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生活常态
雨滴從車轅一直灑到車內,盡管鋪設了很厚的羊絨毛毯,但是靈犀腳下還是暈染了很大一片水漬。她揪住自己的衣角,反手一擰,嘩啦一下就是一灘水,然後又開始擰自己的頭發。
顧庭樹實在看不下去了:“靈犀,把衣服脫了。”
“不。”
顧庭樹把自己的黑呢鬥篷解下來,扔到她的頭上:“把衣服脫了,然後披上這個。”
黑呢鬥篷莊嚴大方,翻領處垂下兩條沉重的金鏈子,如今連年征戰,金價奇高。用金鏈子做衣服上的縧帶成為貴公子們的時尚。
靈犀把衣服放在腿上,頗為局促地低下頭,羽絨鬥篷十分溫暖,讓她覺得很舒服。
顧庭樹看着她,語氣和神态都是慈愛溫和的,看起來是一個最正經純良的好人。在這樣澄澈純淨的目光下,靈犀只好慢慢地脫了裙子,又褪掉短衫,遮遮掩掩地鑽進鬥篷裏,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平時穿衣服還看不出來,你身上挺有肉的。”顧庭樹閑閑地說。
靈犀把臉埋在衣服裏,耳根都紅透了。過了一會兒才悶悶地說:“庭樹,我要和你說一件事情。”
“嗯。”
“就是……之前……”靈犀的聲音悶悶地從衣服裏傳出來:“海棠陷害我的時候,把我關在小房子裏……”
顧庭樹見她說得艱難,只好代她說:“找了幾個人渣羞辱你,我知道。”
靈犀略擡頭看了看他,情緒低落地說:“嗯,我想你什麽都知道了。”
顧庭樹伸手把她拉過來,柔聲說:“你現在跟我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靈犀低頭想了半晌,細聲細語地說:“我看古書上說,一個女子洗衣服的時候胳膊被男人看見了,她要麽切掉胳膊,要麽嫁給那個男的。”
顧庭樹把臉埋在她的胸口嗤嗤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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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不高興地說:“我知道書上寫的不對,但是我自己覺得很丢臉,你現在又笑話我!早知道不說了。”氣鼓鼓地看着他。
顧庭樹從袖子裏握住她的手:“你是柔弱堅貞的女人,我不是笑話你,是覺得你很可愛。你不必為那件事情羞恥,應該覺得恥辱的是我,因為我沒有保護好你。”
顧庭樹的情話技能已經登峰造極了。靈犀呆呆地看着他,眼睛濕漉漉的像一只小鹿。
“你剛才說我是……”靈犀癡癡地說:“你是在誇我是嗎?”
“是的。”
“還有呢還有呢?”靈犀抓着他的手。
顧庭樹很艱難地沉思了一會兒:“嗯……對不起,換個話題吧。”
靈犀回去的時候,頭發和衣服已經半幹了。丫鬟給她準備了熱水和姜湯驅寒。她洗澡一向拖拖拉拉,穿着亵衣出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秋兒給她端了一大盆紅糖姜水。靈犀坐在桌子旁邊,喝了一碗又一碗,最後舌頭發麻,連晚飯都省了。
紅雲捧着一疊腰帶、玉佩、長劍等私人物品,開門走進來,放到了桌子上。
靈犀和秋兒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少爺說他不住在東籬居了,仍舊回來住。”紅雲笑吟吟地看着靈犀:“公主覺得可以嗎?”
靈犀一手端着瓷碗,低頭吸溜了一口湯,慢慢說:“他這隔三差五地換地方,也是夠折騰的。我的屋子很寬敞,他愛來就來。”
說得兩個丫鬟都笑了,秋兒重新鋪了一套紅色棉被,又在香爐裏放了香料,把屋子裏的蠟燭都換成了雕刻龍鳳花紋的紅燭。過了一會兒瞧見顧庭樹走過來,她們兩個很識趣地走了。
靈犀披散着頭發,一個人坐在紅燭下面,臉頰白淨得宛如玉石。她聽見輕微的房門關閉聲音,擡起頭一看,顧庭樹微笑着,從燈光下朝她走過來。
顧庭樹彎下腰看着她,伸手撫摸她的頭發,低聲說:“剛洗過頭?”
“洗澡。”靈犀糾正道。
顧庭樹喉結動了動,指腹撫摸着她的臉頰:“好乖。”
靈犀捧起瓷碗,又抿了一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自己乖在什麽地方。
顧庭樹拿起剪刀,剪了紅燭上的燭花,又倒了兩杯酒,遞給她一杯。
靈犀婉拒,解釋道:“我現在要吃藥,”舉着手裏的姜湯:“這個酒啊,它跟姜湯藥性相沖,一起吃的話……唔……”
顧庭樹低下頭吻着她,一面把她手裏的瓷碗奪了放到桌子上。
然後是紅燭搖曳,滿室生春。
暮春時節,一場風雨過後,院子裏的杏花落了一地。薔薇花正是瘋長的時候,枝枝蔓蔓地把院牆都蓋住了。靈犀搬了一個凳子,認認真真地修剪花枝。丫鬟們站在地上,把殘枝敗葉收攏起來扔掉。
紅雲恐她累着了,勸道:“這種活兒讓院子裏的婆子做就行了,公主何必親自勞神?”
