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尋人
嚴夢舟以前就沒怎麽與女孩子相處過, 回宮後,除了服侍的侍婢,見過三個公主, 均是後宮妃子所出。
其中有的冷淡, 有的表面溫順, 向他看去的眼神卻帶着不經意的蔑視,這些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唯有的确切共同點是她們都很嬌貴。
施綿外出的行頭很麻煩,然而在嚴夢舟眼中已經算好的了,最起碼她下馬車不會踩着別人的脊背。
……她不會吧?
嚴夢舟猶疑, 與十三求證。
十三騰地站起來,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我就沒見過你這麽下賤的人!要踩你去給她踩,別想爺爺一起伺候她!”
嚴夢舟迅疾擒住他指過來的右手,将他扣在了地面上。
談話不歡而散。
嚴夢舟不能真去給她做下人, 才不去費心思為施綿準備那麻煩的行頭,等着施綿的只有空空的馬車。
小疊池僅有一輛馬車, 普普通通, 轉眼就能隐入街市, 主要用于貴叔外出采買, 偶爾載人, 為了方便, 馬車前後都留有車門。
嚴夢舟能做的, 就是将後面的那扇門從內外兩邊封死。
“你腦袋被馬蹄踩了?”十三對此難以理解,“多留道門,平時采買好搬運東西, 夏季也方便通風, 你封它幹什麽?”
施綿披着毛茸茸的鬥篷, 跑過來後踮着腳拍掉嚴夢舟肩上的雪花,也好奇問:“為什麽要封了它啊?”
嚴夢舟拿着錘子叮叮當當,兩個長條木板将後面的門斜斜封死了,才道:“怕你從後面掉下去了。這麽冷的天,掉進雪窩裏,不出倆時辰就能活活凍死你。”
“我都這樣大了,怎麽可能從馬車裏掉下去?就算掉下去,我會喊的啊,我又不是傻子!”
“誰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呢?”
嚴夢舟不痛不癢地刺了施綿一句,轉臉看見菁娘鐵青着臉走了過來,手中抱着席子,身後跟着的貴叔抱着厚厚的褥子,臉色同樣不大好。
這日紛揚大雪沒有停下的跡象,天不如化雪時冷,路上更沒結凍。菁娘找不着理由阻攔施綿,只得答應她了,臨時來布置馬車。
她正處于火氣無處發洩的暴怒中,嚴夢舟謹慎地退後半步,從馬車另一邊繞回了屋中。
施綿跟着他跑進去,看見了纏着東林大夫讨藥防身迷藥的十三。
三人外出,其中兩個都是随時能動身的,只有施綿需要備上許多東西。一大早,她就已經遭了十三好幾句暗諷。
這會兒,她不好意思地扯扯嚴夢舟,讓他彎下腰,附耳說道:“菁娘說下雪了不放心,她要一起去。”
“你說什麽!”
施綿覺着自己的聲音很小了,哪料還是被十三聽見了,嚴夢舟還沒說話,他已經震耳欲聾地責問出來。
菁娘周到得過分,心裏只有施綿,帶她去了,定是這裏太髒,那裏太亂,街邊買點炒栗子都要被唠叨。
施綿心虛地低着眼。
“你倆去玩吧,不用等我了,告辭!”十三挨着東林大夫站在藥櫃旁,說完轉後往外走,不慎被腳邊的長凳絆住,一下坐了下去。
坐下後就不起來了,腦袋一垂,“咚”的磕在桌上,雙肩軟趴趴的,無聲地裝死,悲怆地表達着寧死也不與菁娘一同外出的堅定态度。
嚴夢舟看施綿,施綿窘迫地踩着鞋尖。
說實話,嚴夢舟也不願意與菁娘同行。不是厭惡這個人,純粹是覺得與她一起約束太多。
他走向十三推了推,十三裝死不動,直到嚴夢舟悄悄說了一句話,十三從長凳上彈跳起來,以拳抵着手心,振奮道:“行!”
