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開花
目星突然覺得心裏頭泛酸, 這股酸意不是來自于詹徐氏的欺負與侮辱,而是來自于她內心恍然明白過來的事實。
甘蔗從不在乎她是妖,他們在甘蔗田裏相遇時,甘蔗還說她厲害, 可詹溯會在意她是妖,如若甘蔗還是個無父無母的鄉野小子,她能陪在甘蔗身邊與他玩鬧, 但正如素素所說,甘蔗成了詹溯後,總有一天會掌管詹家,到時候身為一家之主, 詹溯就不能與妖過多接觸了。
他們早晚會分開的, 不是現在,便是将來的某一刻,那時分開, 也許會更難看。
目星一直不明白他們之間的關系, 還以為能無拘無束的一直在一起,她從沒想過關于自己與詹溯的未來,可真正認真去向, 他們的未來卻是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的。
她之前留在臨天峰,是因為詹溯想讓她留下, 且當時詹溯與她說, 鐘花道将她托付給了他, 現在不同了, 鐘花道寫的信傳來,說她若在臨天峰過得不開心,第一山莊內有人欺負她,她可以随時離開去仙風雪海宮。
且現在的詹溯,似乎也沒有之前那般離不開她了,他們很長時間沒見面,也不再無話不說,詹家所有人都說他與素素很相配,或許以後就會娶素素為妻,他成家了,身邊的确不适合再留着一個女的,何況還是妖。
目星想她總得成熟的,成熟地去思考一番,她究竟還要不要留在臨天峰這件事。
詹溯的确很忙,詹林管不了詹家,大小事務一堆都做的不夠精細,詹翠對他又有偏見,他每次做完一件事,都要去詹謙那裏讓詹謙過目,事情多,難免就沒法兒照顧到目星,等了許多日終于閑下來了,他才特地去目星的住所找她。
詹溯找目星前,在路邊上看見了木蘭花盛開得正好看,于是折了幾枝下來帶去目星那兒,小狐貍一直都喜歡花花草草,沒事兒就愛往頭上戴幾朵,有時候還惹過蜜蜂,惹到了蜜蜂就要往他的懷裏鑽,還得喊:“甘蔗,給我趕走,快趕走!”
想到這些,詹溯便忍不住想笑,手上的木蘭花藏在身後,午間微涼,臨天峰下起了小雨,目星從屋子裏出來時背上背着了小包裹,裏面就只有幾件衣服,不過看見外頭下雨了,便回去拿了一把傘。
撐着傘從院子裏出來時,目星剛好碰上了詹溯,詹溯見她背上的行李,嘴角笑容僵住,問了句:“你這副模樣是要去哪兒啊?”
目星沒想到多日不見的詹溯這個時候會出現,愣了愣,張嘴說了句:“我去……仙風雪海宮。”
“為什麽?”詹溯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随後想起了什麽又問:“是不是我最近沒陪你一起玩兒,你不高興了?還是說這府上有誰給你臉色,欺負你了?你都與我說,我來解決。”
“我知道你忙,詹家這麽大,好多事都要你處理呢。”目星說完,心口一瞬就酸澀了起來,她不擅長撒謊,後面那句被人欺負的話,卻長時間沒法兒反駁,只是在詹溯要開口之前,她揚起臉笑了笑道:“而且是鐘姐姐邀請我去的呢!我太長時間沒見她,也想她了。”
詹溯頓時覺得呼吸一窒,他頭一次在目星的笑臉上看不出任何笑意,他的視線有些恍惚,忽而落在了院落桌子上經過一夜已經枯萎了還未完全編完的花環,與掉在地上被人踩爛的白蘭花。
目星伸手拍了拍詹溯的肩膀道:“你現在可不是一般人了,是詹家的長子啊,日後若我們再有機會見面,說不定我對你說話,還得敬你幾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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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極其不像是目星會說出來的,可偏偏就是從她口中吐出了,詹溯藏在身後的木蘭花落在地上,他伸手抓住了目星的胳膊,不想讓她走的話又說不出口。
他看出來了,目星在詹家過得不快樂,當初他将目星留下,也是因為葉上離所托,他知道目星留在詹家會惹來許多麻煩,也不利于他未來的計劃,可他也知道,今日目星一旦離開,憑着她現在這般生疏的口氣,日後再想要哄回來便難上加難了。
詹溯皺眉,最終還是被目星抽回了手,小狐貍走的時候臉上帶着很燦爛的笑容,一蹦一跳,詹溯撿起地上的木蘭花,一路安靜地将她送到了山門,他還想再往下送,目星卻讓他回去了。
然後詹溯将木蘭花送給了她,正好那日目星身上穿着的也是白粉色的衣服,與木蘭花相襯,小狐貍歪着頭看向詹溯的時候,眼眶是紅的,似乎有淚水打轉,卻始終沒有讓眼淚落下來。她看了詹溯許久,也沒能從眼前這個衣冠楚楚,氣宇軒揚的男子身上看出一星半點在人家甘蔗地裏偷甘蔗時的樣子來。
然後目星點頭,知道他們最多也就只能這樣了,只是道別的聲音顫抖,輕聲說:“有緣再會吧,詹公子。”
一句詹公子,将他們之間的界限劃清,詹溯眉心緊皺,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他對着目星的背影道:“或許會要很久,我才能去找你,但是……目星,我肯定會去找你的,所以你要照顧好自己,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我一定、一定去找你。”
目星沒回頭,走時眼淚滴在了手中的木蘭花上,然後天上轟隆一道雷電劈下,沒一會兒便落了雨。
