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刺青
一枝飛镖插在林铮左肩,入骨寸餘,血已經凝住,大半截衣裳已被鮮血浸透。
林铮面色如紙,嘴角卻還挂了絲微笑,低聲道:“案頭......左側有......有個暗格......裏面有......有金創藥。”
阿紫呆了一下,立刻轉身跑到一側的書案前,找到那個暗格,見裏面果然有只小瓷瓶。
她跑回自己屋裏,從針線筐裏拿了剪刀,轉身回來,把剪刀在燭火上烤着。跳動的燭光照在林铮的臉上,蒼白中帶了一絲豔麗,忽明忽暗。
阿紫聽到林铮低聲叮囑:“傷得不重,你只需幫我把飛镖取出來,灑上金創藥便可,別的地方沒有傷。”
阿紫點點頭,拿了布巾送到林铮面前,林铮知道她要做什麽,用嘴咬住布巾,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阿紫閉上眼,咬咬牙,朝着飛镖刺入的地方紮了下去!
林铮暗叫一聲不好,眼睜睜看到緊閉雙目的阿紫把剪刀紮到了他的胳膊上!
噗!又是一股鮮血流了出來......
挨剪子和挨飛镖好像也沒有區別,都是一樣的疼啊啊啊啊啊。
阿紫睜開眼睛,四少爺真剛烈,緊咬着嘴裏的布巾一聲都沒吭,可是,他怎麽昏過去了?
這一剪刀紮下來,林铮是真的昏過去了,他本就受傷,又拼命逃回來,再挨了這麽一剪子,已是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阿紫真的挺愧疚的,她開始懷疑自己不是中藥鋪子老板失散多年的女兒了,開藥鋪子的,應該經常給人治傷,不怕捅刀子的吧。
不論這位四少爺是藍天白雲,還是陰風陣陣,他都是一個傷者,阿紫讓自己靜下心來,靜心就能冷靜,手不會發抖。
她做了個深呼吸,把手心裏的冷汗在身上抹了抹,重又拿起剪刀,一點一點把那枝飛镖挖了出來。
原已凝住的鮮血重又湧了出來,好在林铮早就昏過去了。
阿紫看看林铮身上已被鮮血浸透的夜行衣,決定還是幫他脫下來,才能更好包紮。
雖然男女有別,可自己應是尚未及笄,既然還是小孩子,那也就不用顧忌,再說她也挺想知道扒了衣裳的谪仙是什麽樣子。
林铮身上的夜行衣是短打,阿紫沒費力氣,便把林铮的上衣除去。林铮是讀書人,并不強壯,但也不是那種風一吹就倒的豆芽菜。阿紫不是第一次看到男人赤着上身,以前村子裏的男人常常光着膀子下地幹活。只是谪仙少爺更白一些,更嫩一些,更好看一些。
阿紫轉身出去,蹑手蹑腳到小廚房拿了小半壇子白酒,這是歐陽媽媽做菜用的。
她回來時,林铮還未醒來,她用帕子醮了白酒,在林铮肩頭和手臂的傷口處擦拭,民間有用白酒處理傷口不易潰爛的說法,阿紫被養母救下時,身上有很多傷,養母就是求了守墓人要了半壇子燒酒,給她擦洗的傷口,雖然當時好疼,但傷好後沒有留下一處疤痕。
阿紫清洗了傷口,又用白酒順便把林铮染上鮮血的半邊臂膀全都擦了一下,忽然,她拿着帕子的手不動了,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就在林铮左邊肩膀靠下兩三寸的地方,原本平滑潔白的皮膚上,正一點一點綻放出紅色的圖案!
阿紫擦擦眼睛,沒錯,這是一個刺青,方才沒有的刺青!
那是淡淡的紅色,看不清晰,阿紫靈機一動,這刺青方才沒有,是她用白酒擦過這裏,刺青才顯現出來。
她又用帕子醮了白酒抹上去,酒珠淌下來,淡紅變成血紅,鮮豔奪目,那個圖案也更加清晰!
阿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她熟悉的圖案,那如阿修羅般可怕的大統領,就是戴着這樣的面具!
阿紫不知道這個圖案是什麽,但在她的眼裏,這就是修羅惡鬼!
林铮只是一個過氣勳貴之家的庶子,一個文弱書生,他為何會紋上這樣可怕的刺青,而且還是隐藏着的,要用酒才能顯現。
阿紫重又深深吸口氣,讓自己狂跳的心平靜下來。她靜靜看着林铮身上的修羅圖案,在腦海中回憶着那個大統領和林铮的點點滴滴,最終,林铮的臉和那個銀色面具沒有重合,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相似之處只有這個修羅圖案。
阿紫又揉揉眼睛,血紅的修羅重又變成淡淡的圖案,接着,便又消失無蹤。
若不是她堅信自己真的看到了,一定會以為是在做夢。眼前仍在昏迷的林铮,也如那個隐藏着的刺青一樣,變得迷離起來。
既然這刺青是隐藏的,那就是不想讓人發現,如果讓林铮知道她曾用酒幫他處理傷口,一定會懷疑,這個四少爺原本就是個多疑的人。
阿紫忽然記起前不久死去的茗兒,好好的怎麽就墜崖了呢,該不會也是像她這樣,發現了這個刺青,因而被滅口吧!
想到這裏,阿紫手腳麻利地在酒壇子裏裝上清水,重又放回小廚房。酒壇子裏還有些酒,加上清水後,聞上去還有好大的酒味,這酒是用來燒菜的,一時半刻也不會讓人發現。
她又用清水把林铮身上沾過酒的地方擦洗幹淨,确認沒有酒味,這才撕了件中衣,用布條把林铮的傷口包紮起來。
直到她把一切處理完畢,林铮還在昏迷着,一直沒有醒來。
她摸摸林铮的額頭,很熱,難怪他昏迷這麽久,原來不僅是出血過多,他還在發燒。
林铮并不胖,可阿紫還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搬到床上,這時天已經快要亮了。
忙了大半夜,阿紫又累又餓,她轉身正想去叫歐陽媽媽過來,手臂忽然被人拉住。
阿紫回過頭來,林铮已經醒來了,沖她搖了搖頭。阿紫愣了一下,她明白了,林铮不想被別人知道。
可是歐陽媽媽是他的乳娘,要不要告訴她呢?
“外面......可能有血,你......你去收拾一下,別讓人......別讓人發現。”
四少爺不是林家唯一一個不會武功的嗎?不會武功的人深更半夜穿着夜行衣還受了重傷,這是怎麽回事?
東方已現出魚肚白,趁着負責打掃的下人還沒有起身,阿紫在屋門外一路找去,用清水把青石板上的血跡沖洗幹淨。
看到天已全亮,有三三兩兩的粗使下人出來幹活了,阿紫這才回來。
林铮又已沉沉睡去,屋子裏彌漫着血腥的味道,還夾雜着淡淡的酒香。阿紫打開窗子透氣,又把血衣收起來,聞着沒有太多味道了,這才轉身去叫歐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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