施綿湊過去問他倆說了什麽,那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從她兩側繞開了。
她求助地看向藥櫃旁的東林大夫,後者慈祥地笑道:“壞主意都是他倆的,你只管去玩就好。”
施綿問不出他倆打的什麽鬼主意,再出去,馬車上已經鋪好了褥子,十三隔着鵝毛雪花沖她喊道:“上馬車!”
等施綿到了跟前,他又沖嚴夢舟道:“你不快趴下,好讓你們家大小姐踩着背上去?”
嚴夢舟飛起一腳踹去,他早有防備,扭着腰躲過。
施綿是踩着腳凳上去的,才鑽進去車廂,菁娘又抱着別的瑣碎東西過來,其中甚至有兩本書,說怕馬車上無聊給施綿打發時間的,施綿拒絕也沒用。
“怎麽沒有暖手爐?”嚴夢舟将東西接過塞入車廂中,堵在車廂門口這樣問菁娘。
“有的啊,我剛才瞧見了。”施綿順口回答了,被十三兇狠地瞪了一眼。
十三道:“方才我覺得凍手就拿着捂了會兒,好像忘在師父那了。”
菁娘趕忙去找。
她剛邁入庭院,嚴夢舟甩上車廂門,往旁邊一讓,十三迅速跳了上來,勒緊缰繩,馬鞭一甩,車輪碾着積雪在小路上行駛起來。
車廂中的施綿沒有防備後仰過去,一屁股跌坐在軟褥上。爬起來後,感覺手底下有點硌,掀開褥子一摸,裏面是她常用的小巧的雕着山茶花的暖手爐。
“哈哈哈,走喽!”外面的十三大笑着向着庭院中喊道,“菁娘放心,酉時之前一定把你家小姐送回來!”
施綿總算知道那會兒嚴夢舟與十三說的是什麽了,雙膝挪動着移到車窗旁,推開小窗想讓菁娘放心,結果被風雪糊了一臉。
她把手擋在眼前,還是看不見追出來的菁娘,只能聽見她焦急的呼喊聲音。
外面倆人哈哈大笑,将馬車趕得更快了。
嚴夢舟也回頭看了眼,注意到打開了的小窗,與十三道:“我來趕車,你進去看着她。”
“你怎麽不直接殺了我?”十三無比的嫌棄。
馬車駛得快,冷風挾着雪花鋪天蓋地打到面頰和脖子上,很冷,馬車裏鋪的厚實,挨不着風雪,但兩人誰也不願意進去。
争執無果,幹脆兩人一起趕車,留施綿單獨在裏面。
施綿也不願意,非要裹着鬥篷一起待在前面。
嚴夢舟只好将車門打開條小縫,好讓她與二人說話,提醒道:“你還不如先想想可能會遇上的可怕事情,比如馬車車轍忽然斷了,車廂翻過去,砸斷了十三手臂和腦袋……”
十三冷哼一聲,也道:“再想想街上有官兵捉拿歹徒,一把大刀飛出把嚴十四砍成兩截,血水把長街染紅……”
施綿聽得笑個不停。
她跪坐在厚厚的褥子上,隔着條窄窄的車廂門縫,裹着貂絨鬥篷聽他倆吵架,迎面而來的寒風與雪花被前面兩人擋掉大半,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冷。
趁他倆沒注意,施綿悄悄将車門開得更大,看見了兩側飛速後退的白茫茫的山林,視線從兩人中間穿過,前方是皓然一色的小路,與灰蒙蒙的天空連接在一起,望不見盡頭。
初見行人,十三就放慢了行駛速度,待人煙多了起來,施綿穿好短靴,擠進兩人中間,好奇地東張西望。
到了鎮口的驿站,十三再也受不住,迫不及待地跳下去舒展筋骨。後面小半截路程,他差點被施綿擠掉下去,真是受夠了。
“拿上要用的東西,徒步去玩。”十三勒令道。
施綿就來過兩回,都是駕着馬車進去的,兩回加一起,徒步走的路程都不到半條街。
此時她欣然同意,抱着個暖手爐就下去了。
她保持昨日的裝扮,站在一旁等嚴夢舟與十三安置馬車,就像個不知人間疾苦的高門小公子,驿站的人從她身邊路過都不敢弄出聲音,唯恐冒犯了她。
只有一個賊眉鼠眼的年輕男人靠近,笑呵呵道:“小公子瞧着面生,是來探親訪友的嗎?”
