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7

? 我睡得很沉,可是又總是覺得哪裏不舒服似的翻來覆去。我在睡夢中夢見自己突然一下子就輕了,像是被某個人抱起。那種感覺有點像踩在雲端,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不得真實。不過那些低低沉沉的呼喚是真是的,那是阿谶的聲音。

他什麽也不多說,單單只不停的念叨着“傻丫頭……”。我眼皮很沉,但是聽着他的聲音卻很是舒服,嘴角不自覺的就上揚,連做夢都想要笑。翻了個身,縮進他的懷裏,像小時候一樣摟着他的脖子就繼續睡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正大大咧咧的躺在雅居小墅裏阿谶的床上,頭有些痛,坐在床上愣了好半響才隐約及其昨晚的事情。這時候阿谶推門走進,手裏還用木盆端了一大盆的熱水,徑直走進來,将水放到了架子上。

“還不快起來洗臉,愣着作甚,大花貓!”阿谶轉過頭來叫我,看不出什麽多餘的情緒。他向來可以将情感埋藏的很深很深,深到不可見其底。深到即使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依然無法将他了解。

我于是在他的“大花貓”言論中不滿的嘟囔着嘴巴下了床來,拿起他手中的洗臉布亂抹一通。

“這下好沒有?”我挑眉看他。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對對,這裏……”阿谶一邊指揮着我的動作,一邊抖着肩膀,最後終于忍不住了的“哈哈”大笑。

我恍然大悟的惱了,把帕子往他身上一扔,叱道:“木谶!你明明知道我看不見還耍我!”

是的,因為我不是人類,只是幻象,所以我從來不照鏡子,因為那裏面根本不會有我的影像。就連水也不行。所以一直我都是那樣的傷悲,我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和阿谶在一起。除了,除了因為某些陰差陽錯,我成了他什麽所謂的信仰之外。

什麽都沒有了。我并非人類,我沒有影子,我沒有身世,我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又将要去向何方。而只有阿谶,他是我唯一的執着。

我記得小的時候,每到夏天,阿谶總是喜歡帶我到小河邊去玩。那個時侯我們戲水、捉魚,追鳥逐鹿……那個時候的我們,好不痛快,日子裏全是甜膩膩的笑聲。待到我們玩兒乏了,就一起躺在大樹下乘涼。藍天、白雲、蟲魚、鳥獸,我是那樣的懷念那時候的生活。

可是即使是在我們最美好的時候,我在他的眼眸中,也始終看不到一個我。就象現在,他為着又捉弄了我一次而沖着我笑,可是他的眼神是那麽的空洞。他看得見我,可是他的眼神中,永遠沒有我!這是多麽的令人可悲!

“阿谶……你說,如果我和你一樣的話……該有多好……該有多好……”我在他柔和的笑聲裏默默低語,不動聲色。

今天,阿谶離開去溫府做工後,我獨自一人在家裏來回踱步坐立不安。我想起昨天夜裏,在那個陰森害人的破廟裏,神像莫名其妙的笑容和那個使我渾身不舒服而翻來覆去逐漸浮出水面的夢。

夢裏,之前那個我幫過忙的老婆婆反複出現,她問我:“孩子,你還記得老婆子我是誰嗎?孩子,你可有什麽願望需要我來幫你實現?”我這才想起當初她送我的那三顆用橘子變成的白色紐扣。如果我的猜想沒有錯的話,她應該就是土地婆沒錯了,只是她真的,可以實現我的願望嗎?

我站在窗口看着窗外并不澄澈的天空,心生悲涼,最後還是從箱子裏翻出了阿谶那件泛黃的白衫,一咬牙将上面的兩顆紐扣扯了下來。是的,只有兩顆了。之前阿谶還在雲來醫館當小夥計的時候還兼職上山采藥。

有一次,因為那醫館的老頭喚得匆忙,阿谶還來不及換下身上的白衫就被叫去山上采藥了。他人年輕,身子骨硬朗,以前在岩村的時候就經常幫村子裏的老張醫生采藥,自然是醫館裏采藥幫忙的一把好手。只是他當時滿身泥的回來了,委屈的叫我不要怪責他。我問他這是怎麽了,他說他不小心把我給他縫的的那三顆紐扣弄掉了一顆。可能是當時采藥的時候沒有注意,被樹枝荊棘勾了去。我那時候只當它們是再普通不過的紐扣,也沒在意,跟阿谶說沒事,再買就可以了。這樣說着卻是沒有再為阿谶補過扣子。因為我找遍了雲城,這裏根本就沒有這樣的白色紐扣!

