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喪姐

大乾朝野皆知,四皇子天生孱弱, 常年靜養, 深居簡出, 除了偶有精妙書畫流傳之外,平日很少引發議論。

在長達二十年的激烈儲位之争中,四皇子十分低調,近乎默默無聞。

即使他早早獲封為瑞王, 也引不起百姓的談興, 因為,病弱皇子注定無法繼承皇位。

因着主人需要靜養,瑞王府大門常年緊閉, 但今天,清晨便敞開了,自辰時中起,受邀賓客陸續到訪, 車馬盈門,歡聲笑語, 原本安靜的府邸逐漸變得熱鬧了。

“殿下, 六殿下和七殿下,以及高府幾位公子,他們已經在梅園宴廳等着您了!”

“哦?”瑞王輕裘緩帶,俊雅出塵,端坐書桌後,擱筆道:“難為他們, 來得這麽早。”

管事太監王全英樂呵呵,推開書房的窗,愉快告知:“太陽出來喽,今兒晴朗,正适合觀賞梅花!客人已到,您換一身衣服,去梅園會客吧?”

“好。”

瑞王張開雙臂,一邊讓下人伺候換衣服,一邊問:“宋大夫到了嗎?”

老太監搖搖頭,“放心,他是個言而有信的人,答應來,就一定會來,估計快到了。興許,宋大夫又在搜羅新鮮玩意兒給您當禮物呢,他一向肯花心思讓您開懷。”

瑞王不禁笑了笑,望向旁邊多寶架,“真不知他是從何處搜羅了那麽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多寶架快放不下了。”

“不如辟個庫房?專用于存放宋大夫所贈的禮物。”

瑞王欣然颔首,“好主意。”穿戴整齊後,他朝梅園走去,叮囑道:“等宋大夫來了,直接領他到梅園。”

“是。”

為了辦好梅花宴,滿府下人忙碌忙活,一派熱鬧景象。

瑞王步伐悠閑,感慨說:“夠熱鬧的。若非母妃要求,我沒打算過辦賞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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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是為了您好。”老太監絮絮叨叨,“您如今身體大安了,體格一日比一日結實,不知情的外人卻仍、仍——”

瑞王平靜接腔:“仍以為我病恹恹?時不時猜測我舊疾複發病危?”

“謠言罷了,不值得理睬。”老太監興致勃勃,“您身體好轉,精神也不錯,娘娘考慮到府裏從未隆重辦過宴慶集會,故吩咐張羅一次,一則熱鬧熱鬧,給您解悶,二則借此機會告訴大家:瑞王殿下已經康複了!”

瑞王嘆了口氣,頭疼道:“其實,母妃還有第三層用意:宣告衆人瑞王身體已好轉之後,她必定又會開始催我娶妻成親。”

“這、這哈哈,不無可能。”老太監賠笑寬慰道:“娘娘一片慈愛之心,全是為了您好,先遵從吩咐辦個賞花宴吧,哄娘娘高興。”

瑞王無奈一笑,“長輩有令,不敢不遵,賞花宴而已,辦便辦了,至于其餘的,走一步看一步了。”他話鋒一轉,輕聲囑咐:“本王的親事八字沒一撇,別跟宋大夫提。”

“老奴明白!”老太監心領神會,暗忖:誰敢提?提了,你倆心裏一準兒不痛快,甚至可能起争執。

主人一行抵達梅園宴廳後,客人陸續登門,賓主品茶品酒,談天說地,融洽熱鬧。

盛宴在即,廚房格外繁忙。

“果品呢?趕緊送去梅園!”

“李管事叫把梅子酒多燙幾壺。”

“哎,王公公吩咐了,這道菜,最遲開宴前兩刻鐘得準備好!”

……

廚子廚娘、丫鬟小厮、雜役等人各司其職,忙進忙出,寬敞大廚房內無一刻安靜。

大廚房旁邊,有個小耳房,臨時設作烹制藥膳用。

耳房內藥香濃郁,夏莉慣常穿着紅色衣裳,坐在窗邊,托腮望着人來人往的大廚房,贊道:“真熱鬧呀!不愧是王府,辦宴席如此隆重,繁忙卻井然有序。”

一名老大夫帶領徒弟,正在扇爐子烹制藥膳,附和道:“确實熱鬧。老朽來此效力十年,頭一回見府裏如此熱鬧,莫說夏夫人,連我們也覺得新鮮。”

夏莉靠着掌門師弟的威望,行走瑞王府時未受過怠慢,衆人稱之為“夏夫人”。

“能受邀出席的,實在是榮幸!”她扭腰,看了看“咕嘟咕嘟~”沸響的砂鍋,随口說:“殿下堅持服用藥膳,難怪身體一天比一天好。”

