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巧手銀絲脍

金齑玉鲙?在場的幾位東家不約而同看向安然,一個個臉上皆愕然不已,半晌兒崔福才顫巍巍的道:“姑娘當真要做這金齑玉鲙?”

安然點點頭:“正如郡王殿下所言,這十斤的鲈魚若用別的法子燒制,卻可惜了,如今正是鲈魚肥美之時,肉質鮮美,過度燒制反而不美,只有做成魚脍方得真味。”

幾位東家自然同意安然的話,只不過她要做的可是金齑玉鲙啊?

岳錦堂見這些人的反應,心裏不解,挑挑眉:“怎麽?這金齑玉鲙有什麽不妥嗎?”

崔福:“敢問王爺可曾吃過這道菜?”

岳錦堂愣了愣:“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本王竟沒吃過這道菜,只在書中瞧過,說如何味美。”說着不禁頗為不滿,指着他們:“你說你們,這麽好的東西,怎麽沒人給本王上一道嘗嘗,合着,竟拿亂七八糟的糊弄本王了。”

崔福心說,每次您來都是自己點的菜,誰敢糊弄郡王殿下啊,不是找死嗎,卻也不敢分辨,只道:“不是不上,是因這道菜早已失傳,雖名聲大,卻無人知道具體的做法,不說這道金齑玉鲙,就是魚脍如今也沒幾個廚子敢上手了。”

岳錦堂更覺奇怪了:“這是為何?”

崔福掃了安然一眼:“也不瞞王爺,這魚脍吃的就是一個鮮,稍一耽擱,味道走了吃出腥味,哪裏還能叫魚脍,再有,對廚子的刀工要求極高,先不說料理魚的手法,就說這魚脍,需片的比紙兒還薄才成,更何況,這道金齑玉鲙,做法早已無人知曉,若姑娘真能做出來,倒是我南菜的一道絕頂佳肴。”

岳錦堂點點頭:“更是天下食客的造化。”看向安然:“我說安大廚,你真會做啊,別是忽悠本王的吧。”

安然懶得搭理他:“王爺若是不信安然,大可先回您的別院。”

岳錦堂一愣,繼而笑道:“信,誰不信安大廚,本王也得信不是,如此,本王今兒倒是有口福了,那趕緊的吧,本王這坐了半個月船,肚子裏的油水都快沒了,正好接着這道魚脍先打打牙祭。”

不說安然,就連以崔福為首的這些東家,都想給他個白眼,這天天守着一位大廚,還能沒油水,誰信啊,尤其,這位王爺的饞,可是整個大燕都出名兒的,還半個月,估摸一天吃不着好料都過不去。

從渡口到松月樓的路有半個時辰,就這半個時辰的時間,等安然一行人到松月樓的時候,蘇州城裏裏外外已經炸了鍋。

廚行裏的一傳十十傳百,不到半個時辰,安然要做金齑玉鲙的事兒,整個蘇州城都知道了。

江南自來多名仕,這些名仕除了學問之外,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饞,尤其像金齑玉鲙這種傳說中,只在書中有記載的頂級美食,要是錯過了,那不得悔的腸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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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些人最清楚,據書中記載,這道菜可不止味美,觀賞度還高,就想象一下,都忍不住流口水。

要說這江南名仕裏最有威望地位的,便是隐居蘇州的明月先生,本姓陸,名璞,學識淵博,智慧通達,卻樂山智水,視名利如無物。

皇上下江南的時候,曾親自登門拜訪,探讨學問之餘,以世道民情詢之,頗有所得,後大贊其,心如明月不染纖塵,自此,便人稱明月先生。

與梅先生頗有交情,跟安然的師傅鄭老爺子,也有過數面之緣,本來自己來之前,先生還特意囑咐,去拜訪這位明月先生的。

如今安然要做金齑玉鲙的事,傳的沸沸揚揚,不用安然拜訪,老先生已經先一步來了松月樓。

大燕從先帝開始對名仕大儒便頗多禮遇,更何況,這位明月先生乃是江南名仕裏打頭的人,便岳錦堂也不敢怠慢,一見先生來了,忙起身相迎,道了一聲:“先生安好。”

明月先生卻極守禮:“陸璞見過逍遙郡王。”

