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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風風火火地從柳州回來，已經到了下班的點。她索性直接去了趟生鮮市場，買了條魚跟蔬菜。據天氣預報說，晚間會驟然降溫，他們正好一起吃個火鍋。

這個點周子微估計還堵在路上，她回屋後便開始準備火鍋底料，清洗食材。

直到一切準備就緒後，天也差不多黑了下來。火鍋也開始冒起了熱氣，等他回來就可以開吃了。

不過她今天回來的事情，周子微并不知情，算是給他的一個意外驚喜。

時針滴滴答答地轉動着，火鍋已經沸騰了起來，周子微卻還是沒有回來。她将火調小了一些，掏出手機撥通了對方的號碼。

當話筒傳來忙音時，她居然生出了一股不安來。安慰着自己不要胡思亂想，或許今天公司确實有事，他在忙着加班而已。

外面夜色正濃，天氣預報也不是所望，的确是變天了。她披上一件風衣又從衣櫥裏拿出他的大衣，急匆匆地便出了家門。随手攔了輛的士，便朝公司方向疾馳而去。

保安見她這個點折返，遂關心道：“是不是落下東西了？”

她笑笑：“嗯。”

擡眸望了一眼在黑夜裏尤為打眼的高樓，他果然還在。

大樓裏除了過道上的燈還亮着，周圍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對于這樣的場景她并不覺得有多害怕，曾經她還是拼命三娘的時候，往往也是在這個時候離開，甚至更晚。這樣的情景于她而言，感慨頗多。

通往頂層的電梯一路暢通無阻，平底鞋鞋幫很低，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很輕。轉角處的燈光也在昭示着她，那個人依舊在裏面認真工作。她甚至在腦子裏想了許多畫面，他們今天的那通電話并不愉快，所以在這個時候她并不想讓他不開心。

因此在推開門的剎那，她臉上的笑容極其奪目，神采奕奕的雙眸此時定格在辦公桌前姿勢尤為親昵的兩人身上。

明晃晃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有種進退兩難的意味。因為周子微率先推開了趴在他胸前的女人。

多虧他的舉動，她才得以看清那個女人的面容，茉莉小姐。

呵呵，還真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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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微大步踏了過來，接過她手裏的大衣：“你怎麽來了？”

茉莉依舊在原地，不過是換了另一種姿态，她慵懶地靠在辦公桌上，舉手投足都彰顯着她的主動權。她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考量着他們之間的關系。

對于周子微親昵的舉動，柳素言輕易地避開，臉上還挂着淡淡的笑意：“不好意思，周董。打擾你們了！”

知道她誤會了他們間的關系，周子微伸手想要攬住她的肩，卻又一次被她避開：“我碰巧遇見了心心，她讓我拿來的。”

柳素言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稍稍睨了一眼茉莉。上次在酒店看見她的時候，她便覺着茉莉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樣。現在她總算是回過味兒來了，估計茉莉是不敢相信她居然纏上了周子微。

茉莉此時依舊倚靠在辦公桌邊沿，看着柳素言的眼神也帶了一絲戲谑，但也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

周子微知道她是誤會了他們之間的關系，輕聲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

都抱上了，還不是那個意思？茉莉一沒哭二沒鬧，用得着往他懷裏靠？她不承認自己是嫉妒蒙了心，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它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們間的關系并不簡單。從第一次在小館遇見的時候，她就該清楚的。可惜她清醒得太遲鈍了。

她微笑着打斷：“現在東西也送到了，我該走了。”

柳素言說罷便潇灑轉身離去，房門被帶上的那一刻，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一直以來，她都天真的以為周子微就是她值得一生等待的男人。在遭遇了李昊變故後，她何其感嘆上天為她安排了他們的相遇相知，到頭來不過是黃粱夢一場罷了。

冷風呼呼地從袖口往裏鑽，她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她已經在這座繁華城市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終究不知道自己的歸屬地在哪兒。

手機也已經調成了關機狀态，她一點也不想聽到那個人的聲音。此時的她只想酩酊大醉一場，痛快地喝一次，那麽那些糟心的事情便會消失不見。

随便進了家酒吧，舞池裏的扭動着年輕軀體的青年男女都異常興奮，她坐在一個并不起眼的角落，一邊喝着酒一邊看着那群揮灑着青春的年輕人。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她又會做什麽呢？她仰頭又将一杯酒灌了下去，腦子卻異常清醒。心裏也很清楚，即使一切重頭開始，已經發生的一切都不會改變。可笑的是，她居然在原地摔倒了一次，居然還能那麽輕易地相信愛情。

她就坐在那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卻絲毫沒有一絲醉意，仿佛連老天都在跟她過不去。不知道是這家酒吧的安保措施太好，還是她這個樣子本來就吓人，在這兒耗了好幾個小時，居然沒一個人上前跟她搭讪。

