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訓子

夜深人靜的時候忽然被噩夢驚醒,昭明瞪着眼前的床帳和屋頂,要過一會兒才能反應過來這是什麽地方,她身邊躺着的男人是誰。

跟藍貝貝的相識好像是一個迷魂陣,魂魄是自從見了他的的樣子後失掉的,找回來時,兩個人已經成婚幾個月了。

藍貝貝的美似乎帶着魔咒,無論男女見了,統一地要迷失自我。昭明那樣高傲的女子,也難免陷入這美色的陷阱中。盡心竭力地讨好他取悅他,雖然藍貝貝态度冷冷淡淡的,但終于還是請求皇帝賜婚了。兩個人成親後,藍貝貝的美麗褪去了光環,成為紅塵世界裏最普通的男子。

昭明甚至覺得上了當,本來看着是一碗鮮美的蝦仁,嘗了之後才知道是面粉僞裝的素食。藍貝貝并非才子,也非英雄,性格裏甚至有些陰鸷,不怎麽逢迎附和別人,喜歡搞小團體,嘁嘁喳喳地議論別人。昭明有時見他這樣,真是恨得咬碎一口銀牙,感覺自己嫁了一個草包。

昭明是要強的女子,尤其不願意在外人面前示弱。外面依舊言笑晏晏地裝作恩愛和諧的模樣,回到家裏臉上幾乎能刮下一層霜,心裏又暴躁,一點瑣事都能讓她暴跳如雷。

每當她叮叮當當地摔東西發火時,藍貝貝便裝作沒事人似的去外面找朋友玩,他跟長樂太子脾氣相投,倒是能玩到一塊兒。長樂太子跟昭明的生辰只差幾天,私下裏也直呼其名諱。

“昭明被父皇慣壞了,總是愛發脾氣。”長樂對自家的姐姐似乎也很不滿,放低了聲音道:“她小時候想當女皇帝,父皇還常常抱着她坐在龍椅上議事。如今長大了,也總是不安分。”

藍貝貝不大想提她,甚至于這段婚姻,對他來說都是很不堪的,雖然他是這樁婚姻的最大贏家。

長樂見他低頭不語,還以為他在家裏受氣了,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她最不滿意的,就是你地位低微,等我以後當了皇帝,先封你做個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到時候你把她晾到一邊,再娶十幾二十房姨太太,她不得哭着喊着求你回心轉意呀。”

藍貝貝有些哭笑不得,沒見過幫着外人排擠姐姐的弟弟,不過帝王家的親情本來就寡淡,不反目成仇就算好的了。兩個人去了一會禦書房,幫皇帝處理國事。

長樂前段時間辦了幾件事情:懲治貪官、興修水利、征收賦稅。幾件事情辦得不好不壞,跟他的年歲和才能相匹配。但是淩帝對他很不滿意,把奏折全扔到了地上。

“一塌糊塗!”淩帝在地板上走來走去,一雙靴子把奏折的封皮都踩爛了。長樂和藍貝貝一齊跪在地上,頭垂地很低,但心裏并不怎麽懼怕,因為這種訓斥早就習慣了。

“你辦的這幾件事情,是遵循往年的慣例。你以為中規中矩的,就不會出錯?”淩帝氣喘籲籲地說:“一個年俸百兩的縣官,做得也不會比你差。蓬山,你将來可是要繼承我的皇位的,現在你這個樣子,實在讓我很失望!”

長樂低頭看着地面,然而神色已經有些僵硬了,淩帝的這幾句話很傷他的自尊心。于是藍貝貝及時解勸道:“太子年輕,還需要多學習,陛下未免操之過急了。”

淩帝對這位女婿,總算還不至于發火,他哼了一聲,走到龍案前嘩啦嘩啦翻閱了一下,忽然抓起一本奏折,自己看了一眼,扔到地上,陰沉沉地說:“這是顧家那小子呈上來的治軍現狀,還真是虎父無犬子。”

長樂想到顧庭樹是靈犀的丈夫,倒是打心眼裏贊賞,于是說:“那位顧少爺确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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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帝對顧家父子視若眼中釘,聽見這話直接走過來,一腳揣在他的肩膀上:“你呢?你再看看你,你有人家一半的能力,我也不至于……”說到這裏又打住了,并不願意承認自家的兒子比別人差。

長樂被踹了一腳,心裏真是委屈死了。我幹嘛要跟別人比呢?我就是我!你覺得顧庭樹好,幹嘛不認人家當兒子。這些話自然是不能說出來的。他磕了三個頭,誠惶誠恐地說:“父皇教訓的是,兒臣回去一定閉門思過,勤勉學習。”

淩帝見他态度還算老實,于是伸手把他扶了起來,又擡手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談完了國事,這就可以談家事了。淩帝先問長樂:“寶兒前幾日咳嗽,現在可好了?”

