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昏黃的路燈下,蔣佑祈和邬落落坐在長椅上。
小兔子柔着手腕氣鼓鼓,大金毛拿着雪碧拘謹尴尬。
‘咔噠’一聲,蔣佑祈單手打開手上的雪碧,遞到邬落落面前。
邬落落鼓着臉不滿地‘哼’一聲,接過雪碧喝一大口。
“你下手太狠,我要跟你絕交。”清爽甜涼的雪碧入喉,邬落落擡起手臂,手腕處殘留着微紅。
他手勁也太大了,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蔣佑祈放下手中的雪碧在兩人之間的空擋上,站起身,沒吭聲,沉默地走了。
“喂,”喊停他,邬落落問:“你要去哪?”
蔣佑祈雙手抄兜,側過身反問她:“不是你說的要絕交。”
邬落落微怔,拿着雪碧,眼睜睜看着他淹沒在黑暗裏,才回過神。
走了?他就這麽走了?
低着頭,邬落落看着自己的腳尖,蹭着地上的小石磚,腦子轉不太過來。
這算什麽,他們就這麽絕交了?
幫他上藥,帶他逛夜市,每天還陪他吃早餐,結果呢?
一句話就絕交了?
什麽人啊!
邬落落大力扔着手中的雪碧瓶子,扔完不過瘾,又扔了剛才蔣佑祈留下的那一罐,還上去踩幾腳,她氣急敗壞,望着湖對岸熱熱鬧鬧的人群,心裏委屈。
本來就是他的錯。
邬落落坐回到長椅上,裹緊了身上的外套,小嘴撅着。
她不過就是開句玩笑話,蔣佑祈居然就當真了。
随手撿了根樹枝,邬落落彎着腰,胸口貼着腿在地上寫寫畫畫。
蔣佑祈回來時,就看見小兔子一邊嘀嘀咕咕,一邊在地上寫寫畫畫,身上衣服拽得緊緊的,像是冷了。
脫下外套,蔣佑祈丢在邬落落身上,他掃了眼腳邊的鬼畫符,清晰的看到‘大金毛大壞蛋’的字樣。
嗯?他又怎麽了?
熟悉的薄荷香和殘留的部分體溫劈頭蓋臉的落下來。
邬落落摔了手裏的樹枝,大力扯下頭上的外套,炸着毛的要跟蔣佑祈理論。
責怪和訓斥的話都到了嘴邊,邬落落甚至想好了一會兒自己潇灑離去,他後悔自責苦苦哀求的畫面。
結果,一大團粉色的棉花糖毫無征兆的闖進她的視線。
所有話卡在喉嚨裏,不知道怎麽說了。
“不喜歡這個?”見她沒接,蔣佑祈又勾過手裏的購物袋打開給她看:“還買了點其他的,老板說,草莓味的最好吃,還以為你能喜歡。”
茫然地擡起頭,邬落落望着身旁高大的蔣佑祈,糯糯地問:“你不是走了麽?”
蔣佑祈垂下眼,昏暗的燈光下,他眉眼間更顯深邃和神秘。
好一會兒,他坐下來,零食放到兩人中間說:“剛才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是你。”
所以?
邬落落咬了咬下唇,心裏的失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喜悅。
他剛才是去彌補過失的,不是要跟她絕交的?
“哼!”抱起手臂,邬落落只留給他一個後背,聲調擡得高:“別以為這點小恩小惠我就原諒你。”
蔣佑祈手上捏着棉花糖,蓬松一大團,軟軟糯糯,他沉默地看着棉花糖,若有所思,神情認真,像是能從中悟出什麽驚天的大道理。
“早知道不聽老板的了,”他嘀咕:“還是青檸味的好看。”
邬落落:“?”這是問題的本質嗎?您半天就悟出了個這?
男生的腦回路真是搞不懂。
“暫且原諒你,下不為例哦!”邬落落轉回身子,拿過蔣佑祈手裏的棉花糖,淡淡的草莓味,甜絲絲的。
小兔子咬着棉花糖,眼睛笑的彎彎的,兩條細腿來回的晃着,嘴角上翹的弧度,比棉花糖還甜。
“還有炸的薯片。”蔣佑祈沖紙袋裏拿出一大串薯片遞給她,又順勢幫她批好外套。
“還有什麽?”一手一個,邬落落好奇地往袋子裏瞧。
“關東煮,吃麽?”他拿出一盒打包好的關東煮,再看看邬落落騰不開的手,又放回去了:“等下再吃吧。”
雙手扣在一起,蔣佑祈手肘駐在膝蓋處,他彎着腰,側過頭看邬落落。
她嘴巴塞的鼓囊囊的,硬是吃成了小倉鼠,開心的哼着不知名的調子,怪可愛的。
夜風輕輕吹着他的劉海,蔣佑祈眼眸深邃,桃花眼裏藏着比夜色還晦澀的柔情,他掃過邬落落腳邊不知何時被她踩壞的‘大金毛大壞蛋’字樣,淡淡的笑了。
邬落落瞥見他的笑,抿抿唇,湊近他些說:“你平時也多笑笑,很帥的。”
“笑有什麽帥的。”蔣佑祈擡手那自己走之前放下的雪碧,原本放雪碧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
他左右看看,別處也沒見。
“我雪碧呢?”他問。
邬落落立刻躲開蔣佑祈的視線,心虛地瞄了眼不遠處的垃圾桶,掩飾般地清了清嗓:“雪碧啊……剛才,那個,落進小蟲了,所以我、我幫你扔了。”
她繼續假裝哼歌吃薯片,時不時瞄着蔣佑祈,見他沒再追問,才緩緩地舒了口氣。
他的雪碧,早就被邬落落散落在周邊泥土裏了,到處都是,雪碧罐子還慘遭‘鞭屍’。
見她吃完了棉花糖和薯片,蔣佑祈十分自然地接過竹簽丢進垃圾桶,又遞給她關東煮。
“趁熱,”他說:“吃完送你回家。”
捧着熱乎乎的關東煮,邬落落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望着對岸的熱鬧人群,撇了撇嘴:“不着急。”
“蔣佑祈,”叼着竹簽,邬落落想到獨自在家的蔣崇:“叔叔回來了你知道嗎?”
