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嫩芽
十年頑石, 成了鐘花道人生路上的劫數。
冬季一過,曾經成為衆矢之的的瑤溪山便是泯滅了十一年了,自幾個月前她在瑤溪山頂看見了岳傾川,為了躲避岳傾川而跳入懸崖, 落在火湖半山腰處的一個平臺上,她便沒離開過那兒。
鐘花道對瑤溪山很熟悉,她年幼時并不合群, 喜歡到處亂跑,也曾在山間發生過危險,險些喪命,知道這處有個平臺, 是她當上山主後的第二年喜歡酗酒, 那時長歌樓內的‘浮夢一生’每日都一壇一壇地往山上送,鐘花道捧着酒壇走到山崖邊上吹風,晃晃悠悠之際一腳踏空, 才找到了這麽個落腳的地方。
那時她已經是小境界, 即便遇上麻煩也能游刃有餘,就是醉醺醺地落下山崖,也能找個地方睡一覺, 清醒了之後再回去。
那時她就覺得這處風景很好,而且平臺之中還有一個凹陷進去的山洞, 山洞不深, 只能走十餘步, 或許山間雨大了點兒有風吹過來, 都能将山洞裏頭全都淋濕了。
鐘花道在這地方藏過酒,本想将這一處收起來,當做自己逍遙自在的小天地,卻沒想到小天地也有一日能救她,還讓她在此地避難幾個月。
起初她跳下來時是受了點兒傷,不過經過幾天就将身體的傷養好了,山間洞府中的酒壇還在,裏面的酒經過十多年時間的沉澱變得更加香醇,酒味散去,甜味更濃,她便暫時不想離開這處,也怕憑着自己現在的能力,無法保護好八晶杖。
靈修中期,守護不了八晶杖,雖說八晶杖認主,還能被她使用,但八晶杖的威力握在她手中,也堪堪能用個兩、三分,若她能練回小境界,屆時即便碰上道行比她高的,也不能在她手中奪走八晶杖,而那時她煉器脫離了火玉,靈力充沛,更方便去找岳傾川報仇。
若說十一年前那些沖上瑤溪山頂的人是想殺她一次,那岳傾川便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殺她了,這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她不保護好自己,便會落得凄慘下場,她若有足夠的能力,跪地求饒的便另有他人了。
足足五個月,她沒離開火湖之上的平臺,山洞中的十壇酒成了這五個月她所有的口糧,靈修境內很難熬,到了大靈修之後,幾日不吃不喝也不覺得有多餓了,這五個月無人打擾,加上有八晶杖傍身,鐘花道修煉起來有如神助。
她本就曾是小境界,而虎身也更加适應了器修,經脈早就被她打通,修煉之法也已找到,再煉回小境界也不費什麽功夫,實則她有時靜坐,一旦辟谷就是十日,眼睛一閉一睜又是半個月過去,其實也并未感覺到時間飛逝。
直到她在這火湖之上實在待得有些熱了,鐘花道才想着要離開這裏。
飛過山巅,直到禦風殿的懸崖邊上時,一陣春季的涼風吹過來,山上比起火湖周圍的溫度還是相差許多,激起了她兩臂的雞皮疙瘩。
鐘花道揉了揉胳膊,将八晶杖放入了千雲袋中,掃了一眼山巅之上的空曠,心裏有些酥麻之感,她幾步朝前,走了許久之後才算是找到了熟悉之地,腳下踩了踩地面,地上焦黑一片,鐘花道蹲下身子,五指成爪,将旁邊一塊焦黑的石頭吸入掌中,指尖靈力變化,焦石逐漸變了形狀,成了一把小鏟刀。
她就握着鏟刀将地面挖開,挖了好一會兒,大概有手掌那麽深了,鐘花道才從千雲袋中找出火玉,仔細看了一眼,還有些舍不得。
