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裏面的階梯應該是醫生自己夯出來的，幾人走得深一腳淺一腳，好幾次險些崴傷。

好在牆壁上接了燈泡，不然一片黑漆漆的，他們可能還沒等和醫生對上，就先自己摔暈了。

幾人越走越深，裏面的尖叫聲逐漸清晰，還能聽見詭異的溫和笑聲。

湯宴輝不禁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這個笑聲他熟悉，醫生補牙的時候，一邊笑一邊跟他說要趕快治牙，鑽出來的飛沫落了他滿臉，現在牙還隐隐有點疼。

“你怎麽了猩猩，不會是被附身了吧？”張槐浩警惕地問道。

湯宴輝回頭翻了個白眼。

張槐浩放下心來，畢竟沒有鬼能模仿出湯宴輝的神态。這種想要往他臉上梆梆捶兩拳的感覺，絕對不會錯的。

而湯宴輝因為不好好看路，一腳踩空滾了下去。

漫長的等待後，湯宴輝重重地撞到了牆上，總算是停了下來。

“我們應該已經走到一半了。”葉紙紙根據湯宴輝滾動的時長估算了一下距離。

新生們有了動力，覺得這坑坑窪窪的樓梯好像都沒那麽難走了，甚至還有點感謝湯宴輝。

要不是湯宴輝摔下去了，他們都不知道這破路還有多長。

下面的湯宴輝不知道自己被感謝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龇牙咧嘴地活動一下，确認沒骨折後才松了口氣。

他探頭尋找聲音的來源，看見有一個房間門開着，便蹑手蹑腳地走了過去，趴在門框上向裏面看。

白天給他補牙的醫生此時正站在簡陋的房間裏，挂着塔灰的拉線燈晃出昏黃的光影，将房間照得明明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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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面前是破舊的牙科床，應該是從醫院淘汰下來的，破破爛爛漏了好多洞，能看見裏面的黃色海綿。

牙科床上躺了個男孩，大概是初中生的年紀，正驚恐地看着醫生，嘴裏含糊不清地叫着。

“乖，好好治牙，別叫了。”醫生慈祥地笑着，沾滿血的手摸了摸男孩的頭發，“要聽醫生的話，不然牙齒會壞得更厲害的。”

湯宴輝打了個寒顫，這時他感受到身後傳來的氣息，差點吓得叫出聲來。

葉紙紙抽出符捂住了湯宴輝的嘴。

湯宴輝轉頭看去，惡狠狠地瞪着葉紙紙。

葉紙紙把湯宴輝的腦袋扭了回去，順便往下壓了壓他的肩膀。

湯宴輝長得有點高，擋她視線了。

湯宴輝被迫蹲到地上，其他人一個個地摞在他身上，雖然沒使力，但這樣壓着也很沉。

他想要說點什麽，但嘴還被符紙貼着，根本說不出話來。

葉紙紙哪兒來的這些新奇符紙！湯宴輝眼紅得不行。

醫生還在繼續安撫男孩，但手上的動作卻和他的話半點關系也沒有。

細小的電鑽在男孩的身上劃來劃去，像是在寫字，血霧飛得到處都是，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腥氣。

房間裏不止這一個受害者，狹小的房間裏幾乎擺滿了牙科床，上面都躺着人，不過大都半死不活，連呻|吟都沒有力氣。

葉紙紙甚至認出了那幾個獨自來就診的病人，他們進了診室就再也沒出來，原來是被帶到了這裏。

“解決掉那個醫生，應該就能消除黑影的執念了吧？”葉紙紙猜測道。

黑影要麽是這些患者中的一個，要麽是患者的親屬。只要能處理掉醫生為黑影報仇，黑影應該就不會把他們困在這裏了。

“可是我們能打過麽？”張槐浩的聲音有點虛。

葉紙紙仔細地感受了一下醫生身上的氣息，良久才說道：“這只是殘魂，雖然黑氣很濃，但實力不強。”

