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葉紙紙回來時,張槐浩總算是不騎拖把了。

他見柳欣悅還在書房學習,應該聽不到這邊的聲音,便湊上來低聲問道:“怎麽樣?”

“有進展了,假期一起出去玩。”葉紙紙已經弄明白柳欣悅最後的執念是什麽了。

柳欣悅看着遞到桌上的演唱會門票,驚慌地看着葉紙紙:“這這這……葉子你怎麽……”

“之前一不小心聽到了你耳機裏漏出來的聲音,原來你也喜歡狂暴毛蟲的歌啊。”葉紙紙一副見了同好的興奮模樣,“還好被我發現了,不然就趕不上這回的演唱會了!”

柳欣悅受寵若驚,看着葉紙紙說不出話來。

之前那些年裏,總有人扯下她的耳機,聽幾句就滿臉嫌棄,說聽這種歌的人精神都不正常,說她的品味像她的人一樣爛,說調子這麽陰沉歌手是不是殺過人,還問她是不是也想殺人。

柳欣悅想要解釋,但他們不聽,像防備精神病一樣防着她,幾人湊在一起對她指指點點。

時間長了,柳欣悅就不敢被人知道她喜歡聽什麽歌了,甚至聽歌的時候還要時刻警惕着,生怕有人突然摘她耳機。

搬過來之後,柳欣悅也被葉紙紙問過在聽什麽歌,但柳欣悅沒敢回答。雖然知道葉紙紙不是那樣的人,但她還是害怕。

但葉紙紙竟然說,她也喜歡狂暴毛蟲的歌。

葉紙紙和其他人簡直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幹什麽都很厲害,不管是打架還是學習,家裏也很有錢,手機是柳欣悅從來沒見過的模樣。

這樣優秀的人,竟然也喜歡狂暴毛蟲?

柳欣悅開始動搖。

或許那些人說得不對,喜歡狂暴毛蟲的歌沒有問題,畢竟連葉紙紙都喜歡狂暴毛蟲,難道葉紙紙也像他們說的那樣,精神有問題嗎?

“我特別喜歡升起升起這首,發現你在聽後驚喜得不得了……”葉紙紙說着說着就要哼唱一小段,“還有殘存的夜,和之前的風格都不一樣,我第一次聽就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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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欣悅興奮地跟葉紙紙分享她喜歡聽的那幾首歌,眼眶濕潤鼻子也有點酸,但她不在意,一直叽叽喳喳地聊着那些歌,直到後半夜才睡下。

演唱會當天,現場擠滿了人,柳欣悅緊緊拉着葉紙紙的手,免得被人群沖散。

這裏的人和平時見到的那些不太一樣,明明是會被那些老古板戳碎脊梁骨的類型,但他們很開心,臉上是張揚肆意的笑容。

音樂聲震耳欲聾,柳欣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腦子說不上是亂還是清醒,她打量着這裏的一切,感覺像是進到了另一個世界。

幾人在舞臺上唱着跳着,現場版和錄音室版比起來有着不少瑕疵,但有了瑕疵反而更加鮮活。

柳欣悅跟着其他歌迷一起搖擺嘶吼,心中的桎梏不知何時碎裂開來。

演唱會結束後,四周一片寂靜,仿佛被按了暫停鍵。

柳欣悅牽着葉紙紙的手,舍不得放開。

張槐浩猛地反應過來,頭發都吓得豎上去了。

柳欣悅該不會是……不想讓他們走吧。

“開心,我該走了。”葉紙紙平靜地說道。

柳欣悅沒有說話,就這樣看着葉紙紙,眼中突然流出血淚。

張槐浩已經把手揣進了兜裏,握緊裏面的符紙。

葉紙紙就像是沒看見柳欣悅臉上的血似的,接着說道:“學校那群人要是再欺負你,你就直接上手揍,那一家極品親人如果賣慘了也別心軟,都是他們應得的。”

“知道了,我會想你的。”柳欣悅癟起嘴,委屈地抽着鼻子。

“你……”葉紙紙還想再說點什麽,可眼前景象一閃,葉紙紙和張槐浩回到了破敗的女廁所裏。

張槐浩發現自己站在女廁所裏,急忙轉身往外跑,生怕又被當成闖進女廁所的變态。

可看見挂滿藤蔓的走廊,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從執念世界中出來了。

黑影飄在空中,低頭看着葉紙紙,散發着不舍的情緒。

“其實我早就想說了,為什麽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你可以跟着我打工……啊不,繼續跟我生活在一起啊,反正投胎又不着急。”葉紙紙對着黑影說道。

黑影僵住了,然後像是受不了這種尴尬的氣氛似的,哧溜一下鑽進了廁所隔間裏。

“不跟我回去?那我可就走了。”葉紙紙說着,就要往後退。

一縷黑色的霧氣從隔間下面的空隙裏鑽出來,不輕不重地勾住了葉紙紙的腳踝。

“好了麽?”張槐浩顫顫巍巍地問道,“大佬你沒事吧?”

“沒事,在等開心上廁所。”葉紙紙敲了敲隔間門,“開心,你還要多久?”

