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賣雞蛋

堂屋有了飯桌和長凳就像個飯廳了, 做好飯可以?圍坐桌前一?起吃，再也?不用蹲在地上。

晌午單學兵和潘虎沒?回來，他們?帶了幹糧的, 林蕭三人簡單吃點。

林芳已經把雞蛋收拾出來。

她來的時候挑着?倆筐子, 裏面放了麥糠保護雞蛋不互相磕破，不過有段路不好走?, 就算她再小心還是破了三個。

林芳很內疚，“下一?次我再小心點, 争取一?個都不破。”

林蕭：“不要太苛刻，這已經很好了。”

她拿出賬本來記賬, 收來多?少雞蛋, 共多?少本錢, 平均多?少錢一?個, 賣出多?少雞蛋，共收入多?少, 淨利潤多?少, 耗損多?少，都一?一?羅列清楚。

記賬的時候麻煩點，盤賬的時候就省事。

林芳報賬，“我們?用五分錢收了五十個，五分五收了五十個, 六分收了79個。”說?起這個她就眼睛發亮，“姐，小妹可能幹呢, 她聽說?我要買雞蛋, 就跑去幾個大娘嬸子家說?，五分和五分五的都是她和奶收的。”

六分的就是沒?多?少交情, 公事公辦的。

林蕭點點頭，問道：“咱奶沒?說?啥？”

林芳猶豫了一?下，笑道：“沒?，奶說?讓你也?吃點，別只給他們?吃。”

林蕭收下雞蛋，又拿了二十塊給林芳，“第一?次收得快，第二次就沒?那麽好收，你不用着?急慢慢來就行?。”

村裏雞蛋有限，剛收過不可能緊接着?繼續收，第二次估計得十來天收完十塊錢。林蕭就讓她鴨蛋、不下蛋的雞、公雞什麽的都可以?收，只要能收到就能賣掉。

林芳小聲道：“沒?事，我去旁邊村裏轉轉也?行?。”

一?趟竟然能賺兩塊多?，林芳也?被?勾起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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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還有點害怕，奶和妹妹卻不怕，奶說?咱家就這情況還有啥好怕的？抓咱娘們?兒去勞改還是咋滴？

數完雞蛋林芳就先回家，從這裏到西?河崖生産隊連大路帶小路的得走?兩個多?小時呢。

林蕭雖然心疼她，卻也?知?道現在人就這樣，出門就靠兩條腿，等有條件必須買輛自行?車。

林芳走?後，韓昭找了根直溜的幹柴讓林蕭幫他用石頭在地上和牆上畫杠，他得把炕設計一?下。

傍晚時分單學兵和潘虎兩人拉着?木板車回來，果然收了一?些舊磚和瓦片，不過顏色也?挺雜的，青磚紅磚，灰瓦紅瓦都有。

單學兵要跟韓昭報賬，韓昭下巴點點林蕭，“跟你嫂子說?。”

單學兵就颠颠跑到林蕭跟前，嘿嘿笑，“嫂子，我來報賬！”

林蕭自己主動提的假結婚，所以?對于媳婦兒、嫂子之類的稱呼一?點都不害羞，對外面她都大大方方的，哪怕面對韓昭她都很大方，沒?有半點忸怩拘謹。

磚瓦也?不便宜，新磚一?塊至少得四分錢，舊的完好的三分就夠，破的就給一?分五厘的意思一?下。

舊磚有限還得買一?些新的，兩人已經開了介紹信，明?天直接去窯廠買就好。

時間有點晚，韓昭不放心就親自送林蕭回去。

她先用籃子裝了78個雞蛋，張大娘三十，李嬸兒二十，多?出來的也?很容易賣掉。

她不打算帶太多?，免得她們?以?為收的很容易，要讓她們?知?道來之不易，她們?才吃得更香以?後也?更惦記呢。

筐子裏放了麥糠，加上70來個雞蛋差不多?十斤出頭，韓昭單手拎着?卻不見?吃力。

林蕭看得暗暗羨慕，要是自己力氣大點就好了，前世她買一?小袋子米，從物業拎到樓上都要斷手的感覺。

那三個磕出紋路但是沒?漏的雞蛋也?被?韓昭拿上，讓她和林铮吃，原本林蕭留給他們?三個吃的。

到了大院兒門口，韓昭把籃子遞給林蕭。

林蕭大大方方地道：“幫我拎進去啊。”