彼此寒暄過,各自落座。

安然方上前見禮:“安然給先生見禮,梅先生說先生曾游歷天下,對于各地民俗吃食知之甚詳,安然正想安置妥當,便前去拜望,不想先生卻先來了松月樓。”

明月先生打量這丫頭一遭,饒是久居江南,見慣了美人,也不覺在心裏暗贊了一聲,如此佳人,着實難得一見。

尤其,這丫頭的美更與旁人不同,江南是有名的煙柳繁華之地,美人衆多,吳侬軟語,腰肢輕軟,眉眼盈盈,正如這醉人的江南□□一般,江南的美人也同樣醉人,遠不是別處能比的,便京城那幾個有名的美人,到了江南也有些黯然失色。

可這丫頭生生的就讓他這個老頭子都驚豔了一回,頭上并無太多珠翠,簡單之極的發髻,鬓邊那一朵大紅的絹花卻更襯出一張白皙的小臉上眉眼如畫,通身上下的首飾,也就耳畔的青石墜子,跟手腕子上做工并不怎樣精細的銀镯子。

可就這麽着,更有一種出水青蓮一般的美,瞧着就那麽幹淨剔透,微微含着笑,雙眸澄澈,雖美卻并不覺高不可攀,反而溫和可親,叫人一瞧就忍不住喜歡。

捋了捋胡子點點頭:“梅先生近日可好?”

安然笑道:“只日日有美食相伴,之于梅先生便是最好的了。”

明月先生笑了起來:“這老頭子還這麽饞。”

一句話說的旁邊幾位東家都有些讪讪,心說,您老不饞,急巴巴跑這兒來做什麽。

安然本來還想找梅大過來給明月先生見禮,卻不想,這麽會兒功夫,人就沒了,也不知跑哪兒去了,正想叫狗子去找,卻聽崔福道:“敢問姑娘,做這道金齑玉鲙用什麽配料?”

他一句話,周圍頓時鴉雀無聲,這可是誰都想知道的事兒,跟着明月先生的幾位名仕,是出于好奇,想知道這道書中屢次提起的名馔,到底是怎麽個做法?魚脍好理解,這金齑又是什麽?

而那些東家就更着急了,都是行裏人,基本上,一知道配料,這道菜怎麽做,也就差不多門清了,要是真能把這道失傳的經典名馔,弄到自己館子裏賣,可是生財的活招牌,誰不想知道啊,故此,莫不支棱着耳朵聽着。

安然自然明白他們的心思,也并無藏私的意思,笑着喚了狗子過來,此次來江南,兩個小徒弟鬧着要跟來,因順子的腿沒養大好,便只帶了狗子來,這小子跟大師兄學了刀工上的絕活,又學了二師兄翻勺的技巧,雖拜師沒多久,倒是頗有進益,給安然打個下手幫幫廚還過得去。

安然也想讓他長長見識,便帶了他來,就為這個,狗子興奮的半夜睡着了,還自己咯咯樂呢,把他娘吓的以為瘋了,後來見好好地才放了心。

好容易得了這個機會,自是會好好表現,師傅一叫,忙颠颠兒的跑過來認真聽着。

安然想了想吩咐狗子:“一會兒預備,蒜、姜、鹽、白梅、桔皮、熟栗子肉,梗米飯,把這七種配料搗碎用香醋調和。”說着問崔福:“敢問前輩,松月樓可有芥末子,辣根,山葵?”

崔福一愣:“芥末子倒是有發好的,只姑娘說的辣根跟山葵又是什麽?”

卻聽明月先生點頭道:“還真有些門道,你莫不是想調芥末醬,這個法子老夫在一本古菜譜上瞧過,我那院子裏種了一些,本想着試着調來,卻總不對味兒,莫非你會?”

安然點頭。

明月先生眼睛一亮,吩咐身後的小童速速回去取些山葵辣根來,小童應着去了。

明月先生瞧了安然半晌兒:“你這丫頭真有些見識,只不過,這魚脍卻最看刀工,刀工差一點兒的廚子,都不敢輕易嘗試,你果真有把握?”

