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須彌（20）

傳送梯裏面的空間不大，四壁幾乎沒有經過修飾，看起來就像是臨時趕制的。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雖然沒人告訴她，但根據洛可的觀察，這個傳送梯大概是用來臨時出入的。

首先，傳送梯所在的位置，在淨善宮內比較深的地方。

其次，下面的門并不顯眼，甚至很容易被忽視。

最後，洛可在下面等了一段時間，周圍沒見到一個路過的須彌學者。

所以這個地方，看起來沒幾個人知道。如果洛可不是直接掉到了散兵頭上，她估計自己也沒“資格”獲知這種秘密。

這就很合理。畢竟故事裏的反派醞釀陰謀的時候，也是不會讓別人知道的嘛。

傳送梯一路上行，伴随着一陣陣輕微的機械摩擦聲。等洛可回神的時候，傳送梯已經停了下來，門自動打開了。

露出了一片不算寬敞的通道，在通道的盡頭，是又一扇更大的門。

半封閉的通道內，視線一覽無餘。在升降梯的門打開的同時，洛可和通道盡頭唯一一個人——對上了視線。

不是多托雷。當然，洛可現在也知道了，昨天那個被散兵稱為多托雷的男人，是愚人衆的另一個執行官“博士”。

至于站在不遠處門口的陌生人，是個紅發的中年男人。他穿着須彌的傳統服飾，從年齡來看不像是學徒。

加上會出現在這裏，他應該是參與實驗的須彌學者之一，甚至可能是某位賢者。

不過，她對須彌的賢者實在沒什麽了解。能知道這個稱呼，還是靠着空之前的臨時補課。

看到洛可的瞬間，對方先是皺了皺眉，露出了類似“哪裏來的家夥，過來幹什麽”的表情。在看清洛可的打扮和長相的時候，似乎又想起了什麽。

不過，他的眼神并沒有變得友好，最後勉強地對洛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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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中午好，你吃了嗎？”

中年男人勉勉強強的聲音，和少女過于自然的詢問同時響起，又先後歸于死寂。

頓時，一種莫名的尴尬，籠罩在這片空氣裏。

發現不遠處的男人瞪着自己，洛可覺得她很無辜。

剛剛梯門一開，她就在思考對方的身份，因此沉默了幾秒。而對面的男人也一直不說話，就只瞪着她。

發現對方比自己還沉默，洛可決定先說別什麽緩和一下氣氛。但她又實在不知道能說什麽，只好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最日常的話。

結果好巧不巧，對方也在這個時候開口了。

于是，安靜的時光又多持續了幾秒。最後，疑似賢者的男人吸了口氣：“時間也差不多了，你進去吧。”

洛可微微一愣，沒想到這麽容易。

但來都來了，她本來就打算看看散兵的情況，萬一進不去再說。于是，洛可向男人說了聲謝謝，快步走向了通向內部區域的大門。

門開了，裏面依然是熟悉的大廳。但洛可的視線落在中間，卻發現那裏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大廳中央原本紋着發光紋路的地方，變成了一片醒目的凹陷。數根管道從凹陷的洞口延伸出來，像某種不知名生物的觸手。

不同的是，這次的管道中多了一種非常淺淡的紫紅色。雖然是非常淡的一層，簡直像是薄薄的霧氣或者微微的熒光，但色調又很濃郁。仿佛混入了鮮血的顏料，或者指尖爆開的葡萄汁。

散兵坐在平臺的邊緣，那些管道連接在他的身上，同時從他的背後延伸出去。裏面似霧非霧的東西，在洛可的注視下幻覺般的微微飄浮着。

聽到突然出現的開門聲之後，少年睜開了眼睛。

那一瞬間，那雙眼瞳中閃動着真實的雷光，比過去他動用元素力時更加耀眼。視線透出了明顯的不耐，仿佛被驚擾之後，對不知好歹的入侵者展現出如有實質的殺意。

對上那雙眼睛的一瞬間，洛可……

洛可突然伸出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為什，沒、沒沒沒沒沒……！

她的內心發出不明的尖叫，整個人僵在原地，化成一座石像。

好白……啊。

簡直白的像在發光一樣。

剛剛看到散兵的時候，他身後那些管子的存在，吸引了洛可的大部分視線。

直到現在，兩人看清了彼此，洛可才發現散兵的上半身——有且只有連在背上的七八根管道。

洛可：（一串亂碼）

這個，那個，我，你，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少女兩只手捂着鼻子，同時兩只眼睛睜的圓圓的。通過截然相反的肢體語言，完美诠釋了“光明正大”這個詞語。