韓昭心不由得漏跳一?拍，她……真的不介意呀，說?是假結婚，但是她對外表現得和真結婚也?沒?區別。

林蕭：“你是我娃娃親嘛，上門很正常啊。”

現在先不在院兒裏公開領證，是懶得和丁桂珍扯嘴皮子，她也?讓李副主任幫忙保密一?段時間。

等她搬到新家那裏就随意了。

韓昭腳步輕快，“走?吧。”

這座家屬院兒并?不大，就一?進大院子，原本正房五間，東西?廂房各三間，南房三間，住着?八戶人家。不過現在各家房前自建房都搭起來，房子多?了一?倍，路就變得很窄。

燈光自各家窗戶透出來，影影綽綽的，韓昭在前面開路，既要小心手裏的雞蛋籃子還得關心後面的林蕭，時不時提醒她注意腳下。

林蕭先來到張大娘家門前，輕輕叫了一?聲，“大娘。”

張大娘聽見?林蕭的聲音，立刻快步出來，笑道：“蕭蕭，這是來了？”

林蕭點點頭，高興道：“我娃娃親對象幫忙送過來的。”

張大娘是知?道韓昭的，也?知?道丁桂珍把親事給退掉的事兒，現在聽林蕭的意思這是又和韓昭好了？

她扭頭瞅瞅，就見?旁邊暗影裏站着?個高大挺拔的青年，個子真高！

韓昭聽林蕭說?自己，就向前兩步站到燈光裏去，跟張大娘問好。

張大娘：“哎呦呵，真是個俊小夥子！”

韓昭：“謝大娘。”

林蕭抿唇笑，就示意張大娘拿盆子過來挑雞蛋。

張大娘趕緊推林蕭和韓昭進屋，又去叫李嬸兒過來，進屋後把門一?閉，兩人開始挑雞蛋。

張大娘原說?要三十個，但是看着?這麽新鮮的雞蛋，個頭都不小，她就想多?要一?些。

“蕭蕭，這裏面有多?少？”

林蕭：“差不多?78個吧。”

張大娘：“多?的我包圓兒了。”

李嬸兒趕緊道：“嫂子，你勻我點，我要三十個，剩下的歸你。”

張大娘給閨女送雞蛋不是白送的，一?個至少給八分呢，反正不會讓她虧的。

兩人把78個雞蛋瓜分掉，張大娘還意猶未盡，問林蕭下一?次什麽時候。

林蕭為難道：“我們?自家加上左鄰右舍也?就這些，6分一?個，管其他人6分也?不好收，供銷社也?收任務，還有人悄悄收呢，都得六分五一?個。”

張大娘立刻道：“那我們?也?六分五，我給你七分五。”

林蕭：“大娘你只管吃，要是有就讓我哥幫你帶。”

韓昭：“大娘，你們?要母雞和公雞嗎？”

張大娘一?聽，眼睛立刻亮了，要呀，坐月子可不得喝雞湯嗎？就是在城裏不好買啊，去黑市人家要一?塊三四一?斤呢。

韓昭：“母雞一?塊二一?斤，公雞一?塊一?一?斤，我能弄兩只來。”

李嬸兒一?聽她也?想要。

如果單獨問她，她肯定?覺得貴不想買，但是看張大娘要，她就也?想要。

這時候雞都不大，一?只大雞連毛頂多?三斤多?，大部分也?就兩斤左右。

韓昭：“多?了不行?，我頂多?弄兩只，我們?家有只不下蛋的母雞，還有一?只原本做種雞的公雞。”