老大夫趁機恭維:“此乃宋大夫的功勞。宋大夫醫術高明,經他調理,殿下才能逐漸康複。”

夏莉聽了自豪且得意,笑吟吟說:“哪裏!我師弟不過開了幾個方子而已,殿下能康複,是你們日夜精心照顧的功勞。”

“不敢,不敢當。”老大夫師徒倆閑得慌,樂得聊天解悶,“假如沒有宋大夫的方子,老朽等人是沒轍的。”

“唉,我今天本來想做兩道殿下感興趣的點心,南境風味,但看着廚房那般繁忙,我不敢去添亂。”

“夫人有心,改天做也一樣。”

聊了良久,扮作雜役的奸細匆匆入內,躬身告知:“陳大夫,有位客人風寒未愈前來赴宴,飲酒後暈眩嘔吐,管事叫我請您立即去照看!”

“啊?”老大夫愣了愣,“藥膳還沒熬好,我得守着。”

“您徒弟守着呗。”雜役奸細催促道:“病倒的客人身份顯赫,耽誤不得,其餘大夫在忙別的事,只能請您去一趟。快點兒,萬一耽誤了病情,後果不堪設想!”

“這……行吧。”老大夫略一猶豫,起身并叮囑徒弟,“你守着,看着火候,為師忙完就回來。”

“師父放心。”年輕徒弟拍着胸口,“我一定寸步不離地守着!”

于是,轉眼,耳房僅剩兩人。

不久之後,廚房內一名廚娘探頭告知:“燕窩泡發好了,來,拿去炖藥膳!”

“好嘞!”小徒弟勤懇,颠颠兒跑去隔壁取材。

夏莉百無聊賴,坐着打哈欠,少頃,小徒弟返回,她站起說:“不打擾你忙活了,我出去走走。”

“夫人慢走。”小徒弟欽佩宋慎醫術,讨好其師姐,“今兒是賞花宴,您怎麽不去園子裏逛逛?”

“也行,我去走一走,活動活動筋骨。”

夏莉一離開,負責下毒的奸細便從僻靜處現身,鬼祟環顧四周,半晌,設法混入耳房動了手腳。

她天生不甘安分,渴求榮華富貴,碰巧趕上了王府盛宴,便決定趁賞花時結交些達官貴人。她磨蹭許久,并非羞怯或遲疑,而是在等候,暗忖:

唉,小師弟怎麽還沒來?

我得找個理由,跟随師弟去賞花,以南玄武師姐弟的名義,方不顯得突兀。

王府占地寬闊,她離開後廚,循着梅花冷香與熱鬧動靜,躍躍欲試靠近,心早已飛進了梅園

走着走着,遇見兩個拎着銅壺的小丫鬟,她忙問:“哎,小姑娘,我師弟、宋大夫來了嗎?”

“奴婢專管堂客的茶水,不清楚梅園那邊的客人們。”丫鬟歉意說:“夫人要是有事找宋大夫,可以叫小厮去梅園問一問。”

“行,我知道了。”

達官貴人的女眷,往往出身高貴,拒絕結交江湖人士,均瞧不起夏莉的妖媚作派,

夏莉志不在結交貴婦與閨秀,索性不去堂客廳裏坐冷板凳。

她獨自一人,走走停停,翹首張望,挑了個僻靜角落,在梅園外徘徊。

冬陽和煦,日上三竿了,宋慎仍未出現。

夏莉納悶,瑞王亦納悶,耐着性子在梅園內應酬,心想:他怎麽還沒來?莫非被什麽事絆住腳了?

晌午,瑞王府迎來了兩位貴客!

九五之尊,身份貴為天下第一。

“父皇,慢些。”

承天帝微服出宮,被長子和侍衛攙扶下馬車,站定,背着手掃視四周,含笑慨嘆:“今年多事,臘月了,朕竟是頭一回出宮體察民情。”

“父皇日理萬機,政務繁忙,自然少閑暇。”大皇子穿着便服,親自攙扶年老力衰的父親,“您難得出宮一趟,沒想到也來了四弟這兒賞梅花。”

“巡察了一圈,順路來瞧瞧,沒想到巧遇了你。”

“赴宴嘛。早知道,兒臣定會進宮與您一同啓程。”

承天帝兩鬓斑白,背微駝,卻因積威深重而氣勢尊貴,緩緩走向瑞王府大門,慢悠悠問:“朕是聽惠妃提了幾句,倒稀奇,老四似乎是第一次辦盛大宴會吧?”

大皇子颔首,“沒錯,算是破天荒了。唉,四弟之前常生病常休養,幸虧病情好轉了,方有精力辦賞花宴。他一派帖子,親戚朋友都樂意捧場!”