火玉伴随了她兩生,再度掩埋倒是可惜了,她當初有了八晶杖便不珍惜這些好東西,其實瑤溪山間有不少不錯的法器,不是被她送人,就是被她放在角落裏蒙灰,這火玉更是,她收了靈犀為徒後,送了靈犀一座頂好的煉器鼎便将火玉埋了,它本是一個罕見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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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花道突然想到了目星,小狐貍也煉器,于是剛準備埋入地裏的火玉又被她給拿了回來,深思熟慮了會兒,還是決定将這東西送給目星,依目星那性子,定然不嫌棄這是她用過的。
鐘花道起身,眼神在山間掃過,卻正好看見了身旁黑石堆後頭一抹綠色,她心中詫異,以為自己看錯了,等湊近去看才看見腳下焦黑的土地裏,翻出了幾株小小的嫩芽,嫩芽才剛長出來沒多久,應當是現下三月的天尚且算是暖和了,它才冒出頭來,黃綠色的有好些,零零散散地立在了山頭上。
鐘花道的心口猛地一跳,呼吸突然亂了,腦海中回憶起去年在這地方見到葉上離時,對方正在撒花種,她看得出來他種的是文心蘭,自然也能看出這些花苗正是文心蘭的芽兒,恐怕再過四五個月,山間當真能有花開。
經獄火焚燒過的瑤溪山,幾百年來都再難恢複以往容貌,即便是稍微被牽連的山腳,也得十年左右才能生長出一些頑強的植物,更別說這裏是獄火第一個爬滿的山巅,文心蘭何等嬌弱,即便是在溫室裏細心呵護也未必能養好,卻沒想到依舊死灰,沒有半分靈氣的山頂,它居然活過來了。
心口的位置猛然酸澀,鐘花道回想起當初站在這兒的人聽到她說文心蘭長不出時說的話,他說:“事在人為,總有一天我會将花種滿整個山頭的。”
他當時來瑤溪山頂,或許是因為聽到了山間有虎嘯之聲,知曉這地方活物也可上來,便帶着花種前來‘恕罪’,是‘恕罪’,在葉上離的心裏,不論十一年前瑤溪山上的慘狀究竟是他直接或者間接造成的,他也依舊将那一分罪責背在了身上。
鐘花道又何嘗不是,将他視為始作俑者呢?
今日絕不可能長花的山頂發了一片綠油油的小芽兒,是否表明其實瑤溪山也原諒了葉上離的過錯,接受他的‘道歉’,讓他放下過去了?
亂七八糟的思緒在腦中交錯,鐘花道搖了搖頭,閉上眼不去想它,心中憋悶的一口氣在山風中漸漸吹散,她長嘆一聲,既然當日在離開雪海宮時就說了她不會再責怪葉上離,便不再去想十一年前瑤溪山上的雷霆了,若以她鐘花道個人而言,她何止欠葉上離一條命呢。
鐘花道站直了身體,望着那一顆嬌嫩的小花苗,突然起了惡劣性子,從那片黃綠色的嫩葉上看見了葉上離的臉,她擡腳,毫不留情地一腳踩了下去,踩完之後腳心發涼,慢慢擡起腳,再看花苗,花苗只是髒了點兒,還在頑強地擡起頭,剎那,鐘花道松了口氣。
離開瑤溪山時,她便直接去了瑤仙城,到了瑤仙城先沒找住的地方,而是找了一個驿館,買來了紙筆寫了兩封信分別給了臨天峰與仙風雪海宮,信中內容一樣,信件也都是交給目星的。
她不覺得目星一定會在臨天峰,畢竟詹家那群人的性子,她也看透了,目星單純且貪玩兒,又是妖,在臨天峰上必然讨不了好,詹溯雖有心護人,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他守不了目星多久。
鐘花道的只言片語,只讓目星好好煉器,不要荒廢了她交給對方的東西,以免之後她将火玉送出,目星還不會用。
寫好了信,鐘花道才大搖大擺地在瑤仙城內轉悠。