做種雞的公雞沒?骟過，也?偏瘦小，肉也?柴，如果是骟過的那就長得更大，肉也?更肥嫩。

張大娘訂了兩只母雞，讓他們?盡管收，一?只不嫌少兩只不嫌多?，都要。

李嬸兒要了一?只公雞，沒?骟就沒?骟，雞肉和羊肉豬肉不同，也?沒?什麽騷味兒。

兩人給林蕭數了雞蛋的錢，7分一?個，一?共五塊四毛六。

從張大娘家出來，韓昭小聲道：“明?後天主要是和泥盤炕，髒兮兮的，你不去也?行?。”

林蕭：“我去給你們?做飯。”

韓昭笑了笑，“行?。”他先告辭拎着?筐子走?了。

林蕭轉身要回家，卻撞上聽見?聲音出來的林铮，“哎呀，吓我一?跳。”

林铮嘿嘿笑，小聲道：“姐，你幹啥呢？”

林蕭抹了一?把他那紮手的寸頭，“吃飯了嗎？”

林铮：“吃了，我給你留了一?大塊餅子呢。”

董國輝不樂意他也?不管，姐姐已經支棱起來，他作為一?個男人更要支棱起來！

挨打就挨打，不在怕的！

今晚娘居然也?沒?打他，他覺得這就是無産階級的勝利！

林蕭：“走?，回家給你做好吃的。”

雖然沒?有油做炒雞蛋，但是可以?做水浦蛋啊，燒開水把雞蛋敲進去，燒到蛋黃剛剛凝固撈出來，倒進半碗水，加一?點醬油，再撒一?點蔥花，也?是色香味俱全呢。

這年頭大家都餓肚子呢，沒?有積食、晚上吃了容易胖的說?法?，有的吃随時都能往嘴裏塞，管他半夜還是淩晨的。

林蕭拉着?林铮進屋。

丁桂珍和董國輝在東間說?話，小崽子今天不舒服，有點發燒，躺在炕上哼唧呢。

林蕭搭理都沒?搭理，又不關她的事兒。

董國輝長嘆一?口氣，對丁桂珍道：“一?天到晚不着?家，弟弟生病也?沒?人管。”

丁桂珍就來到竈房，“你又跑哪裏去了？”

林蕭：“放心吧，沒?去亂花錢。”她不肯把錢還給丁桂珍，但是也?得讓她和董國輝安心，給他們?一?點念想——她一?分都沒?亂花，那錢他們?最終都能要回去的。

果然，聽她如此說?丁桂珍的臉色就好看點。

不過下一?刻林蕭讓林铮生火燒水，還從布兜裏掏出三個紅皮雞蛋，她的臉色登時不好看了。

“哪裏來的雞蛋？”

林蕭：“你別激動啊，這是韓昭哥給我和弟弟吃的，跟你們?沒?關系。”

丁桂珍：“你弟弟病了，發燒呢，給他吃。”

林蕭：“呵呵。”

你做夢呢？而且小孩子發燒不能吃雞蛋和魚肉，你不知?道吧？

林蕭就當着?丁桂珍的面，在董國輝的鼻子底下把三只雞蛋做成了水浦蛋，還很豪橫地倒了一?點點香油，給丁桂珍心疼得眼皮直哆嗦。

她倒是想搶過去給小兒子吃，她倒是想好好教訓林蕭一?頓，可她現在不敢呀。

林蕭拿捏着?他們?的把柄呢，除了董秀芝的事兒，現在還多?了一?樣——兩百塊。

聽着?林蕭和林铮在下面吃雞蛋，林铮還故意要砸吧嘴，這樣吃得更香。

董國輝在東間炕上氣得臉色鐵青，瞬間在心裏罵過上百個白眼狼。

吃飽喝足，林蕭又打水洗漱，然後催着?林铮睡覺。

林铮有點忸怩道：“姐，我……我能和你一?起睡嗎？”

林蕭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多?大小夥子了還和姐姐一?個被?窩睡，不害臊。”

