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荠菜翡翠燒麥

安然睡醒的時候,天色已暗将下來,起來洗漱過後,問了仆婦方知岳錦堂來了,這會兒正跟梅大在東園的小亭裏下棋。

安然愣了愣,也不叫仆婦去知會梅大,自己收拾妥當出來,沿着超手游廊往前頭去了。

這會兒歇過來,方有心思打量這個院子,應該說園子更為恰當,他們住的院子在中間,側面是兩個小花園,沿着游廊一路行過來,回廊曲榭,移步換景,竟頗得江南園林之精妙。

進了東園,只見一彎清流,潺潺而過,竹影搖曳間,更添了幾許生機,回來的時候沒覺得這麽大,如今方知別有洞天。

在船上混了半個月,跟岳錦堂早已極為熟絡,岳錦堂這個人,雖身份貴重,性子卻不拘小節,憨皮賴臉的纏着自己做吃食,沒有半分王爺的架子。

雖他總插在自己跟梅大之間讨嫌,從心裏說,安然并不讨厭這個人,而且她看得出來,梅大跟他頗為相投。

有時安然甚至有種錯覺,覺着兩人以前就相識,可梅大卻矢口否認,後來安然想想,或許這就是一見如故。

便身份相差巨大,跟岳錦堂相交,卻并未讓他們夫妻感覺低人一等,所以,安然心裏還是頗欣賞這位逍遙郡王的。

彼此相熟也就沒那麽多規矩了,本來安然對于這古代的規矩禮教就甚為反感,那些規矩根本就是給女子制定的,對男人沒有絲毫約束力,更何況,自己并并非什麽大家千金,也不是什麽世族夫人,她就是個廚子,那些約束女人的規矩,若是挪到她身上,也不适宜。故此,也沒必要太避諱岳錦堂,穿着家常的衣裳就過來了。

自從成婚,安然就沒為穿衣裳發過愁,除了狗子娘跟順子娘做的那些,梅大也頗喜歡給她置辦這些。

安然聽他說過,梅家在江南的鋪子就是做成衣跟首飾的,所以,自己的衣裳首飾就多了許多,安然如今看着手上這對做工粗糙的銀镯,真覺梅大異常狡猾。

大概怕自己懷疑他的底細,第一次送自己東西,才送了這麽一對粗劣的镯子,再瞧成婚後,他置辦的東西,簡直一天一地。

只不過自己還是最喜歡手上這對,雖粗糙,卻每每看見,都讓她想起當時那一瞬的心動。

安然本來就不喜歡戴首飾,在現代,作為大廚,首飾這種東西,是不能戴的,進了廚房就要戴上廚師帽,這是一個廚子基本的素養,久了也就習慣了。

古代沒這麽多規矩,她也不喜戴首飾,手腕上這對銀镯子之所以例外,是因梅大說她戴着镯子烹煮菜肴的時候,異常好看,又算兩人定情的物件,不舍得摘下,也就戴着了。

安然不喜戴首飾,卻對梅大給她置辦的衣裳,頗為喜歡,成婚後,安然越發不覺得梅大是個心思細膩的男人,雖對某些事兒熱衷了一些,卻頗為體貼,對于她的喜好也拿捏的精準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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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置辦的衣裳來說,大都是樣式簡單,顏色素雅的,很對安然的心思,且料子極舒适。

蘇州比齊州暖和的多,夾的也就穿不住了,安然換了一身輕薄些的,家常的白衫兒搭一條水紅的留仙裙,畢竟剛成親,也不好穿的太素了,頭發挽起來,插了一支瑪瑙簪,緩步而行。她自己倒不覺得如何,落在亭子裏兩個男人眼裏,卻都停下了手裏的棋,定定望着她。

梅大瞧了一會兒,忽回過味來,臉色不善的瞪了岳錦堂一眼:“你瞧什麽呢?”

