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陪伴

成熟男女，一場酣暢淋漓的*總是會讓人心情愉悅。

不過當沈冉半躺在沙發上，聽到廚房裏傳來的鍋勺相碰的輕響聲，聞着飯菜的幽幽香味時，心裏卻多少有一點不知從何出生出來的空落。

落不到實處的感覺。

比起這個能讓她□□的覃牧川，她其實更懷念當年那個大男孩。

至少，他簡單透明，一眼就可以看透，而不像現在這樣，雲山霧罩一樣的深不可測，看似深情，實則冷漠。

沈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玩火。

她眯起眼睛，想起那年的那間宿舍，覃牧川為她膝頭上蓋的那一件衣服，紅着臉低垂着眼睛說：“你你你……蓋一蓋。”

沈冉就笑，笑得他惱羞成怒，故意兇巴巴地說：“你笑什麽？我沒跟你開玩笑的。”

“哦。”沈冉托着下巴，腳丫子在他面前一晃一晃，“不開玩笑的話你會怎麽做？”

其實那時候她對挑逗人也是半懂不懂的，可遇到了覃牧川，她覺得自己生生變成了一個小妖精。

覃牧川頓了頓，然後就撲了上來。

他把她抱在懷裏，狹小的單人床上，他們汗水淋漓，卻總沒有再進一步。

覃牧川緊緊地摟着她，手指在她的腹間流連，忍耐地告誡她說：“沈冉，以後不要跟男人單獨待在一起。”

她故作天真，問他：“為什麽？”

他一口咬在了她脖子上，說：“會吃了你！”

……

沈冉被搖醒，還有些愣愣怔怔的。

覃牧川站在她面前：“可以吃飯了。”

她才發現，就這麽一會兒，居然睡着了。

或許是夢裏的過去太美好，她竟然向他伸出了手，示意他拉自己起來，覃牧川盯着她看了會，然後，如她所願地伸出了手。

用力很大，她被徑直拉到了他懷裏。

他的懷抱寬厚、溫暖，很舒服，沈冉摟着他的脖子，笑眯眯地問：“要抱我過去嗎？”

他微一挑眉，還當真就将她抱了過去，以一種非常暧昧的姿式。

末了他還彬彬有禮地問：“要抱着喂你吃嗎？”

沈冉：……

她在他的問話裏感到了一絲絲危險的氣息，忙跳下來，咳了咳：“不用了。”

坐到離他最遠的一個座位。

大概是看着菜有點少，覃牧川做了原本的小炒肉和西紅杮炒蛋後，還弄了碗拌面，金黃的面條上，灑滿了細碎的肉絲和紅色的西紅杮，夾以點點綠綠的蔥花，看起來美味極了。

沈冉沒話找話：“看起來很不錯。”

覃牧川只是笑笑，遞給了她一雙筷子。

兩人吃飯，都沒怎麽說話——那一場運動，也是把他們都餓壞了。

餐後沈冉自動自發地洗碗，她本來以為，覃牧川會跟她談談那本書，畢竟細節太多了，他只要還記得，只要去注意，沒可能發現不了。

可是沒有，他像是失憶了一樣，絕口不提，她洗完碗回來他已經開了電腦，然後指着她交過去的圖紙跟她談了起來。

工作當中的覃牧川簡直神鬼莫近，冷漠得不像話。

他說：“沈冉，我記得我們之前談過的，辰新百貨的主題是，可以大氣，但絕對不要冷冰冰的奢華，還有這裏，顏色過于豐富了，要簡單，越簡單越好。”

沈冉不服氣：“顏色那樣單一會不會太高冷了，超市無所謂，百貨你真的也要這麽樸素嗎？”

他看着她，神色冷淡：“樸素就是高冷？暖色調你會用嗎？”

沈冉：……

沈冉被他打擊得體無完膚，這個男人對商超設計見解的獨到，令她壓力巨大。

她一點都不敢恃寵而嬌，更何況，覃牧川也絲毫沒有因為兩人上過床而嬌慣她的打算。

夜裏睡了又爬起來，默默地改圖紙到半夜。

覃牧川一覺醒來，便看到她坐在客廳裏。或許是怕驚擾到他，她沒有開燈，電腦屏幕的微光映在她臉上，像是鍍了一層橫糊的光暈。

側面望過去，能看到她秀挺的鼻子，還有專注的眼神。

她長得很漂亮，可是比她的漂亮更吸引他的，還是她的這種專注。

尤其是她看着他的時候，曾讓他以為，那會是一輩子。

忽然感覺背上有些涼，沈冉回頭，見到了覃牧川。

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醒來的，正懶洋洋地立在門邊看着她。

“把你吵醒了？”她有些抱歉地問。

那語氣，很客氣，還帶了一點點，或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小心翼翼。

雖然他們已經有了親密的關系，雖然她有時候也會做一些親密的動作，可那些，都是故意讨好甚于自發的情感。

潛意識地，她或許仍把他當成是陌生人，疏離，還帶着一點戒備。

覃牧川神色沒什麽變化，走過去把客廳的燈摁亮，在她身邊坐下。

看了一眼上面的圖紙，他問：“你起來很久了？”