施綿捧着暖手爐的手緊了緊,看見嚴夢舟朝這邊看來,想了想,回道:“是,你知曉袁大人的府邸在何處嗎?”
告老還鄉的袁正庭是小鎮的榮耀,代表着威嚴與公正,無人不知。
年輕人一聽她是來找袁正庭的,臉色就變了,讪讪道:“知曉,知曉,袁府就在昌西街上,最大的那個宅子就是……”
點頭哈腰地說完,灰溜溜地走了。
嚴夢舟過來,施綿雙眼發光,“我瞧他眼神不正派,就拿袁先生吓唬他,我機靈吧?”
“你機靈個屁!換成人牙子,才不管你是誰,麻袋往頭上一套就把你拐走了,連夜運去外地,這輩子都別想回來!”十三不肯誇她,專挑難聽的說。
施綿驚訝:“那是人牙子嗎?”
十三哼哼道:“算你運氣好,那只是個潑皮,專門在驿站附近晃悠,好摸清外地人的底、趁機訛詐的。”
這點小意外沒影響施綿的興致,她很快将之忘記,跟着兩人逛來逛去。
因下雪的緣故,街上很幹淨,行人也不如晴日多,兩邊商鋪還算熱鬧,施綿看見陶土泥人就移不開眼,瞧見花燈也想買,已經撐着把小傘了,還是要在攤販上買一把新的。
走了半條街,幾乎在每個鋪子裏都買了點兒東西。幸好護衛跟了上來,負責抱着搬運。
近晌午,施綿累了,幾人挑了個酒樓吃飯。
她對外面的飯菜也感到稀奇,不管好吃不好吃,每一樣都要夾上一筷子,也只夾一筷子就停了,“我吃飽了。”
“你早該飽了,看見什麽都要買,都要吃,你能餓着才怪了!”十三嘴上嫌棄,心裏其實挺開心,這一趟出門,施綿是嚴夢舟看着的,而他與施綿差不多,全程買買吃吃就好,銀錢也是嚴夢舟出的。
施綿傻乎乎笑着,飲了盞溫水,雙臂交疊在桌上,歪着頭枕上去,靜靜閉上了眼。
這動作把嚴夢舟與十三都吓着了,再看她臉紅得不正常,兩人齊齊驚問:“你怎麽了?”
施綿枕着雙臂眨眼,聲音很小:“累了。”
十三已抓住她手腕拖了過來。他跟着東林大夫好幾年了,再不願意學也知曉些皮毛,靜心感受着施綿的脈搏。
嚴夢舟也不再看施綿,只盯着十三,慢慢的,看見十三面色沉重起來。他的心一沉,問:“怎麽了?”
“怎麽了?累了!”十三一把甩開施綿的手,拿起碗筷大口扒拉起來,再也不多看施綿一眼。
施綿重新把手枕回去,道:“就是累了呀,我說了的。”
白白擔心一場,嚴夢舟也是無話可說,不再搭理她了。
用完膳食,讓施綿去客棧睡覺,她不肯,道:“我有正事要做呢。”
三人在雅間中,施綿趴在桌上歇了會兒,精神恢複了點兒,問十三:“你上回在哪兒看見卷曲頭發的小孩的?帶我去看看。”
她一說,嚴夢舟就記起自己也遠遠看見過一個,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
“你找他做什麽?”