岳錦堂也覺自己直勾勾瞧着人家媳婦兒,有點兒不妥,回過頭咳嗽了一聲:“沒瞧什麽?就是覺着你這園子裏的景兒好,不知不覺便多瞧了幾眼。”

說着,自己都不禁笑了起來,瞅着他道:“我說你至于嗎,不就多看了你小媳婦兒兩眼嗎,你要是心裏過不去,回頭我娶了王妃,讓你瞧回來不就結了。”

亭子外頭的兩個侍衛聽了,差點兒沒笑噴了,他們王爺可真是臉夠大的,要是他肯娶王妃,哪還至于如今還沒個子嗣。

梅大也給他氣樂了:“你的王妃還不知在哪兒轉筋呢,你倒先許出來了。”狐疑的看着岳錦堂:“你不是真惦記上我媳婦兒了吧。”臉是被面具遮住了,可那眼裏的冷光跟冷刀子似的,嗖嗖往外射。

就算以前動過這種心思,這時候也堅決不能認,岳錦堂呵呵一笑:“哪能呢,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咱們好歹也這麽多年的交情了,本王再不是人,也不可能惦記朋友的媳婦兒。”

“不是最好。”

岳錦堂可不想繞在這個危險的話題上,手裏的扇子一指外頭:“你媳婦兒到了。”

梅大已經站起來出去,仔細瞧了瞧她的臉色,見睡了這一覺,倒是疲色頓消,小臉紅潤,眸光清亮,分外精神,才算放了心,牽着她進了亭子裏。

雖說不待見岳錦堂這個電燈泡,基本禮貌還是要顧的,安然蹲身給他見了禮。

岳錦堂卻笑了一聲:“只要你這丫頭心裏不嫌我又來蹭飯就成,禮不禮兒的就算了。”

安然抿抿嘴毫不客氣的道:“若安然心裏嫌了,王爺往後就不登我家的門了嗎。”

岳錦堂只當沒聽見,呵呵笑了兩聲:“那個,時候不早,是不是該吃晚飯了,本王這一天,就晌午吃了幾片魚脍,那東西好是好,可不搪時候,這會兒餓的本王前胸貼後背的,我說安大廚,晚上飯咱吃啥啊?”

安然不禁白了他一眼,看向梅大,說了幾個字:“銀絲脍。”

梅大記起剛她睡着的時候,都嘟囔這道菜,可見心裏惦記自己,目光溫軟:“魚脍雖好,只做法太繁雜,随便吃些就是了。”

安然知道他心疼自己,搖搖頭:“不麻煩,況且,我也喜歡做菜,你們接着下棋,我去去就來。”說着轉身要走,卻聽岳錦堂道:“那個,安大廚,這魚脍吃的不就一個鮮嗎,現做現吃才好。”

安然眨眨眨眼,:“我又沒說要做魚脍,我做的是銀絲脍。”撂下話走了。

岳錦堂愣了半天,看向梅大:“這銀絲脍難道不是魚脍?還是說我想錯了?”

梅大倒是坐了下來,沒好氣的道:“有的吃不就得了,弄這麽明白,你堂堂王爺也打算做廚子不成。”

岳錦堂笑了起來:“你這話還真說到本王心裏去了,之前也就是喜歡吃,可瞧了你小媳婦兒廚藝之後,本王對做菜真頗有興趣,你沒瞧見你媳婦兒做魚脍時的樣子,就一個字美,那雙皓腕,欺霜賽雪,那十根青蔥玉指……”

忽覺一道冷光射過來,意識到什麽,忙閉上嘴,笑了兩聲:“總而言之,你媳婦兒做菜的時候好看,好看,呵呵呵……那個,下棋,下棋,剛我落得子,該你了。”

梅大心裏着實不爽,可想想當時的情景,也不得不承認,岳錦堂說的是,他媳婦兒本就生的好看,做菜的時候就更不消說了。

說起來,自己當初不也是被這丫頭做菜的樣子給吸引的嗎,那樣暮色四合的傍晚,一個青衣布裙的小丫頭,低着頭認真做菜的樣子,不過一眼,就把自己吸了過去,進去方才知道小丫頭是在烙苜蓿餅。

這丫頭做菜的時候那股認真勁兒,異常勾人,那還是在安府,她處境不佳,如今的她,更如破繭而出的蝴蝶,張開翅膀,斑斓奪目,讓他想藏都藏不住,只能去護着她,讓她安心的去做她想做的事。

一開始,他的确不平衡,他想她是他一個人的,想把她藏在自己懷裏,只被自己看見,可後來在齊州終于想通了,這丫頭生來就不是個能藏的住的, 而自己如此愛她,也正是愛的這一點兒。

