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城下逼問

問題的答案蕭念稚等了十天,十天後,他們的計劃成功,用男子作餌,世俗談論放線,逮住了這個操控盜生蛹害人的修士,是為人,那麽當晚的假如作廢,不論回答是與否,蕭念稚一根筋早就忘記了。

——

夜辰時,世外桃源妓院後華庭城牆,三面青石高牆,灰板小巷詭霧翻湧,月缺了一角,深寂遠處飄來狗吠,仔細聽即刻化為鬼嘯。

一股紅色的肅然靈力追着一個身着黑衣袍,帶着面具的男人,逼至此,四下無路,面具男人回頭,靈力穿體而過,受力跌撞落地。

周清讓,周憐南自白霧南方而來,南宮盡手持佩劍方至,扶豔生靈力現身,眼裏閃着紅色的流光。

蕭念稚最不受拘束,正對男人持扇負手,步履輕松,一切盡在掌握的彎着笑眼,笑起來比今晚吃的蜜餞還甜。

面具男人受了重傷,內髒肺腑皆被扶豔的靈力震損,他雙手相對着生靈,試圖召喚出更多的盜生蛹,只是靈力渙散,出來的盜生蛹只有三兩只,被南宮盡揮一揮劍就給滅了。

他不放棄,狼狽坐在地上不求饒,目含恨意,使着僅剩的幾點靈力浪費着最後的掙紮。

蕭念稚看不下去了,勸道:“別費力氣了,再下去你會死。”

凡人肉體,走歪魔邪道,終會自食惡果,他若執迷不悟,剩下的就只有死了。

面具男人收起殘散的靈力,挪動身體背靠城牆,沉悶的沙啞嗓音從罩着的面具後面傳出來,牽扯點無力。

“死就死了,擔心什麽,你們不也是在逼死我?”

南宮盡還受不得別人颠倒是非,手背起劍,厲聲說:“要不是到處放盜生蛹殺人,我們能找上你?”

面具男人喘了口氣,似乎在笑:“都是惡人,死了又有何妨?”

盜生蛹食惡氣,通常被找上的都是壞事做盡的人,其體氣惡煞,為盜生蛹最好的食物,想練提升邪術,殺了惡人汲取惡煞效果才快。

月下州死的那些人,相互并無關聯,但身上有一個特點,就是作惡多端,于世為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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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壞關你何事。”南宮盡說。

面具男人反唇相譏:“那我作此事關你們何事?!”

南宮盡擰眉被逼出一個你之後無話可說。

那人接着說:“我想救人而已,救她而已,盜生蛹能集靈固魂,可以起死回生,我只要再殺一些人,在一點,就可以救活她了,為何你們要出現?”

聽起來是位為心愛之人寧屠天下蒼生、不負卿的癡情人。

蕭念稚知道癡情是好事,但癡情不是為惡的理由,這道理說了百八十遍了,人人都知道,但人人到了危緊關頭,什麽仁義道法都抛到了腦後,即一意孤行,離經叛道。

“起死回生的方法有很多,傷他人命為一己之私本就是錯的,你明白的不是嗎?”蕭念稚小時候聽老人說白素貞水漫金山的故事,起因都相似,結果還不是被壓在塔下受罰反思。

不相信世間給他留後路的男人凄然大笑,笑了好一會,停下來:“起死回生?哪有光明正大的起死回生,想要将一條命拉回來,只有最陰邪的方式才能實現,你們正道就會說屁話,僞君子!”

扶豔頓然生怒,道聲閉嘴,随即揮靈對準靠在城牆邊上的男人。

蕭念稚揮手示意喊停了他,朝男人的方向走了過去,相隔幾步停了下來。

“你也知道生老病死,世事無常,你又為何逆天而行,最終反噬到你的身上,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她并沒有想死而複生,你做的一切不過是為她徒增負擔而已。”

面具男人猛地擡頭,嘶啞的嗓音清明起來,說:“她想活着。”

“但活不了。”蕭念稚說:“你在給她續命的時候自己也在受煎熬,天意你們無法在一起,你又何必背負着痛苦活下去,你也可以選擇死,因為你不夠勇敢,死亡明明可以用來逃避,你沒有,你夠愛她嗎?”

周家兩兄弟面無表情站在後面,南宮盡蹙眉,似乎不懂蕭念稚為何說這番絕情的話。

扶豔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麽。

“活着的人總比死去的人更受罪,你不愛她,也拉着死人一塊受罪,所以你更應該死。”

面具男人怔在原地,胸腔湧生一股悶痛,他狠狠咳嗽了幾聲,仍不屈服回擊:“你懂什麽?!”尾聲悄然拔高,他手掌暗自舉起的靈力破風呼嘯,速度極快擊向蕭念稚。

蕭念稚愣了半秒,伸手去破,身側擦過一支長劍斬斷靈力直入面具男人的胸膛。

城牆上的殘月掩入了黑雲中,牆上幡旗震蕩劇烈,襲地卷起無源風,随着男人面具的滑落歸于平靜。

他的臉上黑了一片,藏在衣領下的脖頸隐約可以看見粗黑的莖狀。

四周死寂,蕭念稚看着男人的身體漸漸化為散粉消失在夜幕。

南邊燈火闌珊處,狗吠停止。

周清讓暮然開口:“蕭前輩。”

