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流氓一絕
蕭念稚困在扶豔的懷裏艱難地翻了個身,掰過他的臉,摸了一手燙。
“你發燒了?”夜色掩映下看不見他的臉色,只憑手上的感覺判斷他應該是生病了,皮膚的灼熱像捧了一個火爐,靠的近了能觸到騰騰的熱氣。
扶豔蜷縮着身子,盡力貼在蕭念稚的後背,倔強地把手重新放到他的腰上。
“師父,肚子疼。”傍晚回來之前就覺得肚子不舒服,開始是有點隐隐的墜疼,後來腹部就像被一把刀猛地刺進來而後不帶猶豫地拔|出來,疼痛來的劇烈,一下子就給扶豔壓倒了。
扶豔沒有亂吃東西,今天只和蕭念稚吃了一頓早飯,還有一根紫薯糕就沒了,早飯師父也吃了沒事,那麽就是紫薯糕有問題了。
“怎麽會肚子疼,吃壞了?”蕭念稚起身跪在床榻上,用手輕輕按壓他的肚子,問:“這疼嗎?”
被按到了點上,扶豔疼的抽氣說不出話,黑暗中上下點了一下頭。
蕭念稚不懂醫術,只得判斷吃壞了肚子或者……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問:“是不是今天吃的紫薯有問題?”
扶豔細哼:“紫薯糕有點涼。”
蕭念稚兩手将扶豔橫抱起來,下榻穿了鞋,匆匆往門外跑去。
“涼你還吃,對胃不好,下次記得說,知不知道。”他的聲音有點嚴厲,扶豔帶着鼻音乖乖地應了一聲。
心中不覺懷裏的小孩有些可憐,意識到自己話講重了,不過十幾歲的孩子,能懂什麽,何況若不是自己給他買的紫薯糕,他也不至于肚子疼。
蕭念稚放軟了語氣,哄道:“是我不好,我也有錯,我不該沒問問你能否吃這個就給你買。”
他只憑自己的印象認為小孩子都愛吃甜的,恰巧扶豔符合這類小孩,沒考慮那麽多。
到了南宮府的百草堂,掌門的給扶豔望聞問切了一番,診斷受了涼,開了暖胃的方子,囑托這幾日忌沾刺激的事物。
他還給扶豔用藥草汁塗了胃部,用熱布敷上,加速藥汁的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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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扶豔身體好,躺了半個時辰後,臉上的紅潮退了下去,額頭摸着也不燙了,精神好了些。
一般小孩子受了涼嚴重的話會伴随嘔吐發燒,但扶豔是習武之人,身體素質要比普通的小孩好的多,怎會生病來勢如此洶湧。
掌門的解釋道:“每個人都不一樣吧,或多或少都有些體質上的軟肋,跟習武無關,好好生養着吧,過幾天就好了。”
蕭念稚:“謝謝大夫了。”
“仙君客氣了。”
扶豔臉色好起來就嚷着要回去睡,他讨厭藥草的味道,聞到了就感覺吃到了嘴裏,很古怪。
還是蕭念稚将扶豔背了回去,扶豔貼着他後背,呼着還未散去的熱度,弄得他後頸癢癢的。
他已經不痛了,舒心地環摟着蕭念稚的脖頸。
真是個依賴人的孩子。
他想,方才那孩子說的心上人的喜歡是什麽意思,是把自己當做一生所愛嗎?可他們同為男子啊……
不敢去想,這不光是倫理的悖論,還違背天行常道。
那麽,方才那句話他就假裝沒聽到吧。
蕭念稚覺得自己是極富有正義感的,他不能看着一個正常的孩子走上了歪路,陷入泥潭無法自拔,這事讓他知道了,他有責任去提醒。
“師父,我不疼了。”
蕭念稚:“嗯。”
“我可以自己走了。”
“沒事。”
晚間蟬鳴蛙叫,此起彼伏,靜谧深處更顯安寧。
過了一會,扶豔悶聲:“我喜歡你。”
蕭念稚內心狠狠一抖,立馬嘯聲對自己嘀咕:聽不見聽不見,不是對我說的,聽不見聽不見……
奈何扶豔又說了一句:“我……喜歡師父。”
他方才聲音小,蕭念稚沒反應,就以為自己說的小聲,便又說了一遍。
蕭念稚無法裝傻躲過去了,便曲解其意:“嗯,為師也喜歡你。”他強調的是為師,而不是我了。
扶豔頭埋了下去,“你知道的。”
他說的并不是師徒之愛,他早就表達清楚了,他心思細膩,怎會聽不出他是故意的。
還能怎麽說?這人家都把大門口敞開了,明白話說到家,他裝傻倒顯得不近人情了。
蕭念稚只是不希望扶豔走入歧途,另一方面,他也擔心自己對他的過于照顧讓他産生了強烈的無法剝離的依賴,而錯将此依賴誤認為是喜歡,假使此間扶豔錯了任何錯事,必将後悔終生。
又何必讓他以後恨自己呢。
他對扶豔說:“師父對你好是正常的,天下沒有師父不護自己徒弟的,你對我産生了依賴,錯将這誤以為是喜歡,其實不是的,等長大了,你就會明白。”
你還小這句話他沒加在後面,因為他知道扶豔有自己的思想,他渴望成為一個強者,說這話容易傷他心。
“我分的清,我對師父的感情就是喜歡,師父要是不信,那我将喜歡改成愛,我愛你師父,就是喜歡你的愛,不是依賴。”
喜歡還是愛,争辯起來毫無意義,流年未似水,夜幕未将明,少年誤入歧途的愛,終究在經歷風霜之後變得千瘡百孔,亦清晰無比,到時候,他就會明白了。
“好了,”蕭念稚順着他說:“喜歡就喜歡,師父也喜歡你。”
安慰的話扶豔何聽不出敷衍?他還是不信,是因為自己現在的年齡小麽,他可以長大的,他可以更成熟,到時候他會讓師父知道他的喜歡就是更古不變的愛,從此開始,從未變過。
扶豔枕在蕭念稚的後背睡了過去,月下印光杯,空樽默然殇。
蕭念稚身後留下一串串腳印,将星辰甩在了背後。
——
翌日,扶豔先于蕭念稚起床,在院子裏練功。
簌簌落葉的聲音吵醒了賴床的蕭念稚,他揉揉眼睛,披上衣服走了出來。
倚在門框看了一會,扶豔大概還在苦惱南宮劍法的最後一步招式,彎轉不過來,劍法出的不連貫,也無殺傷力。
扶豔反複試了好幾次,均以失敗告終,他煩躁地抓了抓頭,賭氣般用劍胡亂刺着空氣。
蕭念稚嘴角上揚,呵,小孩子脾性。
他走過去,說:“練不習慣麽?”
