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雷霆
君長老的話, 猶如一道詛咒,葉上離彈琴的手指沒有半分遲疑,琴聲未斷,雷霆綿延至平川城外, 城內衆人惶惶不安,躲在檐下看這驟變的風雲。
符修老道本來年紀就大了,劍陣破開, 他的困陣也扛不住多久,一道雷霆落在他的身側,幾乎将他半邊身子劈裂,老道往旁邊撲去, 一口鮮血吐出, 嘔出的血中居然染了幾分黑色,像是身中劇毒般。
老道伸手捂着嘴,身後符修的弟子連忙過來扶起他, 就在兩人觸碰的剎那, 那符修弟子看見老道眼中的赤紅,滿眼震驚,不過剎那便被老道推開, 弟子渾身發寒,又是一道雷霆落下, 地面一片焦黑, 被落雷擊中的人幾乎粉身碎骨, 化為灰煙。
鐘花道将火玉懸于八晶杖前, 咬緊牙根,哪怕右側胳膊真的廢了,也要将這大火點燃,燒死這些令人憎惡的嘴臉。
段思正朝她越來越近,又被她放出的大火逼退十步之外,一道金光黃符沖至葉上離的面門,還未觸碰便被烈火燒着,燃了個幹淨,鐘花道怔怔地看向站在她身側不遠處,蒙住雙眼的男人,他身處于危險之中,分擔了大部分戰力,卻還是那般坦然自若。
那股自若就像他覺得與她死在一起很值得,或是萬分篤定他們一定能逃脫。
鐘花道嘴角挂着淺笑,似乎深受感觸,也于心底的焦躁與不甘中品出了幾分淡然來,既然她已将生死看淡,又何必慌亂,她早就不打算修道成仙,又怕什麽妖邪之名。
段思正與符修老者幾乎同時朝她這個方向撲了過來,鐘花道沒有猶豫,忍着疼痛擡起胳膊意圖與這兩人殊死一戰,大火如牆,被靈力劈開了一道口子,段思正未受重傷率先沖出,半個身子還在火中,便有一股黑煙将其再度卷入,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段思正甚至都來不及發出哀嚎,肉身便被撕裂成一粒粒血珠,澆入大火,刺啦一聲便了無影蹤。
鐘花道渾身一震,腦海中的記憶與眼前場面重疊,靈犀死前也如這般,不過是眨眼功夫,便不留半分痕跡了。
老道從火中沖出,雙手成爪,雙目怒睜,鐘花道定在原地,對上了對方那雙像是被鮮血灌透的雙目,其中倒映着她立于火中的身影,就在下一瞬,葉上離微微側身,一樣東西扔出,越過老道身前将他雙臂割斷,老道跌入火中,渾身立刻被含了獄火的大火纏繞,焦黑一片,居然還能立起身來。
鐘花道連連後退,心中起了一絲懼意,猛地朝葉上離那邊問了句:“這是什麽妖怪?!”
雷霆順聲而下,焦黑的老道便在鐘花道的眼前被劈得粉碎,屍灰順風飛走,落入地面,起了薄薄黑煙。
符修與劍修損失慘重,氣修的段思正也屍骨無存,只剩下一群小和尚遠遠站在外圍,不敢靠近也不能離開。
君長老見此番跟着自己出來的弟子到現在剩下已不到五十,立刻揚手收劍,也未與乙清宗人打招呼,轉身便撤,衆人禦劍飛行,意圖退回平川。
乙清宗見他們當中最狠的劍修都離開了,便也朝平川方向奔去,符修佛修本就是因為接了天譴令而來,下天譴令的乙清宗弟子都逃了,他們沒理由留下。
若單單圍一個剛到小境界的鐘花道,他們不怕,但加上一個已達通仙境的葉上離,兩樣天級仙器祭出,他們根本抵抗不住。
來者千人,走時才堪堪過百,來時氣勢洶洶,逃時也馬不停蹄。
鐘花道睜大雙眼,看向落了滿地的屍灰,凡是被引仙琴劈中的,沒一個全屍,而地上那些或完整,或焦黑的,都是鐘花道所殺。
血腥味與焦味交錯在一起,濃烈且難聞,地上的獄火還在燃燒,燒至最遠,幾乎看不到頭,屍體以他們二人為中心,處處都有。
鐘花道收了八晶杖的剎那便沒站住,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她右臂已經沒有絲毫知覺,身上的傷口也疼到麻木,勉強擡起左手擦了擦嘴角,她才低頭咳嗽幾聲,再朝另一側方收了引仙琴的葉上離看去,銀色發帶随風飄過,即便遮蔽了雙眼,也擋不住他相貌的出衆。
神仙就是神仙,好看便是好看,鐘花道心想哪怕有個面紗能将他整張臉都給藏起來,單憑他這身姿,都叫人心神蕩漾。
咳嗽過後,喉嚨沙啞,鐘花道不禁苦笑,對着葉上離道:“別以為你今日救我,我便會感激你。”
“不求得你感激,只求無愧于心。”葉上離說。
鐘花道頓了頓,眉心緊皺,她擡起頭,天早就黑了,四周只有火光照明,一層火光落在葉上離的身上,将他的白衣染紅,似乎這樣,他們就是一路人般。
過了許久,風止了,火也快熄了,鐘花道才問:“你真的會無愧于心嗎?或許日後你會後悔今日之舉,瑤溪山已經沒了,雪海宮人又那麽少,如何抵抗得了其餘門派世家,天譴令猶在,我去何處都會受限,終有一日會真的連累你,連累雪海宮,屆時便如姓君的老頭兒所言,恐怕你無顏面對你師父師祖。”