狗子見這老先生一個勁兒的懷疑師傅,不樂意了,噘着嘴道:“先生這話說的,俺師傅的刀工可厲害呢,在齊州,不用一炷香就能把一只雞的骨頭脫出來,還是蒙着眼,誰能比得過俺師傅。”

安然忙喝了一聲:“狗子,先生跟前,規矩都忘了。”

狗子忙鞠躬:“狗子失禮了,先生莫怪。”

明月先生倒笑了起來,看着安然道:“你這小徒弟倒教的極好。”跟狗子道:“這些都成了說書的段子,老夫何曾不知,只那些說書的,莫不是有一說十,老夫并未親眼目睹,故此,才有些擔心。”

狗子擡起頭,無比肯定的道:“先生一會兒見了我師傅的刀工,便知那些說書的,這回卻實打實的沒瞎說呢。”

明月先生哈哈笑了起來:“如此,老夫就見識見識,你師父的本事,看看比你師祖如何?”

狗子一派胸膛:“您老就擎好吧。”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

安然搖了搖頭,自己這倆徒弟人小氣盛,見不得旁人說自己一點兒不好,這份維護之情,倒讓人窩心不已,只是梅大跑哪兒去了?

因來的人多,便松月樓地兒再大,也招不開這麽多貴客,好在松月樓門前的地方大,又臨着一彎碧水,如今春日和暖,水畔綠柳如煙,兩顆桃花開的正盛,攢了一樹深淺不一的桃花,倒比屋裏更好。

加之,外頭好些瞧熱鬧的人,有廚行裏的,也有老百姓,若安然這道金齑玉鲙正能做出來,那可是松月樓的活廣告,傳到王品榮哪兒,也讓他知道想謀松月樓沒那麽容易,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故此崔福叫夥計把席面直接擺到了外頭。

剛說要搭竈臺,讓安然攔了,笑道:“這道菜卻不用火,若有冰最好。”

“有。”崔福應着忙叫夥計取冰,力求做到安然要什麽有什麽。

不一時,取了冰來,卻是老大一塊,放到桌案上,占了半張桌子。

崔福小心的看着安然:“不知這麽多夠不夠?”

安然點點頭,見狗子端了個托盤過來,裏頭是一碗金黃的醬汁,用筷子點了一些,嘗了嘗,點點頭,明月先生的童子也把山葵跟辣根拿了來,還有松月樓發好的芥末,便把法子細細跟狗子說了,讓他去鼓搗。

這種醬汁兒并無太多技術含量,只要法子對了,調出來便*不離十,倒是明月先生頗有興致的跟過去瞅着狗子。

等狗子把芥末醬調出來,先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口,辣的涕淚橫流,卻直呼好爽快,就連周圍看熱鬧的老百姓都覺好笑,紛紛笑了起來。

明月先生卻不以為意,走過來道:“這醬汁兒調好了,你這丫頭是不是也該動手。讓我們見識見識這道傳說中的金齑玉鲙了。”

安然笑着點頭,崔福一聽,忙叫夥計把魚擡了出來,十斤重的鲈魚,裝在一個老大的缸裏,四個夥計才擡出來。

安然探頭看了一眼,也不禁暗暗稱奇,這麽大的野生鲈魚,在現代早絕了,現代酒樓裏賣的基本都是養殖的,想吃真正野生的鲈魚,得跟那些捕魚的人家提前定,還不一定有,真正的美食家,一口就能吃出是野生還是養殖,不禁味道不同,肉質的鮮度也不同。

養殖業高度發達的現代,致使許多食材都變了味道,真正的極品美味變得可遇而不可求,而過度烹調,有時也會使這些難得一見到好食材,變的平庸無奇。

安然始終認為,南菜最大的特點跟厲害之處,就是無可替代的食材,因為氣候和暖,山明水秀,使得江南物産格外豐富,時鮮,蔬菜,山珍,魚類,都是別的地方無法比拟的,所以,南菜追求本味,吃的就是一個鮮。

加之深厚的人文底蘊,便使得南菜如一顆璀璨的明珠,吸引着天下食客的目光,并受無數文人追捧,甚至,禦膳菜肴裏也多有南菜出現。

總之,多重原因造就了聲名遠播的南菜,而今天,安然做的正是一道最講究本味的名馔。

安然摸了摸桌上的冰塊,伸手,說了兩個字:“廚刀。”狗子忙打開刀盒,雙手把廚刀捧了過來。

一看見這把廚刀,周圍的便開始交頭接耳:“這,這是鄭老爺子的刀吧,我見過,前些年老爺子随萬歲爺南下,我瞧見過老爺子這個刀盒,如今竟在安姑娘手裏。”

