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燕臺一賭

河神儀式中斷,現場一片嘩然。

慘不忍睹的屍體從天而降,随後扶豔渾身浴血持劍跌撞而來,剛進宴會廣場就撲通倒地再難起身。

蕭念稚蹭的從臺下席位沖過來,該知道方才一瞬間的心慌是怎麽回事,當看到扶豔眼瞳煞血之時,他就該想到無論如何這場劫難是避免不了的。

扶豔雙膝跪在地上,脊背如抖篩般的打顫,頭發散亂已不能用糟來形容,長發被血黏在一起,有些齊根斷,許是被利器割斷的。

蕭念稚小心翼翼捧起他的臉,那雙含光的眼瞳似乎受了重傷,一絲鮮紅的血液從中流出,劃過顴骨,彙聚在下颚凝住。

揪心的心疼與憂慮,蕭念稚捧着他的臉,盯着他的眼眸,妄想從中看出往日追随一刻不停的癡纏。

可惜除了渙散無法凝聚的空洞,他只看到了星星破碎。

“為何?出了何事?不是叫你不要出來的麽。”他知道現在說這些沒用,但真正看到扶豔傷的快要死去讓他無法冷靜下來,他質問,卻也明白無論什麽緣由都無法當來借口的。

扶豔捂着胸口,疼痛使他說不出完整的話,斷斷續續,聲音虛弱到随時可能消散。

“松貓……餓了,我,我,找點吃的。”

蕭念稚啞然。

那松貓對食物本不挑,可太能吃,寝殿裏儲存的三天糧食它一天之內就吃完了,扶豔想再去給它找點,又想起蕭念稚臨走前囑托的話,心裏打量着不離院子太遠,不會怎樣,只不想他一出門,便有五個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天底下就沒有巧的事,所有的因緣巧合,都是由無數根不相幹的線連起來的。

這些人懷抱怨恨,懷抱積壓心底的惡氣,經晝夜沉澱,變得愈發不可收拾。

“他們……突然沖過來,撒網布陣,我,動不了……”

南宮府伏魔陣法不下十幾種,使用伏妖網是最直接且最不費力的一種陣法,網布于上空,先控住陣中人的行動,接着五行站位,靈法屬金木水火土五人的靈力聚集,能發揮出極大的能量。

Advertisement

扶豔身負重傷也是剛開始在陣中被襲,那時他清晰地感受到身體裏的靈力被伏妖網抽取,無力之感席卷全身,頭痛欲裂,五髒六腑,筋骨血脈四方拉扯,疼痛無法言喻。

——沒爹沒娘的東西,不過茍延殘喘一只蝼蟻,真當以為自己是什麽角色,不知羞恥。

腦袋渾渾噩噩,耳邊嗡嗡作響,混亂記憶中似乎響起布陣的五個人是這樣說他的,但讓他爆發的原因是何?扶豔攥緊了手,氣得渾身發抖。

——這次再沒人能救你,帶着你的賤命下地獄吧。

——蕭念稚也不過蠅蚋的東西,都不得好死。

就一句話,拉回了扶豔墜入深海的神識,待到回過神來之時,他忍受着五行化成的利劍穿胸的痛掙脫了伏妖網的束縛,拔劍就地殺了二人。

剩下的三人沒有料到他會掙脫開來,陣法鑄造勝利在望的嚣張如爛泥不堪一擊,扶豔紅了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孤注一擲讓他吊着胸中一口氣,竭盡全力揮靈擊倒了兩個人,最後一個企圖抽身而退,扶豔想也沒想就追了過去。

越山而行,嘯厲的的劍充斥着憤怒的悲鳴,蓋過了一切。

當扶豔距河神宴會百米之外的山頭砍下了最後一人的頭顱,他便秉着大不了同歸于盡的念頭将人扔到了宴會之上。

不過仁義之道,卻處處水火不容。

那麽,但求一死。

——

宴會上多的是名門望族,對于突發事件驚吓之後,便是雜亂細碎的衆說紛纭。

“奉天儀式見血,不祥之兆,此人是誰?”

“莫不是南宮府內鬥,為奪權?”

“肆意行之,不分場合,無知可笑!”

……

眼看場面失控,人首分離的屍體圍上了厚厚一層人群,衆人忽視了尚進行了一半的河神宴,有的皺眉嘆息,有的卻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南宮府弟子河神宴當天慘死,這是一個比誰誰誰當上掌門更有爆點的事,南宮盡一把抽出身邊侍從的配劍,擲地。

鐵撞震大地,嘶鳴換安寧。

南宮盡厲聲喊道:“何人在南宮府放肆!”

他坐的這個位子正好擋住了燕臺另一邊的情景,身邊師弟提醒他:“好像是仙君帶回來的那個徒弟。”

南宮盡握拳,是他。

河神宴聚齊除南宮乘之外的五位前輩,尤其是南宮府的掌門,宴會注水是對南宮府整個一年庇佑的寄托,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能出錯,何況是在此等神聖之時死了一個南宮的子弟,重等大罪,何能輕饒?

蕭念稚扶着扶豔的雙肩,在他耳邊輕聲說:“能起來麽。”

扶豔撐了一下身子,痛得縮緊了肩頭,道:“疼……”

蕭念稚抹去他臉上的血跡,說道:“不要怕,我背你回去。”

将扶豔背于後背,一道馳疾的靈力擦越過重重人群精準的定位到他們,擦空起火,勢不可擋。

蕭念稚躲閃不及,生生側過肩頭擋住這一擊。他本靈力不足,頓時喉間湧血。

南宮府前輩馳雲而來,拂袖呵斥:“誰敢離開!”

