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莫言

沈貴妃對自家侄子這個性子也是很無語，轉頭去看謝環，見她神色如同之前，沒有什麽不喜或者委屈的神色，心裏暗暗點頭。

因皇上這幾日國事繁忙，已有許久沒有陪過沈貴妃，便叫衆人都散了，自己陪着沈貴妃繼續游園，又叫沈彧将謝環送回去。

從禦花園出來，前後都跟了宮女，謝環不認路，只好跟着她們走，身旁是沈彧，目不斜視的往前走。

謝環忍不住喚住他，好奇問：“世子今日怎麽在宮裏？”

沈彧猶豫了下，道：“皇上宣我問狩獵的事。”

皇上喜歡狩獵，每年都會舉行兩次，一次是春蒐，一次是秋狩，圍場那兒的事都要安排妥當才行。

今年，這差事落到了沈彧的身上。

謝環眼睛一亮，“狩獵，你也去嗎？”

話一問出口，謝環就覺察到不妥了。

哪一次的狩獵是将定國公府給落下的？

沈彧低眸，見她懊惱的想要錘自己，唇角擡起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嗯。”

對沈彧這種不愛說話的人，謝環覺得，要不是這人是沈彧，她早就不理會了，說話也太累了些。

沈彧見謝環沉默，以為自己惹到了她，讓她不開心了，他抿唇想了想，“你有馬嗎？”

“啊？”謝環正在心裏吐槽這人，這人突然冒出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她一頭霧水。

“狩獵要騎馬的，我送你一匹馬吧。”

宣寧侯府不至于連一匹馬都沒有，但這是沈彧的心意，謝環看着少年尚且嫩稚的眉目，眼眸裏難得一見的有些緊張，心似是被燙了一下。

她彎了彎眉眼，“好。”

……

沈彧回去之後就挑了一匹馬，由蔣安親自送過去。

謝環正在謝老夫人屋子裏繡花，聽到婆子進來，頭也沒擡的跟手中的繡線作鬥争。

“行了行了。”謝老夫人有些看不下去了，“你再弄下去，這繡線都給你毀了。”

謝環看着她努力了許久，結果變成一團亂的繡線，默默地放下了。她果然是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謝老夫人不想看這糟心的一幕，轉頭問那婆子什麽事，婆子忙道：“定國公世子派人送了一匹馬過來，說是給六姑娘的。”

謝老夫人看向謝環，謝環想到那日在宮裏說的話，又想到沈彧那般忙卻将這件事放在了心上，唇角忍不住揚起。

謝老夫人覺得沒臉看，扭過頭去趕人，“行了行了，快去吧，別在這兒礙手礙腳了。”

謝環也不扭捏，随着婆子去了前院。

蔣安是見過謝環的，“謝姑娘，這是世子讓在下送過來的。”

謝環笑着道了謝，在看到那匹棗紅色馬駒的時候，卻是整個人愣住了。

“謝姑娘？”蔣安聲音都不由輕緩了些，他有些摸不着頭腦。謝姑娘之前看上去還挺高興的，怎麽這會兒就又不高興了？難道是她不喜歡這匹馬？

謝環藏在袖中的手攥起，她極力壓制着內心的動蕩，平靜的問：“這匹馬叫什麽？”

或許，這只是一個意外。或許，在沈彧那般不解風情的人眼中，這匹馬很好看。

蔣安道：“将軍說了，叫莫言。”

謝環瞳眸驟然緊縮了一下，又悄然的平靜了下來，她笑道：“怎麽叫這樣一個名字？”

手指甲在掌心留下了痕跡，謝環卻仿佛感覺不到痛，她現在急需這樣的痛讓她保持清醒，否則，她一定會失态！

蔣安摸不着頭腦，老實道：“這匹馬駒前些日子剛生下來，至于為什麽叫這個，得問将軍。”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沈彧為什麽取了這麽一個名字。在他第一眼看到這匹馬的時候，脫口而出“莫言”。

謝環深呼了口氣，勉強站穩，平靜道：“還請幫我帶一句話給世子，多謝他的馬。”

……

蔣安走後，謝環身子晃了晃，阿綠立刻緊張的扶住了她，“姑娘，可還好？”

謝環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幹了，需要靠着阿綠才勉強站穩。

日光下，她的皮膚白皙透亮，此刻卻又透着幾分不正常的蒼白。

謝環一顆心仿佛在油鍋上翻來覆去，煎熬的很。

恍惚間，她仿佛聽到了那個年輕的将軍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叫莫笙，它就叫莫言，如何？”

往日種種，歷歷在目，猶如昨日發生的一樣。

謝環閉了閉眼，想起重來一世後遇到沈彧的種種，突然明白了她覺得違和的地方在哪兒。

沈彧這個人，除了帶兵打仗，對旁的事情從來都不關注，即便她是他未來的妻子，他也不會過分關注，可如今她認識的沈彧，卻一步步的扭轉了她印象中的形象。

如果沒有錯的話，沈彧極有可能是跟她一樣，重新來過。

謝環咬着唇，神色蒼白的仿佛下一刻就能倒下去，瞧得旁邊的小厮和丫鬟們心驚膽顫的。

但她撐住了。

她恨不得此刻沈彧能出現在她面前，她恨不得此刻能沖到沈彧的面前，問他一個答案。

為什麽他會脫口而出“莫言”這個名字？為什麽他會選擇送“莫言”給她？

饒是棗紅馬現在還小，沒有日後那般高大，可謝環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匹陪着她許多年的坐騎！

她不相信有這樣的巧合。

前世，這馬名叫莫言，只是因為她給自己取名叫莫笙。

那今生呢？

她不相信有這樣的巧合存在。

“姑娘？”阿綠滿眼擔憂，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謝環輕輕顫了顫睫毛，語氣很是平靜，沒有半分起伏：“将‘莫言’送到馬廄那兒去，再叫人好生照料着。”

“姑娘，你真的沒事嗎？”回去的路上，阿綠依舊擔憂不已。

平日裏沒覺得什麽的謝環，第一次覺得阿綠聒噪的有些讓人心煩。

“阿綠，你別說話，讓我好好靜一靜。”謝環繃緊唇角，努力讓自己不将心裏憋着的火氣撒到別人的身上，指甲用力掐着掌心，一張臉冷得如冰山一樣。

阿綠從未見過這樣的謝環，一下子噤聲，不敢多言，甚至在芭蕉上前想要詢問的時候拉了她一把。

謝環回了海棠居，直接将自己關進了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