“人都死了,早化白骨,他們的顏面都是世人傳的,他們自己未必在乎。”葉上離說罷,鐘花道便驚了,她愣愣地看向對方,眼睛不眨:“我真不知道,你居然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道法倫常,也是世人所傳,不去理會,便不會放在心上,我從小便看慣了他人眼色,懂事後又略盡世人目光,與我無關之人,我不在意。”葉上離慢慢朝鐘花道靠近,邊走邊說:“他們上不去雲深處,無法對雪海宮發難,且我說了今日之舉我一人承擔,若日後真要害了雪海宮,大不了這宮主不當就是。”
葉上離走至鐘花道身前,單膝跪下,擡起一手掌心對她,他看不見,卻又像看得見,在一句句令鐘花道震驚的言語說出之後,又輕聲道:“我要糾正你先前的一句,我來,不是因為對瑤溪山的愧疚,而是我心中有你。”
鐘花道看向他遞給自己的手心,只要她将手放在上頭,一切過往仇怨便煙消雲散,只要她接受了今日的葉上離,便等于将他的未來與雪海宮割斷,他們似乎有一點相同,便是做事總不給自己留有後路。
是好是壞,便是當下,随心而為,莫談将來。
鐘花道長嘆一聲,她是罪人,她注定要當瑤溪山的罪人,她一直以為她與她娘不同,她娘為了男人肝腸寸斷,自盡而亡,她以為她能看淡情愛,置身事外。到頭來,她其實是與她娘極度相同,都是為了貪圖心頭的那寸溫暖,不顧一切,朝對方奔去。
鐘花道的手微微擡起,正欲放下,卻又見葉上離遮住雙眼的發帶之下,左臉顴骨處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一寸長短,遠看不覺,近看醒目。
鐘花道微微張嘴,聲音發啞:“你……你破相了?”
葉上離渾身僵硬,眉心輕皺,鐘花道預備放在他掌心的手改為掐着對方的下巴,将臉拉到了自己跟前,也不管葉上離蒙住雙眼看不見,朝她這邊踉跄了半步,正處于晃神之際,鐘花道的鼻息便撲在了他的臉上。
兩人近在咫尺,葉上離耳尖薄紅,抿了抿嘴,鐘花道卻一雙眼緊緊地盯着他顴骨處的疤,想起來這疤還是自己親手割下的,不免心疼。
“這樣好看的臉,留疤多可惜啊。”心聲說出,便似一把箭刺中了葉上離的心頭,他張了張嘴,猶豫了片刻問:“你……喜歡的是我的臉?”
“自然!”鐘花道說罷,又頓了頓,似是心虛多加了一句解釋:“自然……還有其他優點。”
葉上離怎會聽不出她話中的意思,鐘花道又伸手摸了摸那疤痕,聲音放低,眉心輕皺,心裏又有些反悔,若早知道日後她依舊逃不過內心這一關,那當日在長生閣內就不要出手傷他了。
“當時……疼嗎?”鐘花道問。
葉上離眉頭舒展,其實很疼,疼的不是臉,是心口,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總覺得這幾分疼也是活該,是他當受的。
鐘花道靜了會兒,又問:“能消嗎?”
葉上離:“……”
輕輕點頭,實則能消。
鐘花道的手還在他臉上貼着,多半在摸他顴骨處的那道疤,于是葉上離也不管其他,直接伸手将人抱了起來,鐘花道入了葉上離的懷中,才覺得渾身發疼,她下唇咬破,尚且還有血腥味兒在口中殘留。
“你要帶我去雪海宮?”鐘花道問他。
葉上離回答:“我不帶你去任何地方,我想跟你走。”
她想去哪兒,葉上離就去哪兒。
至少在這天譴令徹底無效之前,他不能離開鐘花道身側分毫。
葉上離身前還有許多具屍體,他沒在意,腳下踩着的胳膊或者頭顱,便像是樹枝與石頭,鐘花道總算見識,一人如何能在屍橫遍野之地,渾身浴血卻也仙氣十足,他便是這樣一個脫塵絕豔之人,只是沒逃過情愛,拉入了凡間幾分。
鐘花道放任自己在葉上離的懷中卸下防備,雙眼看向頭頂上的烏雲,還有引仙琴招惹來的還未完全褪去的雷霆,轟隆隆之聲偶爾響起。今日雖躲過千人,來日必招來更多,她躲去哪兒,都是修道界的地盤,況且這一身的傷,總得找個安心的地方養着。
鐘花道突然問:“小目星可在雪海宮?”
“她在。”葉上離道。
鐘花道又說:“寫封信讓人帶她去跡雲山吧,我與她在合歡花樹下碰面。”
跡雲山乃妖修之地,地形複雜,山中也多有危險,修道之人顯少會過去,去跡雲山,倒是能得片刻清靜。
“好。”葉上離答應。
一片狼藉甩在身後,二人說話很輕,就像方才沒經過一場厮殺,一如閑暇聊月般。
鐘花道當真是疲憊,也累了,靈力幾乎耗盡,又渾身是傷,才在葉上離的懷中靠着一會兒,便要睡着,熟睡前聽到葉上離的一句:“你真好。”
鐘花道迷迷糊糊,反問他:“我算計你,欺騙你,還想害你,哪兒好?”
葉上離頓了頓,輕輕搖頭銀色發帶便斷了,懷中之人雙眼閉上,疲憊得短時日內恐怕都睜不開了,他才垂眸看過去,鐘花道的呼吸落入他的胸膛,葉上離輕笑。
好在……
他對她使了苦肉計,她輕易便跳。
葉上離臉上的疤怎會去不掉,不過是心中有個執念,想着有朝一日總會再見,幹脆留下,也不治療,任其潰爛結痂,成了醜疤,來日再見,便要鐘花道心軟。
果真,她就是如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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