施綿的眼睫擡起再落下,望着杯盞道:“我娘有個親戚祖宅在這裏,前幾年搬走了,我想着今年他們可能回來訪友了,能見上一面也好。”
“真的?”嚴夢舟覺得她在說謊。
“真的。”施綿誠摯回望他。
話說到這份上,十三心情好,也不遮着掩着了,回憶起模糊位置,帶着兩人尋了過去。
十三當初就是無心看了一眼,記得不真切,三人在附近找了一圈沒見着,問了路人也沒答案。
看施綿臉上的失望不假,嚴夢舟才說出另一個地點,他記得更清楚些,是在一個蜜餞鋪子附近。
在鋪子裏挑了些蜜餞,尋個高處的茶樓坐着等了近半個時辰,小孩見了不少,卷發的一個也沒有。
“說不準今日他把頭發窩起來了。”十三瞅着街邊幾個玩石子的小孩,慫恿嚴夢舟,“你去把他們頭發拆開了看看。”
嚴夢舟:“你腦子被驢踢了?”
十三就是太無聊說說,張望幾下,又與施綿道:“你和你娘都幾年沒見了,你娘那邊的親戚,就是找着了,他們也未必與你相認。”
施綿盯着一個又一個行人,執拗道:“那我也是想找的。”
無法,只得陪着她。
等了會兒,被打發去買零嘴的護衛回來了,将東西放下後,突然問:“施姑娘要找的是不是個六七歲的男孩?”
三人的注意力頃刻全部集中到他身上。
護衛回來後請東林大夫配了藥,嗓子昨日才恢複,此時摸摸鼻子,道:“方才屬下碰見個小孩,看着不是很富裕,但是側臉與施姑娘神似,發尾也是卷着的……前幾日回來看見的也是他。”
施綿倏然站起,膝上的暖手爐砸在了地上。
“你在哪看見的?”她嗓音有點抖。
十三驚奇,“與你有幾分神似?會不會是你表弟?原來還真是你親戚家的小孩啊。”
施綿根本無心回答,只問護衛在哪兒看見的。
嚴夢舟從來只吩咐護衛做事,不許他多問,是以,護衛只知道他們在找人,不知要找的是誰,未能阻攔下那小孩。
将幾人帶過去,小孩已不見了。
施綿臉色有些許蒼白,心神不安,看得嚴夢舟更覺怪異。
護衛得了嚴夢舟的令,慎重地觀察起路人,稍許,他盯着一處賭坊道:“公子,方才那小孩就是在與那個大漢說話,或許可以去打聽一下。”
街角破敗的賭坊門口,有一個大漢掀簾進去。
嚴夢舟按住施綿,讓護衛先過去詢問。
護衛很快回來,禀報道:“那人很奇怪,我親眼看見他與那小孩說話,他卻矢口否認,說從未見過什麽小孩。”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十三問。
護衛篤定:“就是他,沒看錯。”
十三要問他是如何肯定的,被嚴夢舟打斷,他道:“二狗不會看錯,定是那人在撒謊。”
護衛出身禁軍,武藝超絕,觀察力非常人能比,他既說沒錯,那就是對方說謊。
“與小孩說說話而已,有什麽可隐瞞的?難不成是做了虧心事,怕人發現?”十三嘴毒,本來是随口一說,出口後,他愣住了。
嚴夢舟見過許多亡命之徒,這種賭錢的男人,什麽事都做的出來。此時他與十三想的一樣,“不然要如何解釋?”
十三腰板緩慢直起來,擡着下巴問:“進去看看?”
嚴夢舟挑眉。
倆人被挑起了好奇心,事情說定,才想起還有一個施綿。
施綿也就是看着乖巧,內裏大膽貪玩并且十分執拗,嚴夢舟與十三是一定要進去的,這種地方,護衛不敢離了嚴夢舟,必然得跟着,這麽一來,施綿就落了單。
嚴夢舟掂量了下幾人的處境,決心帶着施綿一起進去。
狀元鎮離京城沒多遠,還有袁正庭坐鎮,即使是賭徒,也不敢太猖狂,不至于做出什麽殺人放火的事,但該提醒的還是要說。
“裏面幾乎全是男人,都很兇,嗓門很大,運氣不好的話會碰到打架剁手和賣妻兒的……進去後要跟緊了,不能一個人走動,我說走,即刻就得離開……”
施綿烏黑靈動的雙眸信賴地望着他,不住地點頭。
做好準備,剛進去,施綿就有了問題,捂着口鼻道:“你怎麽沒說裏面這麽臭啊!”
