而且工房那件案子,一開始兇手就想誘導警方認為羅氏兄弟殺了人,可惜被識破了。”

“也是哦。”伍心雨托腮道,“案情都反轉了一次了,沒理由再反轉一次……所以,這個兇手的複仇邏輯到底是什麽呢?他為什麽要無差別攻擊,殺了王長友這個施害者,又嫁禍給落實兄弟這兩個受害者家屬,還有尤剛、馬強……他是不是精神病啊?”

“不,他沒有精神病,他非常冷靜,完全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榮銳沉聲道,“我懷疑,羅才之死完全不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這麽簡單,其中另有複雜的內情。”

頓了頓,他幾乎篤定地說:“除了表面上的受害人羅才之外,這案子裏很可能還有另一個隐藏的受害人。”

蕭肅一直沒有開口,只看着全息投影中的人物關系圖,這時忽然開口:“等下,還有一個人活着。”

他指了指“律師”那一欄:“呂志忠,他女兒呂白死了,他還活着。”

“不錯。”榮銳道,“現在這件案子裏活着的人只有呂志忠了。我已經拿到了他的地址,打算明天去他家裏和他談談。”

蕭肅試探道:“我跟你一起去?明天周六,我正好休息。”

榮銳猶豫了一下,同意了:“行。呂志忠退休以後離開了靖川市,回老家小鎮生活,我們明天早上早點走,趕中午應該能到他家。”

蕭肅舒了口氣,還以為他不許自己跟去呢。

“那好,明天你們去鎮上找呂志忠,我和心雨繼續完善屍檢報告。”榮锒收拾桌上的紙張,交給伍心雨裝訂成冊,“我們已經和王長友大兒子聯系上了,明天他會來采血,确定和死者的親子關系,到時候這份報告就鐵板釘釘,再沒有任何問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又一起出差了~

戴好BU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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