試想,如果她順着自己,成了自己的女人,安分守己的跟着自己,與安府那些女人還有什麽差別,他愛的正是如此光彩奪目與衆不同的安然。

而這樣的安然,也只有自己能護得住,這丫頭太能惹事了,不,應該說,即便她不惹事,只她往哪兒一站,麻煩也會自動自發的找上來。

本來南北派的廚子雖争鬥已久,面兒上卻還過得去,畢竟都是廚行裏的人,再不和,也不會讓對方沒飯吃,可韓子章一當上禦廚,為了謀取私利,刻意挑起南北之争,以至于南北廚子的争鬥愈演愈烈。

而這丫頭挑了出來,異想天開的想以一己之力化解南北之争,一開始,自己覺得她不自量力,但現在卻覺,或許只有她能做到,。

更何況,梅大不得不說,安然是個無可挑剔的完美妻子,外貌自不必說,岳錦堂對女人可是出了名兒挑,都一再稱贊安然的美,已相當說明問題了。

性子?對之前的自己,的确有些強硬,可那是她沒想過跟自己過日子,如今看看,多溫柔,而且,即便已經是廚行裏的頂級大廚,進了家,也是最溫柔和順的妻子,她會依照自己的口味,親手烹制三餐,哪怕不善針線,也會努力的學習。家裏也管的井井有條。

床弟之間更是真實而不做作,喜歡就會配合,不喜歡也會說出來,這般坦誠,使得兩人的床弟之事異常和諧,也讓自己頭一回感覺到了那種身心合一,靈肉一致的絕妙滋味。

梅大清楚的知道,這世上除了安然,怕再也沒有第二個女人讓自己如此愛之入骨了,而且,随着在一起的時間越久,不禁沒有絲毫厭煩,反而越加深愛。想着,不禁微微翹起唇角。

岳錦堂瞥見他的笑,不禁道:“你倒是還挺自得其樂的,你這張假臉戴上瘾了啊。”想起什麽,忽然湊近他,暧昧的道:“本王十分好奇,你跟你媳婦兒親熱的時候,難不成還戴着面具?”

梅大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岳錦堂忙道:“得,我并不問,不問還不成嗎。”嘴裏卻嘟囔了一句:“這倒是個情趣兒回頭本王也試試,不過,這丫頭說的那個銀絲脍到底是什麽?我這兒貓抓心一樣。”

正說着,就見安然提着食盒走了過來,岳錦堂蹭的站了起來,也不用仆婦,三兩下就把桌上的棋子收了起來,眼巴巴望着安然,确切的說,是望着安然手裏的食盒。

安然忽覺好笑,貌似自己見得這些人,一個比一個饞,就她家梅大好一些,安然這會兒完全忽略了梅大挑嘴的毛病。

安然把菜一端上來,岳錦堂眼睛都亮了,指着那個擺着魚頭的碟子,喃喃的道:“怪不得叫銀絲脍呢,還真切得跟銀絲一樣啊,這也是鲈魚?怎麽個做法?”

安然點點頭:“把魚骨剔下去,切成細絲,在滾水裏汆一下,撈出來放到冰水裏過涼,蘸着芥末醬吃就好。”

岳錦堂嘗了一口,不禁點頭:“的确跟晌午吃的味道不同,不過,我還是更喜歡晌午的魚脍,那種鮮味當真至美。”

除了銀絲脍跟三道時鮮小菜之外,主食安然做了一道荠菜翡翠燒麥,用菠菜汁兒和面擀皮兒,包了荠菜豬肉春筍餡兒的燒麥 。上鍋蒸出來,顏色清脆,晶瑩剔透,看着就有食欲。

整整四籠燒麥,岳錦堂自己一個人吃了三籠,摸了摸肚子實在吃不下了,才道:“這個倒比銀絲脍更合本王的脾胃,且,這顏色瞧着就讓人喜歡,怎麽做的?還有這餡兒,怎麽本王從未吃過?”