十一年過去,瑤仙城內能認得她的人已經不多了,普通百姓的壽命不比修道者,最高能活三百年,大多都是年過半百便一只腳踏進了棺材,加上十一年前瑤溪山一事,導致許多曾在瑤溪山生活的人搬去了別處,這裏,也是近幾年陸陸續續來了外人,才重新熱鬧起來的。
鐘花道一襲紅衣,面容俏麗,即便不是鐘山主的身份,也依舊有不少人朝她看過來,年紀大的知道紅色與火紋是瑤溪山的标記,年紀輕的便只覺得她張揚,那頭烏發在腦後高高紮了個馬尾,英姿飒爽。
她只有一點兒銀錢,還是當初賣混天玉和馬匹剩下的,從長歌樓前路過時聞到了‘浮夢一生’的香味兒,鐘花道差點兒沒忍住就要走進去了,不過她忍着心底的沖動,還是将銀錢花在了刀刃上,選了一家普通的客棧,要了一件普通的客房,再讓人提一桶熱水,好好沐浴一番。
洗幹淨自己,才好去殺人啊。
鐘花道沐浴了之後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就在客棧二樓靠近圍欄邊上的地方坐下,讓小二上了酒水,點了一盤瑤仙城有名且便宜的糕點,就這麽撐着下巴低垂着眼,一邊看着街道上的人來人往,一邊聽着身後那些三教九流正交頭接耳說的消息。
“嘿,你可知就在十天前,乙清宗立下了器修之主了?”一人說道,另一人緊忙接話:“這誰不知啊?不是說了各派掌事都到齊了嗎?”
“沒有!雪海宮的人一個也沒去。”又有一人說道:“我聽說立的是乙清宗器修一門之下的女弟子,名叫金晶,小小年紀便已是大靈修,且煉器之術比起以前瑤溪山的山主一點兒也不差!這人在去年盛暑時期,乙清宗開山門時就确定好了,只是當時有幾人不同意這才懸着,現如今不同意的都同意了,可不就成了嘛!”
“我還聽說,岳宗主想讓器修一派從乙清宗分出,百日之後,便讓上千名器修弟子入瑤溪山來呢!”一男子說完,還有一名女子開口:“入瑤溪山?瑤溪山上有什麽?他們來了又能如何?”
“所以說是百日之後,這百日中乙清宗會派人過來在瑤溪山頂修建住所供他們平日居住,瑤溪山上雖什麽都沒了,可瑤溪山的地界廣啊,若占了瑤溪山,今後想成為修道六派之首也不是難事。”
“你這話都是聽誰說的?”
“我三姨娘的二表哥,正是乙清宗裏的人,當日宣布時,萬法門的無湛大師,九巍山的司徒十羽,無盡道派的莫引道長都在。”
“他們都同意?”
“萬法門佛修與世無争,即便有争奪之心也不能表現出來,去年還有個仙風雪海宮不同意,現如今雪海宮內一片平靜,多日不曾有消息傳出,萬法門只能靠着九巍山,卻沒想到九巍山的山主……就是司徒十羽的師兄,與岳宗主有了幾次書信來往之後,便同意了這事兒了。”說完,幾人又是啧啧搖頭。
上菜的小二聽了,眉心緊皺:“我瑤溪山地界,哪怕是空了,也不容他人來占領。”
“小子,你什麽道行?拿什麽與乙清宗比啊!”一人嘲笑,小二抿了抿嘴,凡是留在瑤仙城內的舊人,都守瑤溪山的規矩,即便不是器修,也認正統器修的根。
鐘花道放下酒杯,回頭朝那一桌看過去,桃花眼微微眯起,輕聲問了對方一句:“那敢問這位兄臺,得要什麽道行,才能與乙清宗比呢?”
“那至少得……”那男人剛要說話,瞥見了鐘花道的剎那停下了聲音,他微微皺眉,見到紅衣上下打量,嘶了一聲:“我是否在何處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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