“這還用說啊,收了安姑娘這樣本事的徒弟,自然要傳衣缽的……”

“你怎麽就知道有本事?我倒是覺得傳言不一定真,說書的那張嘴哪有準兒,不說的神點兒,誰聽他瞎掰啊,你瞧這丫頭才多大,至多也就十六七,這學廚子可不簡單,不是一兩年就能學成的,不說這樣的頂級大廚,就是平常館子裏的廚子,沒有十幾年的功夫也不成啊……”

“你這不廢話嗎,要不如此,哪能傳的怎麽神啊……”

“行了行了,別嘟嘟了,瞅着不就知道了,咦,不是做魚脍嗎,怎麽對着桌上的冰塊下手了……”

不止這些看熱鬧的,就是在座的十幾位東家對安然的手藝都不大信,見安然拿起廚刀,一個個瞪大眼睛瞅着,以為她定然要殺魚了,卻沒想,沖着桌上的冰去了。

衆人臉上頓時有些失望,卻不過一會兒,眼睛就重新睜大,卻有越睜越大的趨勢,即便不是片魚脍,可人家這刀工,也的确令人驚嘆啊。

岳錦堂眼睛都直了,這丫頭還真是讓人時不時就驚一回,這魚脍還沒做,就已經把全場都震住了,那麽纖細的小手,握着廚刀都費勁吧,可瞧着硬是輕松無比游刃有餘,幾乎看不到她怎麽下的刀,只覺刀光不停閃過,等她收了刀,再一瞧。

岳錦堂的嘴巴都合不起來了,剛亂七八糟的冰沒了,呈現在眼前的是一條鲈魚,魚身翹起,仿佛要躍水而出,底下是洶洶波濤,就連魚鳍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雖是冰雕,卻絲毫不覺僵硬,線條流暢,活靈活現,落下的碎冰堆在魚身下,只見這丫頭用刀背一滑,便成了天然的碎冰盤。

衆人還沒從冰雕中回神,只聽撲棱棱一下,案板上已經多了一條數尺長的鲈魚,去鱗,去內髒,抓住魚頭在清水裏打個滾出來,已經洗淨了魚身的血污,去頭之後,貼着魚骨刨開……

接下來,便是讓在場人永生難忘的視覺盛宴,芊芊玉手,輕持廚刀,細劊魚肉,刀刃落下,便是雪白的魚脍,轉眼間,剛還活蹦亂跳的大鲈魚就成了魚脍,堆在了碎冰上。

安然收起刀,遞個狗子,狗子滿眼小星星的接過廚刀,細心擦拭過後,方才收起來,心裏激動又驕傲,這就是自己的師傅啊,太厲害了,想着不禁看向明月先生,暗道,讓你們見識見識我師傅的刀工,這下看你們服不服氣。

安然纖手一擺:“請諸位品嘗這道金齑玉鲙。”

衆人方才回神,周圍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此起彼伏,此時再多的語言都是多餘的,唯有已經拍疼的手掌,能表達自己的心情,什麽叫大廚,這才叫大廚啊。

老百姓瞧着熱鬧稀罕,廚行裏的老廚子卻暗暗慚愧不已,人家才多大啊,學了幾年廚子,不說人家的見識,就人這份刀工,也不是自己能比的啊。

別的還好說,可這刀工沒有取巧的,那就是一天一天練出來的,所以說,自己不如人家,絕對是功夫沒下到。

年紀小的眼睛閃閃發亮,想着若有一天自己也能這麽風光,這輩子都值了。

明月先生跟岳錦堂打頭走過來,手裏是小碟的蘸料,岳錦堂的是金齑料,先生的是芥末醬汁。

兩人走過來的時候,正巧一陣風浮過,點點深淺不一的桃花,落在雪白的魚脍上,點點輕粉的桃花,搭上雪白的魚脍,那魚脍薄如蟬翼,輕可吹起,紅肌白理,美得驚心動魄,便世上最美的佳人,也沒有這般顏色。

兩人夾了一片魚脍,眼睛都眯了起來。

半晌岳錦堂才道:“入口冰融,世上真有如此至鮮至美之物,本王今兒當真口福不淺不淺啊……”說着又夾了一片。

梅先生卻文雅的多,搖着頭道:“怪不得當日青蓮居士,曾有詩雲,呼兒拂幾霜刃揮,紅肌花落白雪霏。為君下箸一餐罷,醉着金鞭上馬歸。這才是名副其實的金齑玉鲙,如此美食,古人誠不欺我。”

十幾位東家一擁而上,開始七手八腳的品嘗。

感覺一道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安然不禁側頭,只見有個形容猥瑣的,身穿灰袍的男子,一雙三角眼陰沉沉看向自己,跟自己目光對上,只一瞬便不見了蹤影。

安然不禁皺了皺眉,聽見耳邊梅大的聲音:“瞧什麽呢?”