沒吃過?安然愣了愣,略想想也就明白了,岳錦堂雖說沒什麽架子,到底是堂堂逍遙郡王,來江南多是皇上差遣,過來辦事兒,地方的接待規格必然極高。

這規格高的席,大都是些南菜的經典菜肴,諸如松鼠桂魚,什錦豆腐羹,蟹黃獅子頭之類,這芥菜卻是江南老百姓吃的野菜,接待郡王殿下,自然不敢用這麽平民的東西,以至于岳錦堂來了江南多次,竟然連這最平常的時鮮都未吃過。

安然忽覺好笑,側頭看向梅大。

梅大卻跟岳錦堂不一樣,雖說安家有錢,多少上席都吃得起,卻因嘉樹常在江湖上跑,不耐煩吃大館子裏的菜,兄弟倆只要在江南遇上,必然會去街上,有時是個不起眼的小館子,有時就在街邊兒的小攤上吃。

而芥菜這種野菜,每年這時候,老百姓多會采來,拌菜也好,做餡也成,故此他是吃過的,卻遇上這麽個可以公然嘲笑岳錦堂的機會,豈肯放過,開口道:“這個可是個稀罕東西,貴着呢,你問什麽,莫非要給飯錢?”

岳錦堂愕然看着他們:“你們這又不是館子,難道本王吃了,還得給錢?”

梅大點點頭:“誰說我們這兒不是館子,在齊州就說好了,來南邊開個館子,不然靠什麽活。”

岳錦堂眨眨眼:“你快算了吧,蒙誰呢,你還能缺銀子。”

梅大異常認真的道:“有道是家有萬貫不如日進分文,我還得養我媳婦兒呢,将來有了孩子,就更需銀子了,不有點兒計算成嗎,在下又不是王爺,拿着朝廷的俸祿,一輩子都不用愁。”

岳錦堂險些給他氣樂了,可着大燕都算上,誰有他安家的銀子多啊,他安記的買賣,江南有多少,就算他媳婦兒一窩生百十來個孩子,他安嘉慕也養得起。

更何況,就他媳婦兒這手藝,還能缺銀子不成,光齊州的一個富春居,說日進鬥金也毫不誇張,要不,自己也不會想到要跟他合夥開館子,對了,開館子?

想到此,不禁道:“你是答應跟本王合着開館子了。”

梅大見他明白過來,也不再尋他開心,指了指桌上的菜:“你說就今兒這幾道菜,在外頭能值多少銀子?”

岳錦堂搖了搖扇子:“這還用說啊,就憑安大廚的名聲,做的菜可是有市無價,千金難求。”

梅大點點頭:“安然一直想開一個私房菜的館子,不是富春居……”

梅大趁此機會跟岳錦堂把安然的想法說了,岳錦堂越聽眼睛越亮,到最後,眼裏冒的都是金元寶。

雖說自己是堂堂的郡王殿下,這手頭也的确不寬裕啊,俸祿本來就不多,加上自己又大手大腳花慣了,每年到了年根兒底下,都得鬧一回饑荒。

先頭幾年都是皇上幫自己,後來認識了安嘉慕,得他指點發了幾筆小財,這才撐過來,卻總不是個長久之計。

安家的買賣早做了起來,自己入股不合适,可梅大就不一樣了,不管怎麽說,既然安嘉慕這會兒是梅大,自己就把他當成梅大。

他那個富春居,自己瞧着實在眼熱,別看就那幾桌席,都能頂上好幾個聚豐樓,比安家的安記酒樓強遠了,故此,才鼓動他在江南開個分號,自己也能趁機入股,往後就算有了個長久生錢的門路。

本來還覺得自己挺聰明,能想出真個生錢的道兒,可跟安嘉慕這家夥一比,岳錦堂真服氣了,瞧人家這路子,不費勁就把錢賺了,還輕松無比。

梅大的意思基本是照着安然說的,只不過略有變動,讓岳錦堂入幹股,讓他攢人,一天不能多,只一桌,還得提前三天定,至于吃什麽,沒的挑,大廚做什麽吃什麽,一切照着大廚的喜好,至于多少錢一桌?

這個是岳錦堂最服氣安嘉慕的地兒,這家夥簡直太聰明了,不定價,叫食客瞧着給,量力而為,給多少都成,端看食客的意思,這聽着好像吃了虧,可細一琢磨,簡直賺大了。

在齊州安然親手做的菜,可是千金難求,便在這江南,今兒這丫頭一道金齑玉鲙做出來,名聲早就出去了,若是過幾日,跟王品榮的比試再勝了,這名聲就更大了,到時候,只要自己放出風去,這上門的還不知有多少呢。

越想越覺得錢途光明,都沒心思問燒麥的餡兒了,嘀嘀咕咕的回自己別院去了,琢磨等松月樓的事兒了了,自己先攢哪頭肥羊過來……

送走了岳錦堂這個不速之客 ,梅大側頭,發現安然直勾勾盯着自己,心裏不免咯噔一下:“這麽瞧着我做什麽?”