“那些人只知道種瓜種菜,這花是名貴的,她們哪兒知道如何侍弄呢。”靈犀把剪刀遞給丫鬟:“去找個青花瓷瓶,把地上那幾支盛開的花裝起來。再給我找幾根布條,我把樹枝纏一下。”
那幾個丫鬟離開了,靈犀就攀着花枝,聞薔薇花的香味。鵝黃色的花朵上上凝結着晨露,手一松,露珠登時落在了她的臉上。
“小公主,一大早爬這麽高。” 顧庭樹忍不住笑起來。
靈犀聽見他的聲音,臉頰先紅了,然後才慢慢轉過身,眼皮垂下來,輕聲說:“這些花長得太快了。”
“你總喜歡做這種事,小心割着手。”顧庭樹朝她伸出手:“下來。”
靈犀背着手,自己蹦了下來。
兩個人站在牆根下面,裝作四處看風景的樣子。
“我剛才去軍營了一趟。”顧庭樹說:“早上起來看見你還睡着,我就沒叫醒你。”
靈犀低頭看着腳尖:“哦,丫鬟跟我說了。”
“你吃過飯了嗎?”
靈犀掃了他一眼:“你是問早飯還是午飯。”
顧庭樹擡頭一看,果然太陽已經到頭頂了。他也覺得自己問得太蠢了,于是努力做出一副成熟淡定的樣子:“中午一起吃飯,下午去陪我去書房看書。”
靈犀臉上的紅暈接連不斷:“下午我想睡覺。”
“書房裏有卧室。”顧庭樹直接說,頓了頓又解釋:“我的意思是……不會耽誤你午睡。”
“我知道了。”靈犀低低地說了一句,率先進屋子裏去了。
因為不出去打仗的緣故,顧庭樹是一個非常清閑的人。所謂去書房裏讀書,其實是顧庭樹坐在窗前看小說,靈犀趴在書桌前臨摹字帖。
寫着寫着,靈犀把毛筆扔到旁邊:“啊,寫的好無聊。”吃了兩塊餅幹,去院子裏走了一圈,最後趴在顧庭樹的肩膀上:“你看的是什麽書?”
顧庭樹把封面給她看,《燈草|和尚》
“是本好書嗎?”
“嗯……不怎麽好。”顧庭樹遞給她:“要看嗎?”
靈犀把書丢到旁邊,不感興趣的樣子 :“庭樹啊。”
“嗯?”
靈犀微笑着說:“你把我從屋裏帶到書房,就是讓我練字的?”
顧庭樹氣定神閑地端起茶杯,用查蓋撩着茶葉,頭也不擡地說:“是的。”把茶杯放下,低頭在她臉上吧嗒親了一口,然後說:“我就是想跟你單獨待一會兒,家裏人多口雜,想跟你說句話都不方便。”頓了頓又說:“當然如果你真想做點別的,我很樂意奉陪。”
靈犀臉色一白,慌忙後退了兩步,老老實實地回到書桌旁邊:“我還是寫字吧。”
她的胸口、大腿被衣料摩擦,現在還有些疼,早上穿衣服的時候瞧了一眼,有好幾個血淋淋的牙印子!靈犀雖然想發脾氣,但是又不好意思把這種事情說出來,只好在心裏嘀咕了很久。
晚上顧庭樹爬到床上時,靈犀微微掀開衣領:“你看。”
顧庭樹驚喜地湊上去看,然後點點頭:“嗯,挺白的。”
“……”靈犀無語地看着他,最後說:“都青了。”
“那我……”顧庭樹仰起臉想了想,很誠懇地說:“明天給你買點好吃的。”
靈犀背轉過臉,很無情地:“不要,你去別地睡。”
顧庭樹拉着她的袖子:“好公主,我斯斯文文地躺着,好不好。”
“誰信你。”靈犀整理了一下衣服,很冰冷高貴的樣子:“紅雲,給少爺收拾東西。”
紅雲意意思思地站在門檻上,尴尬地笑了一下,知道是他們兩個鬧別扭。
顧庭樹揮手叫紅雲出去,轉過臉看了靈犀一會兒,忽然沉下了語氣:“我真是把你慣得不像樣子了。”起身吹滅了蠟燭,唰地放下床帏,命令道:“躺下。”
靈犀奮然起身要出去,腳下忽然被絆住,她莽撞地撲倒在床上,胳膊被反擰了過來,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腳被衣服捆綁起來,拱肩縮背地躺在顧庭樹身邊。
一剛一柔的,顧庭樹輕聲說:“你要造反啊,不聽哥哥的話了?”