都是年輕打下江山的人,不出多少年便入黃土,是誰也不忌憚,犯錯可以饒恕,但是不分場合犯錯,就算是天神降臨,也不能赦免。

對于世代受南宮祖上庇蔭的南宮後人來說,河神宴于何時都是一場神聖的時刻,沒有人可以用任何理由破壞。

縱然蕭念稚多大面子,他也不能保全扶豔。

而他想保全的人,還是正道不容的魔人。

南宮前輩道:“非我族人,傷我門生,此等大錯,不可繞過。”

南宮乘随之趕來,看着蕭念稚面露難色。

“錯有錯,不過敢問各位前輩能否看在事出有因,從輕處罰?”扶豔的傷再嚴重一點就可以算得上同歸于盡,事端不是他先挑起的,總可以輕一點。

前輩不留情面,尖銳且不明事理的規矩,說:“在南宮府的河神宴上擾亂儀式,又持劍傷我南宮子弟,傷天害理,衆人為證,縱有千萬種理由,也該千刀萬剮。”

南宮乘性情柔軟,他和蕭念稚交情不錯,加上扶豔他當初也同意将人帶回來,發生今天的事,他也有責任,不過,河神宴之事确實不能怠慢,他想維護也不能在南宮府的各位前輩面前逾矩。

“仙君……”

風水之位講究吉時,凡涉及祖蔭普天之下皆心照不宣,過了吉時便邪氣橫生,不生福便生禍。

南宮府這幾個老頭子自然對此迷信的很,又怎會輕易讓步。

南宮盡撥開人群走過來,作為南宮一員,他有責任維護自家,張口就是呵斥:“扶豔你在搞什麽?!”

而後者靈力瀕臨空虛,無法回答他了。

蕭念稚忍着肩上的痛,嘴邊的血跡也顧不上,摟緊了扶豔讓他可以有個靠得住的地方。

“我是他師父,徒弟犯事,師父教導無妨,我願代他受罰。不過,南宮弟子傷人在先,惡意先起,賠命的話不如來點實際的懲罰。”蕭念稚肩頭痛的咬牙,說完話半晌邪笑一番,吐了口血沫。

“河神宴未進行的下半場我來彌補,如何?”

扶豔伏在他背上,耳邊的聲音一會近一會遠,聽到他這樣說,急道:“不,不行。”

蕭念稚罵道:“閉嘴。”

浩大的儀式豈能用自己作兒戲,南宮盡心中不願,叫道:“師父!”

蕭念稚受了一掌,正好投機取巧掩蓋損掉或者根本不存在的六成功力,說:“南宮前輩好功法,一掌幾乎要了我的命,我知道妄想以靈力淨化八墟宇山是不自量力,但未不可一試,敢問,在坐的各位,有誰有這個把握彌補河神宴的漏洞?”

八卦執山,一卦不能少,神佑半途而廢,亦不能護住所有,而他蕭念稚正癡人說夢一樣用自己僅剩的四成靈力撐起未完成的河神宴的另一半。

可若想完成祖蔭,非此法不可,非蕭念稚不可。

蕭念稚接着說:“我的條件很簡單,饒扶豔不死。”

南宮前輩不屑地哼聲:“你有什麽資格說這個條件?”

就憑你恪守死板,夠不夠?

“這是換取南宮府整年平安的賭注,還有,你不敢。”

不敢用南宮府做賭注。

這不容商量嚣張的話說出,幾乎人人都以為要完的時候,那氣得眼白翻出的前輩狠狠甩了甩袖,負手離去。

事情好歹有了解決的辦法,可扶豔卻不配合,他不想自己犯的錯要蕭念稚來承擔,掙紮着想從他背上下來。

“不要啊,師父,死就死了,幹嘛要折損自己,徒弟枉死人命,死不足惜。他們那樣對你,若尚留一命在,必攪腥風血雨!”

蕭念稚腦袋也一片混亂,聽他說死來死去的鬼話,頭腦一熱,罵道:“死什麽?!為師拼命護你,你就一心找死?教你學武功,也就這點覺悟?”

他有點生氣,自己都不惜一己之力保護他了,還總是把死字挂在嘴邊,若是這世上人人都用死來逃避,生來安命又有何意?

扶豔不吭聲了,蕭念稚背着他又踏進了百草堂。

百草堂藥香萦繞,蕭念稚心頭發苦。

扶豔估計撐了很久,來之前半路上就昏死過去,好在南宮府的藥師醫術高明,用藥吊住了他的小命,只是扶豔傷的太重,不睡個十天八天醒不過來。

胸口處的劍傷上了藥,纏上了繃帶,出血的瞳孔也被蕭念稚細心地擦洗。

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就唇上有些溫度,蕭念稚無意觸碰他的唇瓣,思緒紛擾。

不知為何,蕭念稚覺得自己的一切不知不覺中全都圍繞着眼前這個叫扶豔的少年,明明是不同世界的人,明明可以撒手什麽都不管,可現在,他發現自己好像來到這裏就是為了他而活的。

從第一次從南宮盡手上救出他,教他劍法,同他交談,贈他松貓,無意之間處處迸發着某種情意。

不是說好打不過就逃跑的嗎?不是一開始就注定來日逃荒嗎?

怎麽出師未逃就要小命不保了呢。

蕭念稚苦澀的笑了一下,揶揄道:“看來逃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為師救你快要搭進小命了。”

床上阖眼的扶豔一動未動。

“南宮府的人不全是壞人,莫要以一人去評判他人,你說什麽尚留一命在,且攪腥風血雨,我告訴你,不值得,也不可取,清明留人間,心尖生桃花。”

半晌,他又說:“怕什麽呢,有我呢,死了也要護你。”

作者有話要說:  蚋(rui)第四聲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