安然搖搖頭:“忽然發現,你真是個天生做生意的材料。”

梅大目光閃了閃,把她抱在自己懷裏,低聲道:“你若不喜歡,咱們就不開什麽館子了,只是,你說的蜀地先別去了好不好?”

安然愣了愣:“為什麽?”

梅大在她小嘴上親了一口:“江南氣候和暖,适宜養胎。”

安然臉一紅:“是不是太早了,我才十七呢。”逼不得已安然把自己的年紀擡了出來,卻見梅大嘆了口氣:“可我年紀大了。”

安然倒笑了起來:“不過三十,大什麽?”

“過了而立之年,膝下猶虛,要是有個萬一,都沒人送終。”安然臉色一變,伸手捂住他的嘴,低聲道:“好。”

梅大眼睛一亮,一把抱起她:“那我今兒開始勤快些,說不準,明年咱們就能當爹娘了。”

安然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上當了,被這男人的哀兵政策所動,話又說回來,他什麽時候不勤快了。

基本上,梅大要是想折騰,不折騰一宿也得半宿,折騰完了,安然也差不多暈乎了,迷迷糊糊睡過去之際,仿佛聽見窗外仿佛有仆婦回事兒的聲兒,沒聽見說什麽就睡過去了,反正有梅大呢,用不着自己操心。

梅大拿被子裹住安然,抱進浴房裏洗了澡回來,床榻上的被褥已換了新的,蓋好薄被,放下帳子,吩咐仆婦好生守着,自己這才披了衣裳出去。

前頭的小院裏燈火通明,地上兩個漢子綁了手腳, 安嘉樹手裏的寶劍指着兩人:“說,誰讓你們來的?”

兩個漢子吱吱嗚嗚說不清楚,見自己大哥出來,安嘉樹收起寶劍:“大哥果然料的不錯,還真有不怕死的。”

說着,把旁邊的蛇籠子遞給梅大:“這兩人實在歹毒,竟是要放毒蛇,大哥您瞧,這種蛇又叫五步龍,有大毒,若被咬上一口,五步之內必然殒命,若不是大哥早有提防,讓我帶人守在外頭,這幾條蛇若是放進來……”說着頓了頓。

梅大臉色陰沉至極,這背後之人的确歹毒,且心思缜密,竟想到放毒蛇這種陰損的招數,若不是老三機警,這幾條蛇進了園子,安然……想都不敢往下想,便中了招兒也是神不知鬼不覺,想找仇家都找不着。

想到此,彎腰伸手把其中一個漢子拽了起來:“說,誰讓你們來的?”

“沒,沒誰,我們哥倆就是路過,對,路過,這蛇是我們從山上逮回家泡酒的,沒想着放你家的宅子裏來。”

安嘉樹都聽下去了,呸……啐了一口:“你們他娘糊弄鬼呢,我盯着你們倆老半天了,你們倆貓在後牆根兒,商量把蛇放進來的時候,爺就在你們腦瓜頂那棵樹上聽着呢,如今這人贓俱獲,你們還想抵賴不成。”

兩人臉色一變,一咬牙:“你聽差了,我們沒想着放蛇,就是路過,不然,把我們送衙門裏,讓府衙大人審個清楚明白,這害人性命的事兒,可不能胡亂栽贓。”

安嘉樹臉色都氣白了,腰裏的寶劍拔出來,就要一劍刺過去,被安嘉慕一把抓住:“老三,你幹什麽?”

安嘉樹氣道:“這種陰險小人,不知害過多少人,我要替天行道。”

梅大不禁搖頭:“你們江湖上的規矩可不能用在這兒,況且,這兩人既然口口聲聲想送官,我倒明白了,莫非你二人跟官府有什麽勾結?”