它們雖然乍一看上去跟普通的紐扣一般無二,可是它的實際尺寸卻大了一般的尺寸四分之一的樣子。上面雕刻着薔薇花紋,四周有像水滴狀的東西,煞是好看。起初阿谶對這個東西也并不感興趣,只當它是一般無二的紐扣,可是後來才發現這個紐扣的精妙之處,也不由得好奇起來。

他曾經問過我這三顆紐扣是從哪裏來的,我只但笑不語,或者幹脆以“保密”二字回了他。久而久之他也不問了,只是分外珍惜這件白衫,害得我老愛和這白衫争風吃醋。不知道他是因為這件白衫是我縫的而寶貝,還是因為這三顆特別的紐扣而寶貝。

我偷偷的跑到了東城的城隍廟,那裏有不少的人,煙火旺盛。我向來對此類的神靈不感興趣,因為我本身就是一個另類。城隍廟外的那兩座小房子前也站了不少的人,插了不少香火。我磨磨蹭蹭的走到土地廟前,始終有諸多疑慮。我害怕自己希望太大失望就會太大,我害怕這一切都只是神的幻覺。

又或者,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可是此刻,那兩顆薔薇花紋的白色紐扣就緊緊的攥在我的手裏,棱角割得我的手心生疼。我一個人愣頭愣腦的在旁邊的大樹下糾結了老半天,最後終于還是牙一咬、腳一跺、心一橫,就走過去,蹲下身,敲土地廟的大門。“土地婆婆……土地婆婆……你在嗎?”

正在我打算放棄之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滿含笑意的蒼老聲音:“小姑娘,你是在找我嗎?”

我轉過頭時,之前送我三顆紐扣的土地婆婆就站在我先前站着的樹下,笑意盈盈的看着我。我還蹲在地上愣了好半響才回過神來,起身拍拍塵土跑了過去。“土地婆婆,你還記得我嗎?我啊,就是之前幫你撿橘子的那個。”

在我的世界裏,老年人的記憶力都不怎麽樣,所以我就正兒八經的不停地指手畫腳的想讓她記起我。誰知到土地婆婆只是溫和的笑着,緩緩道:“我當然認識你啊,小谶。”

我本來還想說些什麽的,卻被她的“小谶”二字驚住。完全懵在我前面還在向她解說還認不認識我,她卻已經極為熟稔的叫出了我的名字。

“土地婆婆,你……認識我啊?你怎麽會認識我呢?”想來是被我的問話逗笑了,土地婆婆樂呵呵的牽着我的手,她的手很瘦、很幹,但是她總是笑着,渾身都是和藹的氣息,讓我不覺想要親近。有一點像岩村的張奶奶,她很老了,養了一只大懶貓,整天就和張奶奶躺在大藤椅上曬太陽。

“我當然認識你了小谶,我和老頭兒住在這裏幾百年了,就你我最為投緣。”

“投緣?”我無法将自己幫她撿了一次橘子就被說成是投緣。

“是啊,我家老頭兒時常在外,不是去拜上仙就是去找他們喝酒,我整天在這裏無聊着嘞,這麽多年裏只有你最為特別,還來陪婆婆說說話。”

“那個……土地婆婆,我其實是有事要找你的。”我點明來意,但見土地婆婆好奇的看着我。

我磕磕巴巴了半天,然後才總算下定決心咬了咬唇說:“土地婆婆,你說過拿着你送給我的紐扣來找你,你就會實現我的願望是嗎?”我一邊說着一邊将自己的左手攤開來,那裏安安靜靜的躺着一顆薔薇花紋、水滴暗底的白色紐扣。還有一顆,被我小心的揣在懷裏。