安然搖搖頭,側頭看了他一眼,不禁埋怨了一句:“這麽半天你去哪兒了,都找不着你。”

梅大輕笑了一聲:“我叫鋪子裏的掌櫃給咱們尋了個小院,我先過去瞧瞧,若不好,也及早尋他處落腳,省的委屈了我家夫人。”

安然心裏一暖,卻不禁白了他一眼:“叫你說的我多難伺候一般,我又不是什麽千金小姐,在安府就是個打雜的丫頭,什麽苦吃不得,有個地兒睡覺就成了。”

梅大卻搖頭:“在我心裏,夫人比那些世族的千金金貴的多。”

安然臉一紅,偷瞄了周圍一眼,見大家都圍着桌子吃魚脍,沒注意到他們兩口子,才放了心,大庭廣衆之下也不好意思跟梅大太親近,略往旁邊挪了一步,卻聽梅大遺憾的道:“來的晚了,夫人親手做的魚脍都未嘗到。”

安然看了眼紮堆吃魚脍的人,低聲道:“等家去我再給你做,其實,這魚脍并不多稀罕,不過就是個噱頭罷了,倒是蘸着芥末醬極好。”

感覺她臉上有些疲憊之色,梅大一陣心疼:“坐了半個月船,剛上岸就不得歇息,這魚脍也做了,回去歇着吧。”

安然見衆人沉浸于美食之中,估摸一時半會想不到自己這個廚子,正好,也免得應付接下來的事兒,松月樓崔東家擺宴接風,自有岳錦堂呢,想到此便跟梅大轉身走了。

等在場的人從魚脍的鮮美,以及剛才視覺的震撼中回過神的時候,小兩口早沒影兒了。

崔福忙抓過夥計來問:“人呢,安姑娘人呢,怎麽沒了?”

那夥計忙道:“剛東家吃魚脍的時候,安姑娘就走了,跟個叫梅大的漢子走的。”

崔福愣了楞,安然成親時,齊州城擺下了長街宴,廚行裏可是沒有不知道的,自然知道她嫁梅大的事兒,按說,這女子嫁了人就以夫家為尊,便姓氏都要冠上夫姓,改成某某氏,可在他們廚行裏,安然的地位跟夫家一點幹系都沒有。

廚行裏的地位憑的就是手藝,所以只要是廚行裏的人,哪怕知道安然已經嫁人,卻仍然稱呼她一聲安姑娘,是對她的尊敬,也是對她廚行地位的肯定,對于她的丈夫梅大,基本就是忽略。卻沒想到安然兩口子都來了。

岳錦堂見他的神色涼涼的道:“若不是蘇夫人跟安然有些交情,探花郎又曾幫過這丫頭,人家小兩口才不會管你這檔子閑事兒呢,人可是新婚燕爾,既便來了,難道還能拆開不成,自然兩口子一起的,你也別找了,我知他們在何處落腳,你只管預備你的,等到比試那天,她自然會來松月樓,至于旁的時候,還是不要去打擾人家小兩口的好,省的招人恨。”

崔福臉色讪讪:“那個,我是想跟安大廚請教請教這道金齑玉鲙。”

岳錦堂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氣的道:“這話聽着新鮮,剛這丫頭做的時候,咱們可都在旁邊眼睜睜看着呢,本王是個外行就瞧個熱鬧,幾位東家可都是內行,這瞧過一遍了,難道還不知做法兒,我這個外行可都瞧明白了。”

衆人一愣,心說,自己這個內行都不明白,郡王殿下倒明白了不成。

崔福:“如此,倒要請教殿下。”

岳錦堂手裏的扇子搖了搖:“我瞧着就是兩樣,手快,刀工精湛,手快就能保證魚肉的鮮美,刀工精能把魚肉片的薄如蟬翼,你們把這兩樣練明白了,這魚脍有什麽難的。”