“實力不強的話，為什麽黑影不直接把這貨解決了？”張槐浩看見被割了舌頭的患者，都不忍心往那邊看了。

“可能是有某種限制吧。”葉紙紙掏出符紙打算攻擊醫生，就看見正在被醫生關照的那個男孩已經掙斷束縛坐了起來。

然後他一拳将醫生打到了牆上。

牆面是濕軟的黃土，醫生直接嵌了進去，還挺深。

門口那一串腦袋全都懵住了。

“看來好像不需要我們動手了……”葉紙紙眼睜睜看着那個男孩左一拳右一拳，将醫生揍得到處亂嵌。

最離譜的一次是醫生被捶進了地裏，男孩蹲下來挖坑，刨出來的土都快要堆到屋頂了，這才把醫生拉出來，然後繼續往牆裏捶。

“轟——”醫生把土牆撞出了個洞，嵌在了走廊上。

男孩緩緩走了出來。

葉紙紙幾個人急忙站起身往後躲，只有被壓在最下面的湯宴輝腿蹲麻了起不來，甚至還一頭向前栽去。

男孩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繼續虐醫生。

葉紙紙等人從害怕到平靜，後面甚至找了個最佳觀賞位置，看男孩怎麽暴揍醫生。

偶爾男孩發揮不好沒揍出效果，他們還會小聲給男孩鼓勁。

等男孩把血肉模糊的醫生丢到一旁，葉紙紙他們終于緊張起來。

不過男孩沒說什麽，只是又看了他們一眼。

然後眼前一晃，葉紙紙等人重新回到了明亮的醫院走廊。

“所以我們是得把那個男孩救下？”葉紙紙看了眼日期，轉身向診室走去。

醫生見她要推動茶幾，急忙阻攔，卻被葉紙紙用符紙定在遠處。

再次走過坑坑窪窪的樓梯，被藏在地下的患者仍在呻|吟尖叫，但精神好了許多，身上也沒有那麽多傷痕。

幾人割開束縛手腳病人的皮帶，然後緊張地看向男孩。

男孩舌頭已經被割掉，說不出話，只是朝他們點了點頭，轉身向上面走去。

葉紙紙等人追上去時，男孩已經在暴打醫生了，不過這次他力氣沒有上回那麽恐怖，打了好久也只是把醫生的牙打出了血。

“不聽話的病人就該好好教育……”醫生聲音很慈祥，但表情猙獰得像是惡鬼。

男孩還想繼續揍醫生，可有一群人闖了進來，帶走了瘦弱的男孩。

“等等，是這個醫生虐待病人，下面還有很多……”葉紙紙追上去，卻被人攔了下來。

男孩突然掙脫開來，一拳就把人打飛。

醫院的牆比較結實，所以這回人只嵌進去了一半。

等男孩把醫生和幫兇都揍得半死不活，大家眼前一花，站在醫院走廊上面面相觑。

“怪不得沒人發現病人失蹤……”張槐浩嘟囔道，“蛇鼠一窩啊這是。”

“現在怎麽辦啊，什麽方法都試過了。”湯宴輝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葉紙紙看着診室門，默默從兜裏掏出了手機。

“不用試了，電話撥不出去。”湯宴輝剛一進來就想打電話求助，但根本打不通。

葉紙紙搜索了醫生的名字，發現這個醫生名聲很好，溫柔善良會哄小孩子的人設吸引了幾十萬粉絲。

“你怎麽有網？”湯宴輝睜大了眼睛，掏出自己的手機，但什麽都搜不出來。

“你可以把這個世界當成一個游戲，和任務無關的內容是不會浪費時間準備的。”葉紙紙指了指不遠處的骨科，那裏的病人和醫務人員像僵屍一樣游蕩着，不如口腔科的人鮮活。

湯宴輝搜索了醫生的名字，這次總算是搜出來了。

“網上有人說她的孩子來這裏看病後就失蹤了，挂的就是那個醫生的號。”張槐浩念道，“她之前一直陪孩子看病，但那次臨時接到工作，就讓孩子自己去，後來孩子再也沒回來。”

“這也太慘了吧……”有個新生想起地下那些患者的樣子，眼角有些濕潤。

“既然已經有人說了，應該會有好心人關注幫忙吧？”另一個新生說道。

“醫生的粉絲認為這人是在污蔑醫生，對其進行了網暴。”葉紙紙閱讀速度快，因此看到了後面的內容。

“啊？”大家都震撼了。

“我大概猜到該怎麽消除黑影的執念了。”葉紙紙看了眼牆上的鐘。

很快就要到下班時間了。

“時間來得及麽？過不了多久黑影就要發瘋暴揍醫生了。”張槐浩摸着牆往下走，長長地嘆了口氣。

別再有下回了，他真的很讨厭這個樓梯。

“來得及，還有一個半小時。”不過葉紙紙還是加快了步伐。

樓梯一眼看不到頭，散發着濃郁的土腥味，盡頭是無助的尖叫聲。

葉紙紙躲在門外，将手機攝像頭伸了過去，錄下醫生的惡行。

“不用進去救人麽？”張槐浩看着裏面患者的慘狀，心一揪一揪地疼。

就連湯宴輝也有點看不下去了，想要沖進去控制住醫生。

葉紙紙按住他們，搖了搖頭接着錄像。

十分鐘後，一個視頻沖上熱搜。

晚上正是沖浪的好時間，網友們看見醫生，想起了他悉心治療小病人的樣子，剛想露出笑容，就看見了牙科床上躺着的人。

已經不成人樣的人。

“這是怎麽回事？視頻是誰惡搞的嗎？！”

“肯定是哪個同行嫉妒我們叔叔有名，故意抹黑叔叔的吧！”

“這視頻是真的……看人不能看表面，言盡于此。”

醫生還不知道有人把他的樣子錄下來傳到了網上，仍在專注地照料病人，血霧在眼鏡上積了厚厚一層。

住在附近的好心人組團闖了進來人贓俱獲，醫生還想露出那種能讓人放下戒心的和善微笑，但滴血的衣服和眼鏡令他的笑容詭異至極。

受害者被救了出去。

男孩轉過來，朝葉紙紙點了點頭，嘴角有着放松的弧度。

大家眼前一晃，回到了破敗的醫院之中。

“門！是門！”張槐浩指着只剩下門框的玻璃門，開心得跳了起來。

曬到太陽後，大家都松了口氣。

葉紙紙回頭看向醫院，一個黑影站在裏面，晃了晃身體，然後漸漸消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崽崽抱抱的十瓶營養液~

我架起爐子準備做脆皮燒鵝，室友問在我心裏她是不是還不如一個剛認識的人類重要，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還是下手了(喝過營養液的鵝，肉是真的香，快來趁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