“沒,沒有,你莫胡說 。”兩人臉色一變連連矢口否認。

梅大冷笑了一聲:“還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爺不過詐你們一下,倒不想竟有這樣的意外收獲,爺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若是說出幕後指使之人,爺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若是不說,那就怨不得爺了,打死扔進糞坑裏,爛了都沒人知道。”

兩人心裏雖說害怕,可想想後果,哪敢說,只咬着牙硬挺:“我們好歹是兩條人命,便你是安大廚的男人,也不過是個平頭百姓,不信你敢要我們的命,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梅大笑了起來:“這還真是做賊的喊捉賊,你這跑我家裏放毒蛇,還要問有沒有王法,不過,你這話倒有些道理,你們倆這兩條命,爺要來也沒用,卻爺今兒倒是來了興致,咱們玩個新鮮的如何,來人,找幾個結實的麻袋把他們套上。”

上來幾個人,不由分說就把兩人裝在了麻袋裏,梅大小聲吩咐安嘉樹把蛇的毒牙拔了,開口道:“把蛇也放進去。”

蛇一進麻袋就哧溜哧溜的亂鑽起來,兩個七尺高的漢子,吓的都叫差了音兒,怎麽也沒想到安大廚的男人,竟是這麽個狠角色,之前只聽說是個下人,還當是個吃軟飯的呢, 白天瞧見安大廚那漂亮的小模樣兒,心裏着實羨慕,怎麽自己就沒攤上這麽個又能幹,又漂亮的媳婦兒呢。

一想到那小美人給蛇咬了便香消玉殒,來放蛇的時候,心裏還有那麽幾分不舍呢,哪想小美人的男人卻是個閻羅王:“我說,說,是總督府的王大廚叫我們來的……”

梅大揮揮手,上來兩個護院把兩人從麻袋裏拽了出來,丢到地上,忽聞一股屎尿的臭味兒,安嘉樹往前一看,不禁樂了:“大哥這倆人沒種,吓的拉了一褲兜子屎。”說着扇了扇鼻子 :“可真臭死人了。”

梅大看向兩人:“你們剛說是總督府還是王品榮?爺沒聽清楚。”

兩人雖吓的拉了褲子,神智還是有一些的,聽見這話,心裏一激靈,江南總督是多大的官啊,那可是封疆大吏,就是萬歲爺見了,也得好言好語的,自己兩人有幾條命,敢攀扯總督府,忙道:“是王品榮,王品榮,指使我們放蛇要謀害安大廚,讓安大廚三日後不能去松月樓跟他比試廚藝。”

梅大點點頭:“三天後,在松月樓把今兒的話再說一遍,爺就放你們一條生路。”

兩人一聽,忙磕頭:“大爺啊大爺,您這哪兒放我們一條生路啊,是要我二人的命呢,三天後的廚藝比試,整個蘇州城可都傳遍了,總督大人,府衙大人都在,我二人若如此說,這命哪能保得住。”

“只你們把說話說清楚,莫牽扯旁人,事後我自會求逍遙郡王幫你們求情,至多就是多坐幾年牢,總好過丢了小命 。”

逍遙郡王?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心裏頓時明白過來,王品榮糊弄他們呢,什麽安大廚就是個廚子,沒什麽後臺,嫁個男人也是個吃軟飯的,死了也就死了,沒人追究,而且,礙着總督府的面子,府衙必不敢深究,只要此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就給他們一百兩銀子。

被金銀所動,兩人這才一咬牙铤而走險,幹出這檔子事兒來,卻沒想正撞到這位手上,如今才知道,什麽沒後臺,安大廚的後臺硬着呢,逍遙郡王啊,那是他們這樣的潑皮無賴能惹起的嗎。

這兩邊都不好惹,也只能把王品榮賣了,以求一條生路,想明白了,兩人忙點頭應了。

梅大仍叫人把他們套在麻袋,在自己兄弟耳邊仔細囑咐了一番,安嘉樹點點頭,帶着人從後門出去 ,趁着夜裏悄無聲息的去了安家在蘇州的別院。

梅大叫護院分成三班不分晝夜的在園子四周巡視,這一回真把他吓着了,這是嘉樹把人抓了,若是沒抓着,或者抓的時候,蛇已經放了進來,後果不堪設想。

這園子雖說不大可也不小,東西兩邊的花園裏草木蔥茏,這蛇放進來,一鑽進草裏頭往哪兒找去,若是等安然過得時候,忽然發難,豈能躲的過。

想着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進屋,脫鞋,上了床榻把好端端的媳婦兒抱在懷裏,梅大這心才算安穩下來。

安然睡得正好,被他忽然緊緊抱住,自然不舒服,迷迷糊糊睜開眼,見是他,咕哝了一句:“大晚上的做什麽去?”