那天我忐忑不安的坐在雅居小墅的房間裏,對着窗子梳頭,銅鏡裏自己隐隐約約的臉孔讓我感覺很不真實。

但是我是這樣的興奮,因為在那之前家裏都沒有鏡子,這個還是自己偷偷去買的。

正在我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甜蜜蜜的笑着的時候,突然聽到開門聲。我一心只想着是阿谶回來了,卻沒有意識到他為什麽會這麽早就回來了。

“大谶……”

在我含笑轉過頭去時,手上還拿着他曾經給我買的木梳子。

我以為我可以就這樣轉過頭去撞進他深邃的眸子裏。

事情也正是這樣,我撞進了他的眸子裏,下一秒,卻看見了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個人。

——溫語嫣。

我低喃一聲,突然難過的放下了梳子,連眼皮都不想再擡一下。可是阿谶顯然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只是一如既往的想要像從前一樣不動聲色的忽視掉我。他還以為他們都看不見我。

只是不想,下一刻溫語嫣卻沒有同他一起邁進屋子,只是站在門口羞赧的俯了俯身,柔聲道:“對不起啊,阿谶,我不知道你家裏還有人。我都說了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沒關系的……”

又是扭傷了腳,她可真金貴!

阿谶疑惑的看了看我,想說些什麽,終是皺了皺眉,走到櫃子前翻出了之前在雲來醫館那個老頭兒送給他的藥水。

“我這裏剛好有治扭傷的藥,你走路總是不小心,這次剛好路過這裏,就順便拿去用吧。”

阿谶一邊這樣說着,一邊将藥瓶細心的包好遞給溫語嫣。溫語嫣也只是淡淡的笑的花容失色,說“謝謝”。

他們就這樣輕易的無視了我,這樣輕易的。

我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溫語嫣才俏皮的轉過臉來,對阿谶說:“阿谶,你還沒有告訴我,這位姑娘是誰哦?”

阿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轉過頭對溫語嫣說話,我都看不到他的神情。

“她是我的……”

“妹妹,”我打斷阿谶的難以啓齒,“我是他的妹妹。我叫……木忘。”

木忘木忘,終生不忘。

阿谶面無表情的盯着我,神色複雜。旁邊的溫語嫣走過來拉我的手,然後扭過頭沖着阿谶嬌嗔道:“好啊,阿谶,原來你有一個這麽可愛的妹妹,你怎麽都沒有跟我講過呢?”

我瞧見阿谶想要說些什麽,卻始終沒有開口。我剎那萬念俱灰,表情卻極做鎮定的說:“溫姑娘,你誤會了,哥哥孤身前往雲城尋母,我一人留在岩村着實擔憂,便在鄉親們的幫助下來到雲城找到了哥哥的住處,你無須責怪他的無意隐瞞。”

雖然我說謊話說的鎮定自若,但是自己的心卻猶如刀割,心酸嘗遍。

我讨厭溫語嫣,從來沒有像這樣的讨厭。明明只有我,才可以讓阿谶那樣溫柔的對我說話,明明只有我,才可以讓他不厭其煩的陪着我。而如今,她奪去了我的所有,我還只能笑着接受。叫他違心的“哥哥”。

“是這樣啊……”溫語嫣始終牽着我的手,我想甩開,但是又不好悖了阿谶的面子,所以也只得任由她牽着。

“現在你們這裏多了一個人,想必住着也不方便。不如你們都搬到溫府裏來吧,那裏空房多,也有個照應。”溫語嫣如此提議。

“想來恐怕不妥。”阿谶有意婉言回絕。

“可是你明明都知道你一個人生活都拮據度日,現在何況多了一個姑娘呢!”在溫語嫣的這聲質疑裏,阿谶總算默不作聲了。

“那麽就這樣決定吧,走,小忘,我們去收拾吧。對了,你介意我這樣叫你嗎?”溫語嫣禮貌的問我。

“不介意。”我苦澀的笑着,無意去瞥看阿谶的神情。他只是愣了一陣,看了我一眼,然後也轉過身去收拾了。

我在他的默許中難過萬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們已經到了這樣的關系。即使是溫語嫣的擅作主張,他也默默接受毫不反駁。這樣的阿谶,讓我如此的陌生。

而從今天起,我也将背負着另一個姓名。

木忘,莫忘。

我在心上刻下這個姓名。

一筆一劃,都可以輕易地将自己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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