衆人紛紛別開頭,不敢冒犯王爺,心裏着實不屑,這不廢話嗎,誰還不知道手快,刀工精湛,問題是怎麽才能練成這樣的刀工。

岳錦堂見衆人的樣子,也覺自己說的過于簡單了,而且,他心裏還有一樣沒說,那就是做這道金齑玉鲙,最重要的,就是廚子得是個美人。

就這會兒,想想剛才那丫頭皓腕如雪,指若春蔥,刀下是雪白如蟬翼的魚片,略擡頭,便是美得剔透的小佳人,這樣做出的魚脍才稱得上至美。

說到這個,對安嘉慕的羨慕嫉妒恨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心裏忽然升起一些不懷好意的念頭,回頭那天兩口子鬧掰了,自己是不是可以趁虛而入,把這丫頭弄自己的王府裏頭去,朋友的女人不能碰,可瞅着也舒坦啊,更何況,美人如此好的廚藝,自己往後的日子不是掉蜜罐了嗎。

這個念頭一起,想起安嘉慕這家夥的性子,不禁激靈一下,打了個哆嗦,安嘉慕可不好惹,別看對他小媳婦兒一千一萬個不舍,心軟的不行,對別人那可是心黑手狠。

尤其,這家夥如今對他媳婦兒已經走火入魔,天天這麽看着都患得患失,生怕別人搶了去,要是知道自己的心思,還了得,他可不管自己是不是郡王,照揍不誤,算了吧,如今這樣也不賴。

忽然想起一個主意,自己是不是找個女人,也生個孩子,一個是後繼有人,二一個,要自己生個兒子,安嘉慕的小媳婦兒生個丫頭,當娘的弄不到手,把閨女弄來也成啊,娘的手藝這麽好,閨女能差的了嗎。若能得個好手藝的兒媳婦兒,自己後半輩子一樣不用愁,不過這找什麽女人生是個大問題……

忽聽明月先生道:“本來,老夫還不信外頭傳的那些,如今見識了這道金齑玉鲙,不得不說,那些傳言還真是名副其實,這丫頭年紀不大,廚藝卻已請出于藍勝于藍了。”

說着,看向崔福:“你松月樓能把這丫頭請來當幫手,贏面倒是大了許多,只不過王品榮的廚藝,老夫曾見過一次,着實不差,且此人陰險狡詐,這丫頭我瞧着是個磊落之人,若王品榮正兒八經的比廚藝,自是不用擔心,只怕要使什麽詭計,且,今日這丫頭露了一手,怕早已傳到王品榮耳裏,當提防着才是。”轉身要走。

岳錦堂忙道:“先生且慢行,若比試之日,先生能到場……”

岳錦堂話未說完就聽明月先生笑了一聲:“就沖安然丫頭的廚藝,若是錯過豈不可惜,老夫倒真想看看,這丫頭還能做出什麽令老夫驚嘆的名馔來。”撂下話笑了走了。

岳錦堂松了口氣,跟崔福道:“明月先生乃是江南名仕之首,只先生肯來當評判,加上本王坐鎮,這廚藝比試的公正性應該可以保證,至于輸贏如何,卻要看咱們安大廚的本事了。”

見識了安然的廚藝之後,崔福如今底氣充足,滿臉紅光的道:“殿下放心,憑安姑娘的廚藝,王品榮不可能贏得過,我們松月樓必勝。”

一句話把岳錦堂說樂了:“你這會兒倒來精神了,不是剛嘀咕的時候了,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弄這麽條魚來,不就是想試試那丫頭的手藝嗎。”

崔福嘿嘿一笑:“安姑娘實在太年輕,也太好看,怎麽瞧着都不像我們廚行裏的人,在下這才心疑。”

岳錦堂掃了眼周圍的廚子,不禁笑了起來:“你這話倒是,可見你們廚行油水足,個個吃的肥頭大耳的,這丫頭倒成了異數,不過,這才有看頭,要都是你們這些臉大脖子粗的廚子,便做的再好,也不過是道菜罷了,這丫頭就不一樣了,本王瞅着,比你們江南的景兒都好看。”搖着撒金扇一步三搖的走了。

出了松月樓,侍衛上來詢:“爺可是回別院?”