她交過來的圖紙，差不多都快要改完了。

沈冉看看時間，答得含糊：“是有一會了。”她将幾個重修後的細節部分點給他看，“你看看這樣行不行，我把這裏用其他顏色襯托了一下，邊角的部分，不會搶風頭，而且看起來，也顯得不那麽單調一些。”

覃牧川望着她做出來的效果圖，一夜辛苦，還是有收獲的，找對了感覺後的她做出來的東西，很讓人滿意。

低調的奢華，簡單的漂亮。

手指輕輕轉了轉鼠标的滾輪，他突然問：“為什麽後來改了行？”

她之前學的專業，可是跟設計半點都不搭邊，而且他還記得她的理想——當畫家，實在不行，那就做插畫師之類的。

總之，在她曾經的人生規劃裏，從來就沒有裝修設計尤其是商超設計這一樣。

沈冉似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愣了愣後才說：“機緣巧合吧。”

“你喜歡這個？”

“我做得還不錯。”她避重就輕，說話時神色帶了一點小小的并不會讓人反感的傲意，“在遇到你之前，我以為我會在這行做到很好。”

他幹脆調整了一下坐姿，面向她：“怎麽說？”

她笑：“以前我從來不怕去跟任何人搶飯碗，不過遇到你後，我會慶幸，還好你跟我不是同行。”

當初還在談判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出來了，若非自身局限，面前的人對商超設計的理解已遠遠超過他們這些走專業路數的人。

覃牧川也笑了起來，一手自然地搭上沙發椅背，身體微微前傾，用另一只手輕輕擡起她的下巴：“沈冉……”他叫她的名字，重逢後第一次，她在其間聽出了一點溫柔的意味，“‘時光’是你，對不對？”

他的問題總是突如其來，在最沒有預料的時候，沈冉頓了頓，說：“是。”

沒有否認。

覃牧川便笑了一下，笑容有點兒涼：“‘時光荏苒’，是我太遲鈍。”

沈冉也笑，其實不是他遲鈍，而是那時候，他真的太單純。

他大約從來沒有想過，她會用“時光”這個名字，化身跟他是同行的男網友去接近他。他本身不太喜歡網聊，加上那段時間也挺頹廢，就不怎麽搭理她。

直到沈冉有一次問他：“你也是做商場的？”

他才理了她一句。

之後兩人漸漸熟悉起來，偶爾會聊些其他，但說得最多的，還是工作。

《7-零售聖經》之所以被特別記得，是因為那時候，覃牧川被另一家商場挖角，他問她的意見。

沈冉就問他：“你在這一行，最終的目标是什麽？”

覃牧川說：“做店長。”

沈冉說：“目标太小了。覃牧川，不要小看你自己。”

然後她給他介紹了幾本書，其中就有這本《7-零售聖經》，他那會工作挺忙，為了讓他不要浪費太多時間，有時候，沈冉會把介紹給他的書自己先看一遍，确實好的，會推薦給他。

“零售聖經”其實挺雞肋，可它裏面有些內容，沈冉又覺得還是可取的，跟他說的時候，就開玩笑地提了一句：“你只看前半部分就好，後半部分可以忽略，因為那就是一個怪老頭在一直碎碎念，你可以聽，也可以不聽。”

覃牧川當時就聽笑了。

他們都沒有想到，也是這本書，差不多重新改寫了覃牧川的命運，他的目光從大賣場轉向了小型的便利店，甚至三年後，他拉了兩個合夥人，将自己全部的身家壓上去，辭職自己開起了便利店。

一家、兩家、三家……他由窮小子變成了小老板，到現在，已是小有名氣的，辰星商貿的當家人了。

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麽奇妙，隔着千萬裏，她用另一外名字，另一種身份，陪他渡過了他最艱難的一段歲月，然後目睹了他的成功。

覃牧川的拇指輕輕地，無意識地在她的下巴上摩挲着，目光沉沉，如有實質。

然後，她聽到他問：“那後來，為什麽突然又消失了？”

果然還是問到了這個問題，這大概也就是沈冉很不願意他知道自己就是“時光”的最大的原因。

她應該怎麽說呢？說她之所以突然消失，是因為知道他成功了，賺到錢了，也忘記她了，還有了別的女朋友了，所以終于可以功成身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