她這一路沒那麽走運,路上碰見幾個修道者,不是什麽門派的,看上去很不好招惹,那幾個人見她是妖,便合起夥來欺負她,搶了她包裏的銀錢,也折斷了一節幹枯的木蘭花枝,目星是道者後期,勉強逃脫,也不敢停歇,身上越來越髒,衣服越來越破。
離了乙清宗,她一路問才問到了仙風雪海宮的位置,徒步走了二十幾日,從秋末走到了深冬,身上不知有多少個細小的傷口,髒亂不堪、落魄可憐,鞋子都走漏了底,手也凍得跟蘿蔔似的,這才到了雲深處,在雲深處轉了一個時辰也沒轉出去,連着多日來的委屈一瞬間爆發。
似乎近了雪海宮,就近了鐘花道,近了鐘花道,她就又可以做回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小狐貍了,鐘花道雖欺負她,卻一直護着她,會教她煉器之術,還說以後要帶她去瑤溪山,一瞬許多回憶湧上來,目星心裏酸得厲害,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便哭了起來。
然後她被徐薇帶上了仙風雪海宮,住在了雪海宮內,卻一直沒見到鐘花道。
雪海宮裏的人似乎沒有臨天峰裏的那般難相處,每日三餐都有人過來送她熱菜熱飯,但是那些人也不愛說話,目星怕自己說多錯多,也怕自己熱情地撲過去要與對方交朋友,卻得來對方的不屑與嫌棄,所以她也沉默。
十天,她沒出過自己住的院子,也沒和人說過一句話。
雪海宮的冬季還算暖和,即便下雪也不凍人,十二月底時,雪海宮被大雪覆蓋了一片,目星院子裏的一株梅花樹在雪天裏冒了芽兒,紅梅露出白雪,幾朵花苞湊近聞便能聞到香味,一整個冬日的衰敗枯萎,在這一朵紅花中綻放了幾絲亮色。
目星看着樹上的花,長達一個多月酸脹的心,被這一縷淺淡幽香緩和。
仿佛有花兒,就有開心。
然後她每日都端着小板凳在院子裏看花,她住在這兒沒人管,七天左右徐薇才會來一次問她可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或者有什麽想要做的事,那些日子目星都直搖頭,也不怎麽搭理人,直到院子裏梅花樹上的花苞開花了,滿枝丫的紅,白雪融化了一半,還有一半堆在了院中的角落。
正月初,徐薇端着元宵來找目星時,瞧見了小狐貍對着一枝梅花笑彎了眼。
她很好看,甚至比她姐姐鐘卿還要好看許多。
只是她的好看并不成熟,因為臉蛋圓圓的,總顯得像個小孩兒,而且不笑的時候委屈巴巴,瞧不出幾分亮點,現下映着紅梅一笑,當真有股狐貍才有的傾國傾城之貌,雖說依舊幹淨單純,但明豔了許多。
徐薇将元宵放下,照例問她一句:“鐘姑娘可有什麽想要的,或想去的地方?”
目星抿了抿嘴,徐薇以為她不會說話,轉身正準備走,又聽身後吃了一口元宵,嘴裏吐着熱氣口齒不清的人說:“徐姐姐能幫我找一些靈石玄金嗎?我想煉器。”
“好啊。”徐薇見她難得說話,轉身問了句:“你想練什麽?”
目星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指着門前的紅梅樹,眼睛明亮,吞下口中的元宵道:“花瓶!”
徐薇果然給目星找來了靈石與玄金,琴古城的秦家就是做這行生意的,讓下山采買平日所需用品的弟子帶些這東西回來很簡單。
目星煉器的時候,徐薇就坐在旁邊看着,徐薇弄不來上好的煉器鼎,只能在琴古城裏買了個看上去不錯的,靈石玄金丢進煉器鼎內後,目星花了一個多時辰才練出了一口花瓶,花瓶倒是挺漂亮的,淡翠色的靈石被她煉成了純白,配上紅梅煞是漂亮。
“你倒是古怪,人家煉器煉的都是法器,你這算什麽?煉用具?”徐薇說完,目星便捧着花瓶擺弄裏頭剛剪下來的紅梅道:“鐘姐姐說過,煉器就是要煉有用的東西啊,那些于我無用的東西,煉來做什麽?”
徐薇被她反問,一時有些愣住了,她倒是找不到話來反駁。
提到鐘花道,目星便問:“鐘姐姐呢?我一直都沒看見她,她知不知道我來了?”
“她?她早就走了。”徐薇說:“那日你上山我便與你說過,她離開了雪海宮,不過你當時也沒聽進去,但她信中将你托付給雪海宮,我們便會照顧好你,說不定日後她與咱們宮主和好了,就又來了呢。”
“鐘姐姐不在?!那她去哪兒了?”目星問。
徐薇輕輕眨眼道:“我聽趙毅說是在瑤溪山,但他去了一個多月又回來了,似乎沒有找到人,但瑤溪山那麽大,想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
目星微微皺眉,徐薇又道:“你就安心在雪海宮住下吧,等趙毅那邊有你姐姐的消息,我就來告訴你。”
目星點了點頭,輕聲說了句好,在徐薇要走時,又加了句:“謝謝。”
徐薇一愣,眨了眨眼道:“你挺乖的嘛,比你姐姐好相處多了。”
正月中旬,雪海宮裏的雪徹底融化了,因為雪海宮偏南方,天氣回暖很快,到了一月底便不顯得那麽冷了,與在偏北方的瑤溪山相比,雪海宮的春天來得很早,二月枝丫就抽新,三月到處都染上了一層綠。
而三月的瑤溪山山頂上的雪才剛融化,有些陰冷的角落裏依舊覆着薄薄的白,曾經禦風殿的懸崖邊上,白雪褪去的地方,幾顆嫩綠色的小花苗露出了腦袋,正在初晨的陽光下,被山風吹得幾乎斷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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