至于坐在不遠處的散兵，眼中原本流露出來的殺意，在看到來人是誰的瞬間，化為了一長串的：“………………”

而當洛可捂住鼻子的時候，散兵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彩紛呈起來。

不知道是受到他心緒的影響。還是實驗的時間本來就要到了。就在這個時候，散兵身後的管道裏，那些若有若無的、霧氣一樣的東西，開始肉眼可見的越變越淺，最後徹底消失了。

最後一絲顏色消失的瞬間，散兵的臉色微微一白。然後就像脫力了一樣，整個人直直往下栽倒。

“！”

洛可的大腦空白了一秒，下意識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他。

散兵：“……”

洛可：“……”

沖過去的時候，洛可當然什麽都沒想，或者說腦子裏只剩下擔心。等到人接在懷裏了，洛可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同時感受到了懷裏的這具身體熟悉的、沒有心跳和呼吸的溫度。

不，其實不太熟悉、或者說完全不熟悉的……手裏碰到的皮膚……

散兵：“……”

洛可：“……”

“你、你冷嗎？”

在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幾個世紀的沉默之後，洛可終于擠出了一句幹巴巴的話。

與此同時，她的眼睛忍不住落在近在咫尺的肩膀上，然後在瞬間被紮到了一樣地移開，過了兩秒，又忍不住偷偷挪了回來……

散兵：“……”

他聽到了幾乎貼着自己耳朵、急促到幾乎要炸開的心跳聲。以及明顯時輕時重，感覺像在憋着不敢出氣一樣的呼吸聲。

面對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散兵終于願意承認，自己可能真的挺喜歡她的。

畢竟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忍住了沒把她給弄死。

“……閉嘴。”

最後，他只能說。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當洛可第二次幫散兵拔掉身上連接的所有管道，實際上只用了上一次的一半時間。

但是，因為其他一些客觀因素的影響，他們最終人模人樣的站在大廳裏聊天的時候，洛可帶過來的口袋餅已經半溫不熱了。

“所以，現在是在進行新的測試嗎？”

看着那些被拆下來以後，勉強耷拉在平臺邊緣上的管子，洛可沒忍住問。

剛才幫散兵拔掉管子的時候，她也朝平臺下面的那個洞裏看了一眼。裏面似乎有什麽東西，不過烏漆嘛黑的一團，完全看不清楚。

唯一能肯定的是，這些連接在散兵身上的管道，就是從下面連上來的。

“只是實驗的步驟而已，”散兵說，雖然仔細看的話，他的表情和洛可一樣，充滿某些欲蓋彌彰的情緒，“行了，你來找我幹什麽？”

“你之後還有其他的實驗嗎？”洛可問。

散兵皺了皺眉，像是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事：“等那群人彙報狀況之類的吧。在這個階段結束之前，應該都差不多是這樣。”

這個階段……指的是像剛才那樣嗎？

思想再次滑坡之前，洛可拼命遏制住了自己的其他念頭，開始思考一些正經的事情。

對于散兵口中的“測試”，包括那些管道中類似霧氣或者光點的東西，洛可并不是完全沒有好奇心。也許比起好奇，更多的還是擔憂。

但是，現在顯然不是聊這個的時候。為了彼此的身心健康，暫時還是先不要問了。

“這樣的話，我們一起去吃飯好不好？”最後洛可說，“我今天在外面閑逛的時候，發現了一家好像很好吃的店。對了，你現在方便外出嗎，實在不行……”

“随你。”在洛可意識到問題，考慮要不要改口的時候，散兵已經點了點頭，“你想吃什麽不用問我，我對食物沒什麽特殊的愛好。”

洛可并不意外他這麽說。或者說，散兵會答應一起吃飯，已經讓她有些意外了。

于是，洛可決定嘗試一下得寸進尺：“吃完飯之後，我們去圖書館一起借幾本書怎麽樣？靠我自己的話，估計找不到想要的書。”

“什麽書？”聽她這麽說，散兵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這個……一些文字比較簡單的讀本或者小說。”明明對着空提起來很正常的事，在這雙堇色眼睛的注視下，洛可莫名有些尴尬，“其實吧，我現在認識的提瓦特大陸的文字，大概也就幾百個。”

算上半生不熟的，最多不超過一千個字。

散兵反應了幾秒，然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樣嗎……好啊，就像你之前帶的那本小說一樣？”

洛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