嚴夢舟:……全是髒兮兮的大男人,能不臭嗎……
賭坊中光線很暗,聲音嘈雜,偌大的房間中擺着幾張方桌,四周圍滿了寬膀大漢,個個目光貪婪,盯着骰盅吆五喝六。
施綿一行人中,護衛很容易融入進去,其次是十三,嚴夢舟看着與這地方稍許違和,但他在市井生活過,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去賭錢,也不算少見。
唯有施綿,就像一塊白玉落入碎石堆裏,突兀極了,瞬間就吸引了他人視線。
這些目光很奇怪,她說不上來,不自覺地摟緊了嚴夢舟的手臂。
嚴夢舟掃了眼十三與護衛,二人意會,分別護在施綿周圍。
幾人徑直來到正中央,方桌一角坐着的就是護衛見過的那個壯漢。
看清護衛,再看看施綿,他不知想起什麽,面色變了又變,堪堪穩住後,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一條腿屈起踩在椅子邊緣,粗聲粗氣道:“小子,這地方可不是你們這種才斷奶的娃子能來的。”
周圍一陣哄笑,嚴夢舟上前,反問道:“這地方,不是有錢就能來?”
護衛從懷中一掏,亮出大把銀票,圍觀人瞬間眼睛全都亮了,看他們幾人像是待宰的羔羊。
壯漢也動了心,站了起來,兩手撐着桌面,上半身往前傾着,問:“你想玩什麽?”
“比點數吧,簡單些,我趕時間。”嚴夢舟道。
是趕時間,天黑之前要回到小疊池。
他問施綿:“想不想試試?”
施綿拼命搖頭,十三正相反,捋起袖子自告奮勇,“我來!”
十三志得意滿上前,連輸三局退下,施綿都看不下去了,小聲問:“你不是會嗎?”
十三同樣低聲道:“這有什麽會不會,不就是比運氣嗎?我運氣不錯的,今日輸錢可能是因為前天求雨把運氣用光了。”
他倆在後面嘀咕時,前面已經重新開了一局。
三刻鐘後,幾人一道出了賭坊,習慣了裏面昏暗的光線,甫一見外面漫天的積雪,施綿有點睜不開眼。
壯漢跟着幾人出來,靠着賭坊門框,手中拿着厚厚一沓銀票在掌心拍打着,大笑道:“幾位公子,你們這錢輸的不冤,就當是買教訓了,以後可要記住,賭坊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
嚴夢舟回頭,傲然道:“一點小錢而已,你等着,過幾日小爺還會過來。”
那人原本很是得意,聽了這話忽然不笑了。
嚴夢舟幾人沒走多遠,他反而追了上來,笑道:“開個玩笑,公子別生氣。我知道你們要問我什麽,我也老實說了,真沒見過什麽小孩。這位公子……”
他看向施綿,道:“我今日一直泡在賭坊,就中間出來撒了泡尿,裏面的人都能作證。要說小孩,興許你弟弟是從我身邊經過了,我記不清了,再說我一大男人與小孩有什麽可說的……要不你去別處找找?”
施綿抿着嘴後退,離他遠了些。
“這樣吧,今日這賭局就當五五開,咱們誰也不吃虧。”壯漢不介意施綿的反應,自顧自說着,把銀票遞了過來。
嚴夢舟接過,笑了下,反手将銀票撒在地上,一臉倨傲道:“誰稀罕這點銀子,你等着,過幾日小爺再來找你,定能憑本事贏回來!”