梅大略放開她一些:“沒什麽大事,睡吧。”

安然嗯了一聲,找了個舒适的姿勢,在他懷裏睡了過去。

梅大低頭看了她一會兒,小媳婦兒睡得正香,小臉紅撲撲的,大概是覺得熱了,半截雪白的膀子露在被子外頭,微微側着趴在自己懷裏,纖細的脖頸上隐約有自己留下的痕跡,有的已經淡了,有的卻極為鮮明……

把她的手臂攏進被子裏,順着摸了下去,在她小腹上停住,想着這裏是不是已經有了自己的骨肉,從沒有一刻,讓他如此急迫的想擁有一個孩子,把他們夫妻緊緊拴在一起,此生都不分離。

到那時,自己就再也不用怕了,想着不禁嘆了口氣,低頭親了小媳婦兒的一口,柔聲道:“若不想我總戴着面具跟你親熱,就掙點兒氣,快些懷上爺的孩子,到時候,你想怎麽樣,爺都由着你,只要你不離開,怎麽都成……”

不說這裏梅大如何盼着要孩子,再說王品榮,這會兒正焦急的等着信兒呢,之所以給松月樓下挑戰書,一開始就是幫着師兄韓子章,對付這個忽然蹦出來的小丫頭。

師兄韓子章贏了鄭春陽之後,自己才有機會被師兄舉薦給上官義,進而跟着上官義從兩廣來了江南,成了總督府的家廚。

雖說不如師兄的禦廚風光,卻也油水充足,且,如今北派的廚子想在江南謀個好差事,就得給他送銀子,銀子少了都不行,這短短幾年,自己就攢了不少存項,在這蘇州成置了兩個外宅。

王品榮心裏明白,有這等財路都是因為師兄如今的地位,如果師兄的禦廚沒了,自己的財路也就斷了。

本還以為鄭春陽斷了手腕,這輩子就成了廢人,他你兩個徒弟的手藝,便自己都沒放在眼裏,卻沒想到老不死的又收了個承繼衣缽的小丫頭。

別看年紀不大,兩場廚藝比試,不僅平了齊州南北廚子之争,還把崔慶給剃了光頭,瞧這勢頭,怕是沖着師兄去,想給鄭春陽這老不死的報仇呢,真要是讓這丫頭進了京可是大麻煩。

故此,才設了這個局,把這丫頭引到了江南,便廚藝上贏不了她,使喚個手段,人不知鬼不覺的把這丫頭弄死,也就一了百了了。

誰想,這丫頭一來就做了一道失傳已久的金齑玉鲙,就聽徒弟回來傳話,王品榮也知道,這丫頭不好對付,就算自己輸不了,想贏她也不易。

便想來個省事的,找了倆潑皮無賴,許了好處銀子,叫他們去放毒蛇,咬死那丫頭死無對證,誰能想到是自己下的手。

不過,這天都快亮了怎麽還不見回來,站起來來回走了幾遭,往外頭望了望,把自己的徒弟劉易財叫來:“你去瞧瞧,別出了什麽事。”

劉易財眼珠子轉了轉:“師傅,不是徒弟犯懶,依着徒弟,這時候還是不去的好。”

王品榮素來知道這小子有主意,等他解釋。

劉易財道:“師傅您想啊,這時候不回來只有兩個可能,一個讓人拿住了現行,不定等着後頭主使的人呢,徒弟一去,豈不正投了人家的羅網,若沒被拿住,這時候不見回來,定是拿着銀子跑了,便不出蘇州城,也必然找個地兒躲了起來,哪兒找人去。”

王品榮:“依着你,就這麽黑不提白不提的算了,萬一真讓那丫頭拿住了,到時候交代出師傅來豈不壞事?”

劉易財嘿嘿一笑:“師傅您就放心吧,師傅後頭有總督大人跟寧王殿下,您怕什麽?那倆潑皮只要有點兒腦子,絕不敢把師傅招出來,師傅還是想想,怎麽贏那丫頭要緊,我那天瞧她做魚脍的手法,只怕不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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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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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校園修仙狂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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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丁毅。
外號:丁搶搶。
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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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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