事情結束的有些不切實際,他有些不相信這些天來的禍亂動蕩只是一個人的怨氣滋生,怨氣滅,回歸安寧,又有一絲黯然。

蕭念稚拔出插入城牆中的劍,端詳看了一會,回頭說:“各位各自回去吧。”

“南宮,你去燒了蛹穴。”

南宮盡收起劍,衣擺翩然離去。

周氏兩兄弟皆去,只剩扶豔站在原地。

他還想着十天前師父曾問如果當真是魔路的人點起複興的火把,待自己強大會不會殺了他。

他想了很久,有幾天晚上徹夜不眠想這個問題,他本為魔路的人,本為人上人,動則天下皆懼的魔,別的不說,親緣血勝過一切,如果有可能,何不想能重振魔路往日威風?只是,他不會殺了蕭念稚,亦不會動他一根手指頭,如此日夜思慕的人,他怎會舍得。

“師父。”扶豔張口,而蕭念稚只說:“回去吧。”将劍交到他手中,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扶豔面容黯然失色,師父他這是生氣了?

手上的劍未染一絲血跡,卻真真殺了一個人。

師父在生他殺人的氣?

可如果他不殺的話,那人就要傷到師父了,他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這世上不能有殺害師父的人,有一個殺一個,甚至一點念頭都不能有,如若他能知,即使無常當道,亦将之碎屍萬段。

扶豔不知何錯,只垂頭跟随。

次日,蕭念稚睡了個飽覺從客房裏出來,一推開門就看見扶豔蹲坐在門檻邊上,他一看到自己來了,一屁股站起來,朝他試探笑了一下,喊了一聲師父。

早上的天氣還是有點涼的,他想着這孩子不會一晚上沒回去睡在這坐了一晚上吧。

“你幾時坐到這兒的?”

扶豔答:“五點,天一亮我就來了。”

蕭念稚覺得好笑,五點的時間,很多毛孩子還在床上賴着不願起來呢,他倒是勤快。

蕭念稚一挽他的手,說:“來,先跟為師去吃早飯,再去買幾件衣服,你身上的衣服太破了,還都是女孩子穿的,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樣。”

扶豔跟後面問:“那我以後也能穿男孩子穿的衣服了?”

“當然。”

扶豔一高興就把自己早早蹲蕭念稚門口是來認錯的事忘得一幹二淨,樂呵地按着師父的計劃走。

吃完早飯,蕭念稚給扶豔置辦了幾件衣服,穿戴不繁雜也不冗沉,合适也剛好。

閑逛了一會,他還買了幾本市井閑書,準備無聊的時候看看。

因“黑骨怪”落定塵埃,南宮盡就被南宮乘飛鴿傳書叫回來繼續在藏書閣面壁思過。

買完了衣服買完了書,路過一攤賣紫薯糕的,蕭念稚敲敲扶豔的腦袋問:“吃這個嗎?”

扶豔看着晶瑩剔透的紫薯顏色,口水都要留下來了,蕭念稚覺得自己問了也白問,直接掏錢買了一支給他。

小孩子大概都喜歡吃甜甜的東西,就像自己小時候看見路上有叫賣冰糖葫蘆的小販就走不動路一樣,不過長大了,就不愛吃這些了。

“現在給你買一根解饞,回了南宮府你就吃不到了。唉,南宮府講究怎麽那麽多,吃的全都是養胃的,就不能有點辣辣的東西吃麽。”

扶豔膽子大了起來,說:“合我胃口,我正好不喜歡吃辣。”

切,小崽子。

——

輾轉時間過去了一下午,黃昏之前,兩人回到了八墟宇山的南宮府。

一回來,南宮府所有的弟子奔走相告,蕭念稚讓扶豔先回去,自己則被叫去了南宮乘的地喝了茶,聊了一些關于盜生蛹的事情,簡略說了一些,蕭念稚從南宮乘的地方出來就被一群南宮弟子圍住了。

一群湊上來,要他說說絞怪的事,不知誰聽說了盜生蛹,有聲音要他講講盜生蛹的典故,還有讓他說一下戴面具的男人。

蕭念稚被煩的被辦法,胡亂應付說:“你們想知道的話,就去後山蟲園看看,說不定能逮到一兩只當寵物養養。”

衆弟子不信,嬉笑鬧之。

直至太陽落山,蕭念稚才有地方挪腳,拖着疲憊的身體回了屋。

進屋,脫掉外衣,迷迷糊糊往床那邊摸去,觸床而躺。

心裏正舒服,腰間纏上來一雙爪子。

他猛地睜開眼睛,後頸觸到了一股熱氣。

扶豔沙啞着聲音,呼着熱氣,聲音綿綿的,“師父,怎麽才回來。”

蕭念稚欲翻身,腰上那雙手箍的越緊,他輕輕拍拍那雙手,說:“怎麽了?說話沒勁。”

身後好長時間不吭聲,蕭念稚幾乎以為他睡了。

“師父,我……喜歡你,心上人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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