“你們受了邀請,朕卻沒有,朕是不速之客。”

“哈哈,父皇說笑了,四弟一向懂事,估計是考慮您國事繁忙,不敢打擾。”

承天帝一貫疼愛斯文端方安分的四子,威嚴囑咐:“老四自幼體弱多病,凡事不争不搶,只知道著書作畫,你是兄長,平日要多關心他。”

呵,四弟有您疼愛着,不争不搶便獲得親王爵位,我卻不如病秧子受寵,必須靠争搶才能勝出!

大皇子暗中不忿冷笑,表面恭敬答應:“兒臣明白。”

“老三他們來了沒有?”

“應該都收到了請帖,進去看了便知。”大皇子鬥倒了二皇子後,視慶王為勁敵,如今一聽父親提“老三”便不痛快。

這時,一名認出大皇子的管事飛奔相迎,笑容滿面,躬身行禮道:“大殿下大駕光臨——”

大皇子打斷道:“不必多禮。”他并未透露父親身份,一行人腳步不停,走向梅園。

門房好奇問:“大殿下攙着的老人,是誰呀?”

“別多嘴,幹好你們的差事!”管事從未見過皇帝,有所猜測卻不敢相信,急忙跑進去通報。

大皇子精心謀劃已久,萬事俱備,引領父親去“偶遇東風”。

承天帝難得出宮,心情輕快,因不熟悉瑞王府,任由有所圖謀的長子帶路。

走着走着,老皇帝發現前方小徑盡頭有一紅衣女子:

夏莉長相妩媚,妝容精致,一襲紅衣裳飄飄,在梅園外徘徊等候師弟。

老皇帝眯起眼睛望了望,“那是誰家的女眷?迷路了嗎?”

“不認識。”大皇子依計行事,開始推波助瀾,“不像迷路,像是在賞花。”

老皇帝穩步走了過去。

夏莉轉身,發現了錦衣華服的皇帝父子,先一愣,旋即打量,迅速斷定來人非富即貴!

她等得百無聊賴,心思動了動,不為勾引,僅是出于習慣和想解悶,作羞怯狀垂首,腰肢款擺,退至假山旁,以示讓路。

老皇帝經過時,稍放慢腳步,好奇瞥了瞥,看清楚後,詫異暗忖:遠觀打扮,像個姑娘家,近看原是個婦人。

明顯上了年紀,卻濃妝豔抹,搔首弄姿。

誰家女眷?如此不端莊,上不得臺面。

夏莉縱橫情場半生,練出了本能,發覺自己正在被打量,立時抿唇淺笑,含羞帶怯,整個人朝後縮避了縮,卻暗抛秋波,媚眼如絲。

帝王喜怒不形于色,只一個照面,心裏便把她鄙夷進了泥裏:風/騷露骨,俗不可耐,不成體統。

承天帝面無表情,不疾不徐走了過去,視之為無物。

夏莉目送他們走遠,撇撇嘴,悻悻嘟囔:“呸,老東西,神氣什麽?瞎了麽?白費了我的笑臉,媚眼抛給老瞎子看!”她咬唇徘徊,“哎喲,快開席了,師弟怎麽還沒來?臭小子,慢騰騰,耽誤我賞花了。”

皇帝一行繼續走向梅園,眨眼将妩媚婦人抛到腦後,邊走邊觀賞園林景色。

豈料,剛走了不遠,路邊矮牆後忽然響起兩道惱火抱怨聲:

“夏夫人又跑哪兒去了?”

“沒規沒矩,真怕她沖撞了前來赴宴的客人。”

“天天濃妝豔抹,賣弄風騷,忒惡心!”

“忍忍,千萬別得罪她。她可是宋大夫的師姐,宋大夫與咱們殿下交情匪淺,得罪不起。”

“哼,宋慎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給殿下治病,治着治着,竟治到床上去了!師姐老妖婆,師弟手段高,南玄武門,絕喽。”

“少嚼舌根,殿下一向袒護宋大夫,嚴禁下人議論他。”

“殿下簡直昏頭了,被宋慎迷得神魂颠倒。”

……

承天帝起初并未在意,聽着聽着,震驚停下腳步,茫然皺眉問:“這……她們在抱怨誰呢?”

大皇子一手籌劃了一切,卻搖頭,故作尴尬狀,“聽不清楚,多半是懶惰下人在偷偷發牢騷。父皇,走吧,咱們去賞花。”

承天帝原地不動,擡手示意噤聲,臉色漸漸變了,凝視細聽:

矮牆後,兩個扮作丫鬟的奸細仍在抱怨:

“宋大夫是南玄武的掌門人,既機靈嘴甜,又精通巫蠱之術,他為了謀取前程,給殿下下了情蠱。”

“他敢?”