扶豔将劍掼在桌子上,氣性未消:“最後一式想不通練不通,好幾天都是這樣。”
也是,南宮家的劍法若是這麽好領悟的,也不會自成一派,因劍法受一方衆人的敬仰了。
“沒關系,不着急,慢慢來,學不會我讓南宮過來教你。”蕭念稚說。
扶豔蹙眉:“南宮盡?”
“嗯。”南宮府首席大弟子,功夫底子是衆弟子裏的高手,本他族脈的劍法更是熟悉,找他教最好不過。
“南宮修為不錯,劍法也好,他熟悉這套劍法,讓他教你可以學的快點。”
可扶豔和南宮盡水火不容,讓他來教自己,難道不是天天吵架?
“師父不可以教我麽?”為何讓南宮盡來,他擔心自己會忍不住用劍戳爛那個人吐不出好話的嘴巴。
蕭念稚想教啊,但前提是自己要會啊,他自己也還想學武功呢,可一竅不通,誤人子弟可還行。
“為師丹田功法階層和你不同,教給你的難以消化,只怕是适得其反。”反正他名聲在外修為極高,自我高級肯定十分有必要,需要時刻還可以用來圓場,好極了。
“他會教嗎?”扶豔問。
“教,肯定教,他要是不教,有他好受的。”蕭念稚保證,都是一脈弟子,抛卻互不相容的身份,還是共有一個師父的,這點面子要是不給,蕭大爺削死他。
于是因為這句話,正在藏書閣呼呼大睡的南宮盡又被一個拿着南宮命牌的弟子請出來,要他去教扶豔劍法。
短時間第二次讓旁人看到毀形象的自己,南宮盡差點沒繃住要殺人滅口了,忍着一口氣,他氣呼呼地找蕭念稚理論為何要他教小魔頭劍法,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南宮盡是正道人士,死也不同妖人扯上關系。
去了蕭念稚的門院,南宮盡到底是慫,不過說話的語調還是能聽出他強撐着不樂意。
“師父,他不是南宮府的人,他是魔路的太子,留着他是禍害,你不能這麽糊塗啊,你看,他還用劍刺傷過你,有第一次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二次,想清楚了。”
蕭念稚點頭,依舊是欠揍的笑:“無妨無妨,進了一家門都是一家人,再說他不也沒傷害過你嗎?急什麽。”
“你……”南宮盡氣結。
蕭念稚:“別說廢話了,你教不教。”
“不教!”
“我不是和你商量。”
南宮盡傲着頭:“不教。”
好,蕭念稚展開了扇子準備放大招了,他背對着一點陽光,金輝在他身邊炸開,怎看都難以靜下心來。
“你若不教,我就告訴你所有的師弟師妹,堂堂南宮府大公子摳着腳丫,四仰八叉,睡覺還流口水。”
天雷滾滾,五雷轟頂。
南宮盡臉憋得通紅,糾正道:“我沒有摳腳。”
“但你四仰八叉,睡覺流口水。”
“師父,你別太過分。”
“你四仰八叉,睡覺流口水。”
“死我也不教。”
“你四仰八叉,睡覺流口水。”
“你……你……”欺負人。
“你四仰八叉,睡覺……”
“行了行了。”南宮盡垂頭妥協:“我教,我教還不行嘛。”
真是,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師父,兜徒弟的短逼人就範的。
怎偏偏就讓他遇上了呢。
想當年聽說仙君降臨南宮府,南宮盡是削尖了腦袋都想做他徒弟,可是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給他多少銀子他都不敢,可惜現在,想躲也躲不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南宮盡:你為師不尊。
蕭念稚:你睡覺摳腳。
南宮盡:你好色。
蕭念稚:你睡覺摳腳。
南宮盡:教壞徒弟。
蕭念稚:你睡覺摳腳。
南宮盡:……我rn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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