言畢,不管滿地的上千兩銀票,帶着幾人離開。
走遠了,施綿才問:“你氣勢洶洶的,我還當你多會賭錢呢。結果什麽都沒問出來,還把錢全輸掉了!”
十三輸錢的時候,施綿心想:沒事,他沒賭過,輸了很正常,後面還有十四呢。
嚴夢舟輸錢時,她想:不慌,護衛一定行。
護衛連輸三把,黯然退後,嚴夢舟就把施綿推了上去。
最終,全部身家都歸了別人,還遭了一頓嘲笑。
嚴夢舟很淡然,道:“不急,下回連本帶利贏回來。”
“不能再賭了,這樣不好!”施綿嚴肅斥責,看嚴夢舟與十三均是不以為意,有點急,威脅道,“你們再賭,我就去告訴師父!”
“先回去再說。”冬日天黑得早,他們得趕快回去,摸黑不是問題,就怕出了意外耽誤施綿用藥。
回到驿站,嚴夢舟招過護衛吩咐了幾句,然後與施綿三人往小疊池趕。
出了鎮子,他才道:“那個人身材壯實,手上有不少繭子,一看就是做粗活的,搖骰子很熟練,賭技純熟,的确是個賭場老手。贏了這麽多錢,有人羨慕起哄,卻沒人喊他請喝酒,為什麽?”
車廂中施綿還在生悶氣,好不容易找到人,快到手了結果溜走了,剩下個線索,什麽也問不出來,更慘的是,嚴夢舟好像沾上了賭瘾。
早知如此,不如老實待在小疊池!
“因為他是路過這裏,在賭坊中沒有熟人。”十三回道。
施綿一愣,覺得事情與她想的不同,連忙往他二人中間擠,十三又一次險些被她擠下去。
雪花紛紛落在臉上,嚴夢舟反手按着她腦袋把她推回車廂,道:“一個賭鬼,贏了錢原本在炫耀,一聽我過幾日還要找他再賭,錢當即就不要了,你們猜為什麽?”
“怕你找他喽。”
“他既是路過,随時能走,我就是追上去找到他又如何?”
施綿被他倆一唱一和,終于明白了,“他做的是見不得人的勾當,怕你找上去發現了。”
一行人中,施綿看着最是富貴,其次是嚴夢舟。在賭坊中嚴夢舟趾高氣揚,一看就是任性妄為、争強好勝的權貴家的公子哥。
公子哥說了過幾日要找他,就不會讓他輕易離了狀元鎮。
“你讓護衛找袁先生幫忙了?”施綿問。
“差不多。”嚴夢舟這樣回答。
他是讓護衛盯着那壯漢,以防他跟上來,之後護衛會直接去找縣令加派人手巡查,不允許任何來歷不明的生人離開。
壯漢若真是歹徒,定然很着急,恨不得主動找上嚴夢舟再賭一把,好把錢輸給他,讓他出了氣。
“會不會是我們弄錯了?”施綿問,問完自己答了,“不會,護衛說那個小孩看着不太富裕,他卻默認那是我弟弟,所以他一定是見過的,認出我們有一樣的頭發。”
施綿總算平靜下來了。先把人困住,後面可以慢慢來。
她坐回車廂中,将今日的事情從頭到尾再捋一遍,以防漏了什麽重要信息。
整理清楚後,她有點生氣,扒着前面兩人的肩膀問:“你們什麽時候商量好的?又不提早與我說!”
“沒商量啊。”嚴夢舟無奈,問十三,“你還挺機靈,一早就看透了。”
十三莫名其妙地看他倆,道:“我什麽也沒看透,你問了我才想起來的。”
“那你怎麽這麽穩重?”
“我急什麽?輸的又不是我的錢。”十三理直氣壯,“這點錢對你來說不算什麽,何況咱們背後還有個袁先生,實在不行就去找他,有權勢幹嘛不用?”
作者有話說:
十三:輸的又不是我的錢。
十四:也不是我的。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