“蠱已經種下了,誘得殿下不顧親娘反對,死心塌地護着宋慎。”

“惠妃娘娘知道啦?”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娘娘早就知道了,勸了幾次,但殿下不聽。”

“唉,那對師姐弟聯手,攪得府裏烏煙瘴氣!”

“聽說,殿下每日服用的藥膳裏,宋慎給下了滋養蠱蟲的秘料!”

聽到此處,大皇子拿準時機,大聲打斷問:“是誰在牆後頭胡說八道?出來!掌嘴!”

牆後響起“啊”驚叫,腳步聲淩亂遠去,飛快消失了。

承天帝沉着臉,責備道:“誰叫你打斷她們的?魯莽!”

“父皇息怒。”大皇子義正辭嚴道:“下人一多,便人多口雜,其中難免有碎嘴子,背地裏胡沁毀謗主子,那等刁奴,饒不得啊!”

承天帝臉色沉沉,輕松好心情蕩然無存,壓着怒火,“刁奴固然可惡,但無風不起浪,老四和宋慎,究竟有沒有做過那些荒唐醜事?惠妃是不是隐瞞不報?一查便清楚!”

“這、這……”大皇子作為難狀,提醒道:“您先消消氣,四弟第一次辦盛大宴會,突然查醜事,豈不是令他難堪?”

承天帝素來信任四子,猛得知愛子被宋慎下蠱誘成了斷袖,大感憤怒且失望,“他若是真犯了錯,還怕甚麽難堪?”頓了頓,他眯着眼睛問:

“宋慎的師姐?去年,老四曾拖着病體給一個卷入河間貪污案的女人求情,那便是宋慎的師姐,對吧?”

“好像是。”

“朕想起來了,就是他師姐!”承天帝冷冷道:“朕當初不該心軟寬恕,犯官女眷,罪當株連。”

随從侍衛低着頭,皆不敢吭聲。大皇子做足了表面功夫,勸道:“外人懲治便懲治了,但四弟是無辜的,他深居簡出,從未歷練過,品性淳良易受騙,想必是被蠱惑了,請父皇明察。”

承天帝怒火中燒,“巫蠱之術,歪門邪道,歷朝歷代的皇室都深惡痛絕!宋慎長了幾個腦袋?居然敢打皇子的歪主意,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下一刻,瑞王帶領幾個弟弟,疾步從梅園趕來迎接,衆皇子紛紛行禮:

“參見父皇。”

“兒臣給父皇請安。”

“兒子們一直在梅園賞花,不知父皇駕臨,未能遠迎,您莫怪。”

……

承天帝昂首,掃視了一圈,緩緩問:“老三不在?”

瑞王壓根沒料到父親會赴宴,一眼便看出老人不悅,謹慎思考之餘,躬身答:“三哥往北營忙軍務去了,恰巧沒空。”

承天帝審視四子,強壓着怒火,板着臉吩咐:“老四來,朕有話問你,其餘人不必跟着,仍去賞花吧。”

“是。”

瑞王深吸口氣,直覺不妙,意欲傳遞消息,卻被衆多侍衛盯着,硬着頭皮尾随父親。

其餘幾個皇子面面相觑,不安地嘀咕,“父皇臉色不太愉快啊,出什麽事了?”

半個時辰後·府門

“籲!”

宋慎和慶王等人勒馬,下馬扔了缰繩,疾步拾級而上。

慶王沉聲道:“但願沒來遲。”

宋慎心急如焚,大步如飛,“看門房的笑臉,宴會應該還沒出事,賓客衆多,如果出了事,捂不住的。”

“幸虧你警覺,及時追查到底,否則得等四弟出事後才知道又中了算計。”慶王屏退迎上前的門房,一行人直奔梅園。

不料,他們半途被禦前侍衛攔下了,嚴肅告知:

“慶王殿下,聖上有令,請您立刻帶宋大夫去面聖!”

面聖?

宋慎和慶王對視一眼,同時暗叫“糟糕”。

“聖上?”慶王定定神,“帶路。”

看這陣仗,面聖準沒好事,不知阿琛現在怎麽樣了?宋慎擔憂之餘,打起十二分精神,冷靜趕去面聖。

午時,他們抵達瑞王書房。

宋慎遙望緊閉的門,正在斟酌對策與措辭時,門忽然開啓,兩名侍衛合力擡出一具屍體:

女屍是夏莉。

夏莉被一刀穿心斃命,滿臉驚恐,眼睛睜得溜圓,鮮血浸濕了她的紅色衣裳。

宋慎瞬間呆住了,如墜冰窟,耳朵裏“嗡”一陣轟響,腦海一片空白,須臾,他猛地撲過去,悲恸大喊:

“師姐!”

作者有話要說: 諸位讀者,作者近期變故纏身,無法堅持日更了,深感抱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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