李昊端着酒杯在她身邊坐下來的時候，她很意外。

果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不對，應該叫‘冤家路窄’。她将最後的一杯酒喝得一滴不剩，眼皮都沒擡一眼便起身走人。跟這樣的人坐在一塊，連呼吸都覺得不順暢。

大抵還是喝多了，她走路都覺得人是晃的。李昊趕緊上前伸手想要攙她一把，卻被她不知從哪裏生來的力氣推了開。

他差點摔了個趔趄。

柳素言穩住了身形，這才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手也伸向了包裏，将手機開機。未接來電的簡訊就像開啓了轟炸模式，一個接一個地在屏幕上炸開。走出酒吧，她看了一眼上面的牌子，便給沐少涵撥去了電話。

雖然這個時候麻煩她不好，但眼下似乎能麻煩的人，僅僅也唯有她了。

挂了電話後，她便歪歪扭扭地走到了路邊，沐少涵說十分鐘後就能趕來。她只要乖乖站在這兒等着就好，哪兒都不去。

李昊一直尾随其後，此時見她一個人蹲守在路邊，也跟了上去。她的狀态告訴他，她一定是遇到了煩心事，或許跟那個人有關。雖然他的确不算一個好人，但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她一個人孤苦無依地蹲在路邊。

他将手裏的奶茶遞過去，不知是染了酒氣的緣故還是他嗓子原本就深沉暗啞，仿佛此時受了天大的委屈的人是他。

“素素，剛才喝了那麽多，喝點這個……暖暖胃。”

如果說周子微是個渣的話，那麽李昊更甚。她不需要任何男人的同情，斜睨了他一眼，她冷笑道：“李昊，你是不是覺得現在心裏特別有成就感？看着我在你面前像個跳梁小醜似地，你就特別開心？現在既然都如你的意了，幹嘛還非得纏着我！滾，這輩子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你！”

她語态平靜，聽不出一絲波瀾。

被她劈頭蓋臉地說一頓，李昊反而覺得心裏好受了許多。他确實很渣，甚至很虛僞。可是當他拿着女兒的DNA報告時，他确實醒悟了許多，卻不敢承認從前做了那麽多錯事。比如柳素言，比如楚尤。

有些事情并不是想明白了，就一定有勇氣去彌補的。

打從柳素言踏進酒吧的第一步，他就看見她了。也可以說，他是跟在她的身後進來的。他算得上這家酒吧的常客，因此跟老板的關系都挺熟絡的。也幸虧她來的是這家酒吧，不然以她的酒力，一個單身女人在酒吧肯定會吃虧的。

當時他也是喝多了些，才主動在她身邊坐下來。不過他沒料到，即使她在不清醒的狀态下，仍然能一眼認出他來，更加不吝啬對他的厭惡。

不管她能不能原諒他，許多事情在心裏憋屈久了，他也需要尋找一個宣洩口：“你知道我做父親了，那小東西軟軟糯糯的，我……有點害怕。”

他說完便頹然一笑。

所謂的害怕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害怕接觸小孩，他的心理障礙不過是在看到楚尤失望至極的眼神後，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他的女兒得知父親曾經的所作所為後，她會是個什麽樣的反應。是否因為生在這樣的家庭而感到痛恨，還是不相信自己有一個禽獸不如的父親？

冷風拂來，柳素言的腦子也清醒了許多。她清楚自己并沒有喝醉，起碼到目前為止，她的意識一直保持清醒。此時聽到他談及自己的女兒，一些亂七八糟的詞彙又咽了進去。或者這個男人也在經歷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如果不是當初及時發現他們間的問題，可能他們現在也不會幸福。

而這個男人能夠主動提起他的女兒，想必很多事情都想通了，只是不願去面對而已，或者說不敢去面對。

柳素言的沉默并沒有讓他停止自己的話匣子，反而說起女兒的時候，眼神都亮了許多。唠唠叨叨地聽他說了許多，她都沒有給予任何回應。縱使她明白眼前的男人是迷途知返，她卻依舊不想跟他說任何一句話。

車流不息，她只是神情木然地看着來去的車輛。 一直以來，她都太過善良，以至于似乎善良得在所有人面前都沒了底線，所以才會縱容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

一個人自言自語自話自說，他似乎并不覺得累。

她仿佛都能看到他描述的那個軟軟糯糯的小東西，确實可愛得讓人忍不住疼惜。良久，她才開口：“如果你是後悔以前做錯的事情，你在這兒跟我說是沒用的。因為我不在乎。”

她頓了頓，目光并沒有落在他身上：“在乎你的人是他們，該怎麽做，其實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何必苦苦糾纏着跟我說呢？”