柳欣悅扭扭捏捏地飄出來了。

“真要帶回去?”張槐浩用力地吞咽口水。

葉紙紙把柳欣悅裝起來放在包裏:“當然,免費的勞……好朋友,當然要帶回去。”

把這裏的事報給鄭延澤後,葉紙紙去路上攔車。

“終于可以回家了。”張槐浩長舒一口氣蹲了下來。

要不是怕弄髒衣服,他就直接四仰八叉躺地上了。

“回什麽家,你把塔小胖忘了麽?”葉紙紙擰起了眉,“他身上的黑氣還沒清理幹淨呢。”

張槐浩在執念世界裏待了太久,都忘了他是為什麽來這裏的了。

“開心,你還記得前幾天有個人來這邊直播麽?他在這裏幹了什麽?”葉紙紙問道。

“他在廁所做吃播!”柳欣悅委屈地告狀,“他對着活活餓死的我做吃播!吃的是鹵肘子,恨死我了!”

葉紙紙和張槐浩都沉默了。

“如果葉子為難的話,他向我道個歉就好了啦,我不是那種難相處的鬼。”柳欣悅小聲說道。

“行,我帶你去他家,你們好好談談。”葉紙紙上了車,讓張槐浩坐在副駕駛,一會兒好方便付車費。

張槐浩掏出手機,給自己女朋友發消息。

他學到了很多,現在是時候實踐了。

首先,喊對方開心,然後再随便說點什麽。

然後對面會問為什麽叫她開心,他就可以回答因為希望你每天開開心心。

張槐浩都已經把這句話打在輸入框裏了,可女朋友只回了一個問號。

這和他想的不太一樣……張槐浩開始冒冷汗。

不過沒關系,他不是那種不知道變通的人。

叫你開心是希望你每天開開心心。

張槐浩這樣回複。

女朋友發來一張圖片,上面是一桶豆油。

張槐浩看不懂,決定向葉紙紙求助:“大佬,我女朋友給我發了豆油的圖,這是什麽意思啊。”

葉紙紙沒好意思看上面的聊天記錄,直接回道:“大概是想讓你幫忙買桶豆油吧?你看,品名和重量都拍得清清楚楚。”

張槐浩急忙把這件事記上,等一會兒處理完塔小胖的事,就去給女朋友送豆油。

塔母正照顧着塔小胖,聽見聲音急忙下來,念叨道:“兒子都這樣了你還在外面玩,你有沒有心,還知道回……咦,是你們啊,已經回來了?這麽快?”

葉紙紙和張槐浩臉上沒什麽表情,這令塔母有些不安,畢竟兩人沒多久就回來了,該不會是事情辦得不順利吧?

那她兒子還有救麽?想到兒子的慘狀,塔母将自己的手腕掐得發白。

“我把那邊的鬼帶回來了,塔小胖現在醒着麽?讓他道個歉就行了,不是什麽大事。”葉紙紙說着,把袋子裏的柳欣悅放了出來。

塔母看到空中的黑影,害怕得直往後退,兩條腿都在發抖:“只是道個歉就行了麽?有什麽要求盡管提,我會盡力的……”

葉紙紙扶住塔母安慰道:“不是什麽大矛盾,別緊張。”

塔小胖已經醒了,正抱着盆不停地嘔。

得知自己遭罪的原因竟然是當着餓死鬼的面做吃播,他震驚極了,嘴巴都忘記閉上,黑色的口水拉出長長的弦。

“嗚嗚嗚嗚我錯了!我也沒想到廁所裏會有人餓死啊!”塔小胖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他一直都很小心的,那種會得罪鬼的事,粉絲再怎麽要求他都不會做,但誰能想到廁所吃個東西都能惹到鬼啊!

“沒關系的,是我不好。”柳欣悅接受了塔小胖的道歉,并偷偷瞄着葉紙紙,生怕她覺得自己是個壞鬼。

她之前一直被執念折磨,反反複複地經歷那些事,怨氣重又碰巧遇上了塔小胖……

“去把黑氣收回來吧。”葉紙紙揉了揉柳欣悅的腦袋。

柳欣悅乖乖照做。

塔小胖身上的黑色污漬很快消失,不過瘦下來的肉是回不去了。塔小胖倒是不介意,畢竟這事他也有錯,再說太胖了對身體也不好。

“我是真不敢碰這個了,以後還是轉行播別的吧。”塔小胖後怕地拍了拍心口。

塔母抱着塔小胖哭得好大聲。

收了錢後,葉紙紙開開心心地往外走。

“葉子,我們要回家了麽?”柳欣悅充滿期待。

“嗯,到時候請你吃紙紮。”葉紙紙晃了晃柳欣悅的手,把她收回到袋子裏。

“聽說了麽,那家有人出事了!”

“那個小胖子?不是早就出事了麽,你消息也太落後了吧。”

“不是不是,是小胖子的爸!聽說被拉進巷子裏,那個了!”

“啊?啥?他長得那麽壯,能被哪個啊?”

“他平時不是總罵那流浪漢是攪屎棍嘛,動不動就要踹幾腳,結果這回喝了酒沒力氣,被人拖進小巷子裏攪了。”

“那也是挺活該的,不知道他以後還會不會接着罵人家攪屎棍了。”

“我估計是不能了,人家是攪屎棍,那他是什麽?糞池嘛,哈哈哈哈哈哈……”

葉紙紙想起塔父看向自己時那下流的眼神,站在原地聽了一會兒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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