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贈禮
“讨人?”
慶王一怔,詫異問:“讨誰?”
侍女奉茶,瑞王親自端給兄長,明确答:“宋慎,宋大夫。”
“這……”慶王接過茶,思索數息,旋即感慨一笑,“長大以後,第一次聽你用‘讨’這個字眼,為兄着實吃驚!”
茶香袅袅,兄弟對坐。
瑞王歉意問:“是不是讓三哥為難了?料想也是,宋大夫醫術高明,是你的親信人才,肯定難以割愛。我本不該強人所難,剛才的話就當沒說過,還望三哥莫怪——”
慶王擡手打斷,溫和告知:“宋慎确實是為兄信得過的人才,不然不會舉薦其為你治病,但他從未認真投靠為兄,行動自由,并非事事聽從為兄吩咐。”
瑞王愣了愣,“他居然沒認真投靠你?”
“江湖人士,普遍不喜拘束,宋慎願意給為兄辦事,卻不願意當下屬。”
瑞王緩緩點頭,“看得出來,他骨子裏傲氣十足。”
“四弟賞識,助他救出師姐,是他的福氣。”慶王教導道:“對醫術精湛的人才,應不吝獎賞,最好能招進太醫院,長住都城,便于為你調養身體。”
“招進太醫院?我看難。”
瑞王低頭擺弄紙鶴,“我賞了幾次,他總是推辭,只有一次勉強收下,燙手似的。”
“他推辭的緣故,四弟應該明白。”慶王心知肚明,卻沒戳破弟弟威脅大夫制/毒一事,勸道:“四弟,收手吧,你正在做的事兒,萬一被父皇知道,必定雷霆大怒。”
瑞王擡頭,直視兄長,“多謝三哥規勸,我很清楚後果,會慎重考慮的。”
“關于宜琳的死,父皇的處置……欠妥,但、但——”慶王停頓,再度深感為難,無奈嘆息,“但眼下,父皇卧病不起,哀恸絕不在惠妃娘娘和你之下,他老了,年邁體弱,恐怕禁不起喪子打擊。多事時期,倘若父皇徹底倒下,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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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腰板挺直,語氣平靜,“宜琳慘死,老八卻活得好好兒的,甚至被嚴密保護。父皇若喪子,定先‘喪’我,畢竟老八年輕體壯,我卻是病秧子,注定短命。”
“四弟切莫如此!你正在養病,忌悲忌怒。”
左是父親,右是弟弟,慶王為難至極,竭力寬慰:“老八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父皇失望透頂,顧全大局饒他一命,下旨将其終身幽禁,罪人絕無法活得‘好好兒’的。”
瑞王自有考量,并未接腔。
“唉,不聊這個,以免勾得你傷心。”慶王轉而提起:“下雪了,天氣越來越冷,我會叫宋慎常來請脈,順便陪你聊聊天,解解悶。”
瑞王目光變了變,“好一陣子不見他,我還以為他替三哥辦事去了。”
“哪裏?他懶散罷了,不像話,我一定說說他!”
于是,宋慎便不得清閑了。
這天清晨,小雪飄飄。
宋慎快步下樓,沒戴面具,往禁止其餘人通行的竹苑後門走。
周彥清從二樓窗口探頭,“披風!”他把披風往下一扔,“你什麽記性?老是忘帶。”
宋慎轉身接住,“天還不冷。”
“到了王府小心點兒,別大大咧咧的,忙完就回來,閣裏有事,要同你商量。”周彥清俯視囑咐。
宋慎裹上披風,“知道了。”他走沒幾步,又被叫住:
“小師弟!”
夏莉倚着門框,左手端着一盤幹果,右手招了招,“過來。”
宋慎走過去問:“什麽事?”
“又去瑞王府啊?”即使不外出,夏莉也妝容精致,一邊吃核桃,一邊打量。
“嗯。”
“瑞王發病了嗎?”
“不清楚,去看看才知道。”宋慎挑了挑眉,“你為什麽打聽這個?”
“關心你呀,随口問問。”夏莉笑吟吟,試探問:“需不需要師姐給你打下手?”
宋慎深知對方性格,一口拒絕,“不用!老實待在竹苑,少惹麻煩,否則,我立刻安排人手送你回南境!”
“禁足就罷了,還兇巴巴的?”夏莉嘟囔完,湊近些,小聲說:“師弟,有件事,我一直不好意思問你。”
宋慎挑了挑眉,“喲,稀奇,你居然會‘不好意思’?什麽事?問吧。”
夏莉偏頭,瞥了瞥二樓,見窗戶關閉,才耳語問:“好端端的,你為什麽會變成斷袖?是不是被周副閣主帶歪的?”
宋慎面不改色,坦率答:“與旁人無關,我是天生的。怎麽?師姐瞧不起斷袖啊?”
“哈哈。”夏莉翹起尖下巴,絲毫不在乎世俗禮法,“無論你變成什麽,只要還把我當師姐,咱們就是親人。”
宋慎心裏一暖,爽朗笑了笑,“只要你還把自己當南玄武弟子,就永遠是我的師姐。”
“當然,我絕不會像大師兄那樣背叛師門的!”
夏莉話鋒一轉,語含鼓勵,“斷袖就斷袖,無妨,多收幾個徒弟即可,負責養老送終。周副閣主不錯,體貼細心,樂意照顧你的飲食起居,跟了你十餘年,理應給他一個名分,你倆幹脆結契——”
什麽?
“等等!”宋慎皺眉打斷并表明:“師姐誤會了,我與清哥結拜至今,僅有兄弟之情,并無其它。”
夏莉呆了呆,“唉喲,原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啧,瞎說些什麽?我趕着去瑞王府,先走了。”宋慎疾走幾步,扭頭,嚴肅告誡:“不準在清哥面前胡說!免得大家尴尬。”語畢,他匆匆出門。
夏莉撇撇嘴,“臭小子,辜負了周副閣主的一片真心。”
半個時辰後·街市
宋慎牽着馬,慢慢穿過都城繁華鬧市,袖子忽然被拽了拽,低頭一看:
“糖葫蘆!上好的糖葫蘆!酸甜可口,只、只需五文錢一串。”小男孩身體單薄,吃力扛着笨重糖葫蘆架子,棉襖破舊,凍得鼻尖通紅,牙齒咯咯響,哆嗦懇求:“大爺,求求大爺,買、買一串吧?可好吃啦。”
宋慎年少下山闖蕩江湖,飽嘗艱辛,吃盡苦頭,卻從未丢失醫者悲憫之心。
他掃了兩眼,“還剩八串吶?”他掏了掏袖筒,随意給了一角碎銀,并順手拔下糖葫蘆,倒提着走了。
“這、這……”小男孩捧着碎銀,瞠目結舌,旋即緊緊攥住,興高采烈,感激大喊:“多謝,謝謝大爺打賞!大爺慢走!”
宋慎頭也不回,“天冷,趕緊回家吧。”
不久之後·瑞王府
“小小禮物,不成敬意,殿下莫嫌棄。”宋慎一本正經,故意逗人。
瑞王看着八串糖葫蘆,定睛怔住。
天潢貴胄,活了二十二歲,第一次面對這種禮物!一時間,竟不知收還是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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