林铮撓撓頭，他一?個人睡不着?，原本和姐姐一?起睡，擠得登登的他不能随便翻身，自然也?不會掉下來。現在自己睡，那木床太寬敞，他忍不住總翻身，晚上還掉下來過。

另外他難以?啓齒的是，一?個人睡覺，黑咕隆咚的，他……害怕，總覺得黑暗中有看不見?形狀的怪物朝着?他張牙舞爪。

林蕭可沒?那麽細膩，只覺得男孩子怕什麽，那麽小的屋子有什麽好怕的。

她給林铮趕去小房間，自己洗漱之後倒頭就睡。

第二天她起來得早，還想做飯呢卻被?丁桂珍推開。

丁桂珍沒?好氣道：“現在我還能動，沒?癱在炕上，不用你伺候，我伺候你。”

林蕭挑眉，“行?呀，早飯我要吃面疙瘩湯。”

丁桂珍差點把面瓢掉地下，死丫頭還真不害臊，把氣話當真呢？

林蕭可沒?空和她扯嘴皮子，吃完早飯就趕緊出門，她得去把剩下的一?百個雞蛋賣掉呢。

單學兵和潘虎去拉磚了，韓昭自己在家和泥用那些舊磚盤南屋的炕。

看她過來，韓昭道：“雞蛋要我幫你賣掉嗎？”

林蕭：“這點小事兒怎麽能勞煩昭哥呢，我自己可以?的。”

人家韓昭就沒?做過雞蛋鴨蛋的生意，都是賣工業品的。

林蕭用小籃子裝上三十個雞蛋，又找塊布把自己頭發包起來，看起來像個鄉下小村姑。

韓昭看她這副打扮，笑了笑，“不用非得包頭。”

林蕭笑着?走?了。

這年頭只要賣吃的就不愁沒?人買。

她都不去自貿市場，就在老太太們?走?動的地方一?貓，露出一?副怯生生的可憐樣兒，然後把筐子上的麥糠一?扒拉露出裏面的雞蛋就有老太太過來問。

一?個老太太後腦挽着?發髻，戴着?黑色發網，插着?U形簪，穿着?舊式兒斜襟大褂子，紮着?褲腿，裹着?小腳，走?起來卻不慢。

她問林蕭雞蛋咋賣的。

林蕭：“奶奶，我後爸生病，家裏等錢抓藥，沒?錢了就把鄉下送來的幾個雞蛋拿出來換錢。不值當幾個錢，奶奶看着?給就行?。”

老太太嘆口氣，“可憐見?兒的，真是好孩子，又孝順，我老婆子碰見?怎麽也?得幫襯你一?把。”

她蹲下開始挑揀雞蛋，“雞蛋還行?，我給你6分一?個，幫你一?把。”

林蕭暗暗吐槽，還以?為老太太說?得那麽好聽是真要幫她呢。

她裝可憐，老太太裝大方，得，都別裝了。

她道：“奶奶，我這雞蛋個頂個的大，別人要賣9分一?個呢，我急用錢不要那麽多?，八分就行?。”

林蕭已經把小一?些的雞蛋挑給張大娘她們?。

老太太撇嘴，“哎呀，7分啦，我都要，你趕緊拿錢去給你後爸抓藥哇。”

林蕭嘿嘿一?笑，“奶奶，我後爸還能挺挺呢。”

老太太也?笑起來，“你這個丫頭，滑頭。”

到底也?沒?再堅持，畢竟8分錢也?不貴，之前9分她都買過呢。

老太太把三十個都包圓了，她舍不得自家吃掉，還得給要好的老姊妹分分呢。

誰家發現好東西?，都要幫別家帶一?些，回去再算錢。

見?時候還早，林蕭又回去裝了四十個雞蛋，挎着?在胡同裏轉悠兩圈就賣掉了。

下午再去另外胡同轉悠，剩下的雞蛋沒?夠賣，有倆老太太一?個家裏有病人一?個家裏有産婦，都想多?買點雞蛋補養身體。

她們?拉着?林蕭過幾天再來送雞蛋，她們?準要。

可惜啊，就是貨源太少。

第一?次十塊本錢賺了三塊三。

林蕭很滿意！

她發現雞蛋這種有營養還簡單的食物真的很搶手，有多?少賣多?少的那種。

只可惜貨源太少。

要不，回去和韓昭商量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郭郭 18瓶；趙家姑娘 2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