寶兒是長樂的兒子,剛滿月,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長樂拱手回答道:“已經不咳了。這幾日天熱,我叫乳娘帶他睡在外間的涼席上了。”

淩帝點點頭,道:“雖然是皇長孫,也不必太嬌貴了,男孩子要磕磕碰碰才好。”又把目光移向了藍貝貝。

他的這位賢婿還真是個耐人尋味的人。本來淩帝是不同意這門親事的,不過等藍将軍領着自家兒子在金銮殿下一跪,淩帝只略微看了一眼,竟然同意了,心裏只是一個想法:我這位至尊至貴的女兒,也只有這樣的男子才能匹配了。

“小錦身子怎麽樣?這麽久都不來宮裏,真是女生外向啊。”淩帝撫摸着胡須笑起來:“前幾日暹羅國進貢的小紅果,又酸又甜,她肯定是喜歡吃的。”說着吩咐了身邊的公公,把果子裝一大盒,交給驸馬帶回去。

藍貝貝跪下謝了恩,心想,別人待她或許虛情假意,皇帝倒是對她真好。這樣想着,藍貝貝覺得自己有必要對妻子好一些,畢竟她娘家實在不好得罪。

從禦書房出來之後,長樂把手伸進馬褂裏,摸出一手的汗,走得遠了,才嘀嘀咕咕:“父皇一會兒發脾氣一會兒又說笑話,怪不得戲文裏說伴君如伴虎呢。”頗為嫉妒地看了藍貝貝一眼:“父皇疼愛昭明,連帶對你也和聲細語的。唉,當太子真麻煩,天天挨訓,想吃的不能吃,想玩的不敢玩。我要是個公主就好啦。”

藍貝貝瞅了他一眼,轉過臉扶着一棵玉蘭樹,彎下腰嗤嗤地笑起來。

長樂也覺得剛才那話說得很不體面,不過他就是溫和懶散的性子,那話也确是他的心裏話。眼見四下無人,他頓足道:“哎!不要笑了,我說着玩的。你不要說出去!”

藍貝貝捂着肚子,臉頰笑得發紅,他擡手擦掉眼角的淚水,勉強點頭道:“哈哈哈,我知道,我不會說出去的。”好容易收斂了情緒,他略有些困惑地看着長樂:“殿下,你發什麽呆?”

長樂忙收回了目光,看向別處,神色有些尴尬,支吾道:“沒什麽,走吧。”

藍貝貝臉頰還帶着一點紅霞,一雙眼睛亮得宛如星辰。他從小到大,經常會遇到對着他發呆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因為太尋常了,所以他不怎麽在乎,也懶得去深究。

出宮的時候,有執事太監給他一個紅漆食盒,藍貝貝道了謝,将食盒帶了回去。驸馬府裏燈火通明,丫鬟婆子們在庭院裏各自忙碌,四周寂靜無聲。藍貝貝沒有聽見昭明呼來喝去的聲音,一時間還不太習慣。他踏進內庭,一眼看見了一身粉色襦裙的靈犀。

靈犀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正跟一個丫鬟玩翻花繩,兩人都笑嘻嘻的,是個很快樂的模樣。看見他回來,靈犀站了起來,兩人都朝對方行了半禮。靈犀現在是婦人,雖然不至于回避他,但是單獨待在一起總是很不自在。

“我給昭明送一盒養胎的人參。”靈犀站在門檻上,雙手捏着手帕,心裏正在思考着離開的借口。

藍貝貝手裏托着食盒,平平靜靜地打量她一會兒,又從門檻上撿起那根繩子,笑道:“你還玩這個?我都忘記怎麽玩的了。”他們兩個以前在課堂上倒是能玩好幾個時辰的翻花繩。

靈犀也想到了舊事,心中不禁暖了一下,她也不是故意要疏遠藍貝貝的,乃是人言可畏的緣故,其實兩個人純潔得跟白紙一樣。她後退一步進了屋子,閑閑地說:“你們夫婦兩個都不在家,我等得無聊,随便消遣罷了。”見昭明并沒有跟他在一起,猜測兩個人大概分別出門了。

藍貝貝也覺得詫異:“昭明出門了?”把婆子叫過來一問,才知道昭明一大早去寺廟裏進香了。

“她從來不信這個,今日不知哪來的興致。”藍貝貝随口說了一句,也沒有再問,把手裏的禮盒放在炕桌上,微微打量了靈犀一眼,見她肌膚豐腴,臉頰上有了肉,笑起來也有兩個酒窩。

炕桌上的食盒裝飾精美華麗,吸引了靈犀的視線。

“那裏面是什麽?”靈犀好奇地問。

藍貝貝立刻把盒子打開,裏面上下三層,擺放着整整齊齊的小紅果,果子約有嬰兒拳頭大小,異香撲鼻。靈犀嘗了一個,連連稱贊道:“這種果子很好吃,我從來沒有見過。”

藍貝貝見她喜歡,就吩咐傭人給她裝一些帶回去。靈犀畢竟是心思缜密之人,略一思索,就叫傭人退下了,含笑道歉:“這果子又酸又甜,想必是給孕婦吃的。我不過是偶爾嘗個鮮,多吃幾顆恐怕牙齒都要酸掉了。”整頓衣衫起來,要告辭時,猶豫了一下,然後說:“給昭明看病的是哪位太醫?”

藍貝貝說了名字,又很緊張地問:“你生病了?”

靈犀臉頰一紅,低頭笑了一下:“沒有生病,請個平安脈。”

藍貝貝愣了一下,臉色漸漸冷下來:“你懷了他的孩子?”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靈犀皺了皺眉,也不好跟他說這種事情,帶領丫鬟自顧自地走了。

藍貝貝一個人站在門檻上,身邊的丫鬟婆子們無聲無息地澆水掃地,日頭西斜,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寫的不多,我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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