她的一席話将他拉回了現實，他神态誠懇而真摯：“對不起，素素。一直以來，我都是個自私自利的家夥。我為曾經的自己，向你道歉。對不起。”

道不道歉，于她而言已經沒了意義。那段青春往事早已随風飄散，她已不執着于過去。她站起身來：“李昊，我想我們以後做個陌生人，挺好的。”

不偏執于過去，卻也不想在未來與他重新相遇。

他不曾希冀得到她的原諒，但此話從她嘴裏說出來的時候，他卻還是覺得特別心痛。年少總是輕狂，為生在那樣的家庭而苦惱，為新鮮的事物而狂熱。他不是最好的那個人，所以不配擁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她。

她背轉過身，将視線移到來去的車流裏。

李昊的手終究落了下來，這樣的結局對他們而言，沒有難堪沒有尴尬，算是她給那段感情最體面的處理方式。

沐少涵來的時候，恰巧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與她背道而馳。看着她神情恍惚的模樣，沐少涵不禁詢問道：“難不成李昊那混蛋又來找你了？”

她說罷掄起袖子就要追上去，卻被柳素言拉住了。

她輕輕地搖搖頭，嘴角蔓延出苦澀的笑容：“不關他的事。”

其實到底出了什麽事，沐少涵也能猜出一二來。周子微能急匆匆地找到她家，就證明了他們間的事情不簡單。

她一邊開車一邊注意着柳素言的神态，琢磨了許久，她才問道：“是不是周子微惹你不開心了？改天見着他了，我親自……不！我讓我家老爺子親自動手！”

柳素言聞言，面上總算是擠出了一點笑意，不過依舊是一臉的倦容。這些年來，沐少涵為了她的事操碎了心，如果不是身邊一直有這麽一位好閨蜜，在她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少涵，謝謝你。”

給她添了不少麻煩了。

沐少涵瞪了她一眼：“少來這套，你要是再這樣，當心我現在就從車上把你扔下去！”

她頓了頓，提議道：“今晚來我家睡吧！”

她點點頭。反正自己家裏，她是不打算回去了。一想到那個人，她不禁胃裏一陣泛酸，若不是強自将那抹不适忍了下去，估計都快吐出來了。

沐少涵蹙眉道：“是不是不舒服？一身的酒氣，堅持一會，就快到了。”

剛下車，柳素言就覺得胃裏翻江倒海的，連忙奔至垃圾桶。幹嘔了好一陣，什麽都沒吐出來，差點都快胃痙攣了。

沐少涵在一旁的奶茶店買了杯熱茶，路過藥店的時候，她留了個心眼進了趟藥店。趕來她身邊的時候，她臉色依舊不大好，遞過奶茶後又問道：“舒服點了沒？”

柳素言揉着胃點點頭：“沒事，就是剛才在酒吧多喝了兩杯，不礙事。”

大概是喝酒傷胃，先前又在外頭吹了陣子冷風，所以胃裏才折騰了起來。

接過沐少涵遞來的奶茶，捧在手心裏暖烘烘的，剛才的不适也一掃而光。

她正準備喝上一口，沐少涵卻一把奪了過來。不等她問話，沐少涵已經率先開口解釋：“反正你現在也不難受了，這些東西就甭吃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說罷便将奶茶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又快速地攙上柳素言一同上樓。

将屋裏的燈光打開後，沐少涵端來了一杯溫開水，又将電視打開換了一檔綜藝節目。柳素言坐在沙發上，胃裏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喝了幾口溫開水還是覺得反胃，便迅速地跑進了衛生間。

聽着裏面傳來的嘔吐聲，沐少涵将之前在藥店買來的東西捏在了手上，考慮該怎麽跟她開口。不過看她這個架勢，實在不像是喝多了的狀況。

等她洗了把臉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沐少涵直接将驗孕棒遞到了她的跟前：“試試！”

雖然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但東西她還是認識的。算算日子，這個月似乎真的推遲了。不過以前周期也不大準，這些事情根本連想都沒想過，更何況他們平常都采取了措施，不可能中招。

接過沐少涵遞來的東西，她戳了下她的腦門：“整天就愛胡思亂想，不可能。”

見她回絕得斬釘截鐵，沐少涵不以為意：“我一同事也跟你狀況差不多，有些事情都不一定保險的！”

柳素言的臉色變了變，拿着那根驗孕棒有些猶豫。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怎麽可能？

沐少涵将她推進了衛生間：“不管是不是，試一下又不會怎樣！”

在門外等了将近十分鐘，沐少涵有些着急，敲了敲門：“好了沒有？”

裏面沒有回應。

沐少涵直接推門進去，卻看見她一臉茫然地坐在馬桶上，手上還拿着那根驗孕棒。不用問她，看樣子八成是中獎了。

☆、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