岳錦堂白了他一眼:“回別院你給爺做飯吃啊。”

侍衛摸了摸鼻子:“那個,王爺不是想去大老爺哪兒吧,剛瞧見,安大老爺的人把行李拉了過去,估摸這會兒還收拾呢,王爺過去只怕不妥。”

“有什麽不妥?他那個宅子八百年前就置辦下了,咱們還在齊州府的時候,估摸這邊兒都收拾八個過子了,還有什麽可收拾的,再說那麽多人,還用的找他親自收拾不成,哄着他媳婦兒回去,惦記什麽當誰不知道呢。”

侍衛一張黑臉都紅了:“如此,王爺去了豈不更為不妥。”

岳錦堂樂了:“他安嘉慕便再天賦異禀,等咱們到的時候也該折騰完了,放心,這家夥如今疼死他小媳婦兒了,這剛下了船,便折騰也會收着性兒,再有,今兒他沒吃上松月樓的金齑玉鲙,他媳婦兒晚上肯定會做好料,錯過豈不可惜。”說着上了車。

跟着侍衛彼此看了一眼,就連他們都看得出,人家小兩口煩死了他們王爺了,可王爺硬是能臉皮厚的裝不知道,死皮賴臉過去蹭飯,弄得他們這些侍衛,如今見了人家都擡不起頭來。

不過想想安大廚做的菜,又理解了王爺,畢竟跟臉皮比起來,安大廚的手藝值錢多了,在齊州,安大廚親手做的菜,可是千金難求。

而且,這半個月在船上,他們也跟着王爺蹭了不少好料,哪怕最平常的面食,經了安大廚的手也變的不一樣起來,啥叫大廚,剛那樣的金齑玉鲙能做的舉座皆驚,也能把最簡單的家常菜,燒的無比美味,這才是真正的大廚。

安然并不知道下了船,岳錦堂仍然陰魂不散,想着跑來蹭飯,她這會兒是真累了,即便岳錦堂的樓船再舒适,也跟陸地上不一樣,這一待就是半個月,跟梅大回來腳底還有些發飄呢,加上剛才又做了那麽一道費精力的大菜,下車的時候,身子都發軟,也沒心思仔細打量四周,洗了澡,一頭紮進被子裏就睡了。

在她看來,只要梅大身邊兒,到哪兒都好,她完全無條件的信任他。

梅大本來還有些旖旎之思,可一瞧小媳婦兒累得那樣兒,便也不舍鬧她,幫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拉上錦被,想起剛才在松月樓外,她做魚脍的樣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這張臉剛才真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心裏有些酸溜溜的不爽,小聲道:“真想把你藏起來,不讓那些人瞧見。”說着又嘆了口氣:“你這丫頭啊,真不讓爺省心,你說等廚行太平,便跟爺好好過幾年男耕女織的日子,卻不知,這廚行何時才能太平,還有你會不會怪爺騙了你,爺倒來越有些怕了呢。”

正說着,忽見安然小嘴嘟囔了句夢話:“梅大哥,晚上我給你做銀絲脍。”

梅大愣了愣,不禁失笑,點了點她的小嘴:“爺可聽見了,晚上等着你給我做呢。”

忽聽窗外仆婦的聲音傳來:“老爺,逍遙郡王來了。”

梅大眉頭一皺,這家夥蹭飯蹭上瘾了,這剛到蘇州,還沒安置好呢,他就跑來了,理了理小媳婦兒的鬓發,放下帳子,陰沉着臉到了前頭。

一見岳錦堂就哼了一聲:“王爺是不是太閑了,您好好的別院不待,跑寒舍來作甚?”

岳錦堂只當沒瞧見他的臉色,嘿嘿一樂:“我哪兒別院雖大,卻遠不如你這兒園子精致,而且,剛本王來的時候,可瞧見外頭有幾個鬼鬼祟祟的小子在院牆外探頭探腦的,弄不好就是王品榮的人,想對付你媳婦兒呢。”

說着往裏頭瞅了一眼:“怎麽着,用不用把本王的侍衛借給你使喚使喚?”

梅大眸中厲色閃過:“王爺的侍衛還是自己留着吧。”

暗裏冷哼了一聲,只怕那些人不出手,敢出手就讓王品榮長長教訓,知道什麽人是他惹不得的……<!--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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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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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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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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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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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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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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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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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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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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