“知道,”他語氣輕緩,沒有一點驚訝:“所以我才出來了。”
“哦~”拉長了調子,邬落落故意揶揄他:“還在叛逆期啊,難怪蔣叔叔說你是小孩兒。”
“什麽叛逆期,”蔣佑祈一手端着關東煮,一手捏着竹簽,他彎着腰,臉上沒表情:“只是,不太熟悉而已。”
兒子說跟父親不熟悉,邬落落聽着心裏酸酸的。
能感覺到蔣崇一直再試圖修複這份關系,但是蔣佑祈,似乎不想給他機會,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惡劣,兩人關系永遠不能更近一步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回家了,”邬落落故作輕松,小心觀察着蔣佑祈的反應:“蔣叔叔他其實很想跟你交流的,你別故意躲着他了,好好談談吧,今天是中秋。”
紮了一半的丸子,蔣佑祈動作停住,他手松開竹簽,空閑的手自然垂在膝蓋處:“沒必要,我不想談。”
邬落落有點生氣,一下一下紮着蘑菇。
“你這是有恃無恐,要是蔣叔叔拒你千裏之外,你對親情,又是另一種态度了。”
話音剛落,蔣佑祈豁的站起身,他拿着手裏的關東煮,直接到垃圾桶邊,毫無猶豫的丢進去。
再回身,他眼裏的默然比平時更甚,嘴角向下,就連身上勾勒出的線條,似乎都在散發着難以親近的克制的冷肅。
像是生氣了。
“送你回家,”他說:“時間晚了。”
分明還是平常的語氣,邬落落聽着,好似多了些許疏離。
垂下頭,她看着手裏熱乎乎的關東煮,抿了抿唇,賭氣似的吃掉剛才紮的蘑菇。
“不回,反正家裏也沒人,就我自己。”
蔣佑祈擡手看了眼時間,晚上9點多了。
“家裏人加班嗎?”他問:“估計也快下班了,等我們回去,他們也該回來了。”
“他們今天不回來。”邬落落深吸一口氣,眼睛看向熱鬧的人群,隔着湖水,像是兩個世界。
短暫的沉默,兩人都沒說話。
“明天也不回來,”邬落落又吃了一口丸子,口齒含糊:“過年大概會回來,也許不會,反正忙,每年都這樣。”
蔣佑祈微怔,完全意料之外。
他忽而明白為什麽剛才說他有恃無恐。
蔣崇給他的,正是邬落落想要的。
他從來沒想過,邬落落的家長會放心她自己常年一個人,聽她剛才說的話,好像不是今年才這樣,許久了,久到,她都習慣了。
揉了揉頭發,蔣佑祈坐回到邬落落身邊,輕聲說:“我沒有讨厭蔣崇,我們的關系,沒你想的那麽惡劣。”
“還說不惡劣,”邬落落對着他皺鼻子:“你都直呼大名了,哪有小孩這樣叫爸爸的。”
“啊?”蔣佑祈提高了音量,無奈又奇怪地看了眼邬落落:“誰說蔣崇是我爸?”
“嗯?”邬落落驚了:“難道不是嗎?你們長的很像啊。”
“他哪有那麽老,”蔣佑祈倏地笑了:“他是我叔叔,大我14歲。”
“啊??”邬落落更加驚訝了:“那你爸媽……”
後面下意識要問的話硬生生地吞回去,邬落落差點咬了自己舌頭,話頭急急轉個彎:“那你嬸嬸呢?也忙?”
“蔣崇沒結婚。”蔣佑祈語氣極輕,像是風一吹就能散了。
他眼中明暗交錯,搭了眼邬落落手中的關東煮:“再不吃涼了。”
“哦。”邬落落悶下頭,一聲不吭地吃關東煮。
遠處公園廣場,漂亮的煙花升空,照亮天空黑色的幕布,璀璨的光亮打在人臉上,随着煙花落下,忽明忽暗。
長椅上的兩個人,仰頭望着天上綻放又消逝的煙花,默契的沉默着。
“蔣佑祈,”邬落落吃下最後一顆丸子,側臉問他:“我們一起看日出吧。”
她清澈的眼比遠處的煙花還好看,絢爛的色彩落在她肩頭,像是跳躍的星辰。
蔣佑祈側臉看她數秒,應了一聲:“好。”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有一本正經的話說:請收藏,求您了。(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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