“不是。”靈犀嘟囔了一句,發現他捆的繩結純粹是吓唬作用,随便一掙脫就開了,不過她沒敢再鬧了,因為第一次是吓唬,第二次可能就來真的了。
“你要是不願意,今天就算了。”顧庭樹通情達理了一次。
“真的?”靈犀驚喜的看着他。
“騙你的。”顧庭樹冷笑了一下:“這種事情我從來不讨價還價。”趁她還沒反應過來,搶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
除了在這件事情上不講道理外,其他方面顧庭樹是個挺斯文有禮的青年。因此靈犀雖然早上起來會恨他一會兒,白天他願意帶着自己出去玩,靈犀又要歡喜的喊:“庭樹哥哥真好。”
顧克天那邊隔一段時間都要傳回來戰報,基本都不是什麽好消息。淩帝龍顏大怒,連着發了十幾道督戰诏令,叫他速戰速決。但是這種事情顯然不是短時間內能解決的。朝廷裏彈劾顧克天的奏折雪片似的飛過去,甚至有人說顧克天已經跟犬戎族的首領勾結,意圖謀反。
顧家人也一直為這件事情懸着心,顧庭樹到處奔走,聯絡父親的舊部,免得淩帝偏聽偏信,降父親的罪。他自己每天去軍營裏,積極調撥糧草和士兵去前線。雖然自己也想去打仗,但是家裏母親年邁,妻子年幼,實在走不開。
顧太太經過阿桃的事情後,精神一天天衰老下去,有時候在人前都會出現胡言亂語的征兆,又催命似的催促公主,要盡快給顧家生下子嗣,免得顧氏一族香火斷絕。
靈犀見識過阿桃生産時的鮮血淋漓,顧庭樹也對生孩子有心理陰影,兩個人都不想要孩子。夜深人靜的時候,顧庭樹把床頭的燭臺點亮,靈犀頭發松松地挽在腦後,渾身起了一層細汗,小腹到胸口有一片粘液。她接過顧庭樹遞給她的水杯,抿了一口才說:“媽今天又催我生孩子。”
顧庭樹刻意地不想讓她懷孕,他漫不經心地把那灘東西塗抹在她身上,随便嗯了一聲。
“她幹嘛不催你啊!”靈犀很不高興:“好像我想生就能生似的。”頓了頓又說:“哎你不要玩了,我去洗一下。”
過了一會兒兩口子安安靜靜地躺下,顧庭樹遲遲不能入睡,靈犀是他的枕邊人,對着外人不能說的話,他可以毫無顧忌地跟她說。
“要是父親這一次吃了敗仗,皇帝可能要對我們家動手了。”顧庭樹輕輕地握着她的手:“幸好我們家宗族不多,就算株連,也不會死太多人。”心裏更加堅定了不能要孩子的決心,不然顧家的男人被砍頭了,靈犀要帶着孩子去邊疆給披甲人為奴,真是可憐死了。
靈犀沒經歷過政治鬥争,她只看到了顧家戰功赫赫,顯耀一時的氣派,不知道再往前面走就是萬丈深淵了。
“哪有那麽嚴重。”靈犀眼巴巴地看着他:“前幾天你不是還陪皇帝下棋嗎。”其實心裏已經認同了顧庭樹的想法,君王的脾氣總是變幻莫測的,尤其是才德平庸的君王。
靈犀低頭想了一會兒:“要是你死了,我也陪你一起死。”想到兩個人喋血街頭的畫面,傷心地要落淚了。
顧庭樹性情沉穩,深謀遠慮,他想的長遠,計劃得周全,但并不會為沒發生的慘劇傷心難過。然而靈犀已經吚吚嗚嗚地哭個不停了,好像明天兩個人就要上斷頭臺。
顧庭樹的枕頭已經被哭濕了一片,他只好擡手抓了另一個幹淨的枕頭挪到旁邊,但是靈犀很快又趴到了他的肩膀。
“靈犀,明天我帶你去看戲,如果你的眼睛紅腫,就不能出門了。”
靈犀這才袖子抹了一把眼淚,萬念俱灰地說:“都要被殺了,還看什麽戲啊。”頓了頓又說:“什麽戲?”
“岳飛傳”。
靈犀這才點點頭:“哦。”又輕輕地抽泣了幾聲。
顧庭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顧家一直被淩帝忌憚,從我出生時,那把劍就一直懸在顧家的頭頂。這是我們家的生活常态,你是我家的人,以後要學着習慣,知道嗎?”
靈犀很艱難地點頭:“我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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