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有你無眠 (2)
既然是所謂的親信,自然要給更多的暗道消息,來顯示對別人的信任。因此,易沉楷就把職工入股的秘密,送給了他。
李總有短暫的驚愕,但是很快又恢複了神色:"這也是好事,為大家着想嘛。"
易沉楷微笑,看來自然會有人替他宣傳正面效應。
“唉,不過肯定也還是會有人覺得,我這是在搜刮大家的血汗錢啊。”易沉楷嘆了口氣。
“那是他們不識擡舉。"李總表現得很義憤。
易沉楷很滿意這樣的效果,接着下套:"所以平時也要請你多幫我留心大家的思想動态,畢竟我回來時間不長,很多人跟我也不親。"
這就是說自己跟他很親啰?李總心裏樂開了花,點頭如雞啄米:"這個您盡管放心。“
易沉楷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了一句對魏庭說過的同樣的話:“事情交給你我放心。”
李總感激涕零地告辭了,出來的時候,還特意跟蘇畫道了個別,讨好中帶着點親熱,蘇畫知道,他一定以為,他們都是自己人了。
易沉楷收買人心的道行,實在是高深。
這時,易沉楷出來,站在蘇畫桌旁伸了個懶腰,有一搭沒一搭地揪着她的太陽花貼紙夾:“好啦,終于放假了。”
蘇畫拍開他的手:"再揪彈簧就壞了。"
易沉楷又惡作劇地故意使勁揪了兩下。
蘇畫瞪着眼懷疑,這個壞孩子,真的是剛才那個城府難測的老板嗎?
不過,也好,就讓他在自己身邊,做個快樂的淘氣包吧。她寵溺地笑。
忙了一年到頭,總算放假了,兩個人都有些懶懶散散的。在蘇畫住的地方附近随便吃了點飯,去小區門口的影碟店租了兩部電影,在超市買了些零食水果就回家去了。
路上,易沉楷一手牽着蘇畫,一手提着那些零雜的方便袋,心裏有居家的溫馨感覺。
到了家,易沉楷去放碟,蘇畫在廚房裏洗水果,淅淅瀝瀝的水聲,讓易沉楷心裏的溫馨更深,他微笑,兩個人一起過閑适的小日子,原來這樣舒服。
蘇畫把水果擺上茶幾,電影已經播完片頭介紹。兩個人擠在沙發上看電影,像兩只膩在一起的貓。
易沉楷的下巴靠在蘇畫頭上,吻着她身上的味道,趁她看得入迷,偷偷吃她手裏剝好的花生米。
等蘇畫想起來吃花生的時候,發現掌心已經只剩下最小的一粒。她對那個偷嘴的人瞪眼:“你不知道自己剝啊,懶豬。”
反正已經被發現,易沉楷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開始教導蘇畫學習做女人的準則:“你知道人家的女人都是怎麽做的嗎?”
“嗯?”蘇畫眯起眼。
易沉楷往蘇畫的腿上一趟,對她眨眨眼:“你現在應該翹着蘭花指,把提子剝好,然後喂到我嘴裏。”
蘇畫皮笑肉不笑:“我是不是還應該問,老爺,甜不甜?”
易沉楷厚臉皮地點頭:“孺子可教也。”
蘇畫送給他一個妩媚的笑,然後用嬌滴滴的聲音說:“老爺,那我給您削個蘋果好不好啊?”
易沉楷很開心地答應:“好啊好啊。”
可是這個蘋果實在削得太驚險,易沉楷眼看着那把銀亮鋒利的水果刀,在他鼻子上方不到兩公分的地方飛舞,刀光劍影,眼花缭亂,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未免被毀容,他迅速推開蘇畫坐起來,谄媚地笑:“乖,寶貝,還是我削給你吃吧。”
蘇畫冷哼一聲,把刀子紮到蘋果上,連刀帶蘋果丢給了他。
以為還在萬惡的舊社會呢,跟她玩這樣男女不平等的戲碼!
易沉楷削完蘋果,很主動地遞到蘇畫嘴邊,蘇畫毫不客氣地大咬一口。易沉楷也趕緊咬了一口,兩個人就這樣像兩只蟲子,咔嚓咔嚓地吃完了整個蘋果。
最後一口,易沉楷慷慨地留給了蘇畫。
然後,他趴在蘇畫肩上笑:“我還想吃蘋果怎麽辦?”
此時電影正放到關鍵階段,蘇畫心不在焉地回答:“那就吃呗。”
可是,下一秒,她的下巴被人握住,某人吻住了她。她口中還留着蘋果的甜香,讓他回味悠長。
沙發很軟,像床。
床上的吻,自然不可能輕易了事。
易沉楷心裏的熱焰被點燃,一發不可收拾。
電影裏也正進行到甜蜜的情節,音樂纏綿悱恻。在忽明忽暗的光影裏,沙發上的兩個人影疊在一起。
不像醉酒那次的模糊和朦胧,這一次的感覺,這樣清晰。當易沉楷的手劃過蘇畫的肌膚,她的身心,同時起了一陣戰栗,她想要不發出聲音,卻控制不住自己……
而她的聲音,就像最強的催化劑,更将這個化學反應,引向了高峰。
易沉楷的唇,不再滿足于吻她的唇,而是滑向了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蘇畫顫抖着想要阻止他,卻發現自己全身虛軟無力,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可惜,易沉楷在某方面的運氣,總是很背。
就在他快要攻克最後的關卡時,蘇畫的手機響了。原本悠揚的音樂聲,此時卻像晴天霹靂,炸醒了蘇畫,僵硬了易沉楷。
老天,居然是家裏打來的。
這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莫過于跟男朋友親熱時,接到老媽的電話!
蘇畫做賊心虛地将衣服整理好,才敢伸手接電話。
蘇媽媽很奇怪:“怎麽這麽半天才接電話?“
“太吵……我……剛才沒聽見。”蘇畫的聲音還是有點發顫。
不甘心的易沉楷,此時膩在蘇畫旁邊,手還在她的腰間滑動。蘇畫只能拼命按住他的手。
易沉楷很不滿,報複性地故意咳嗽兩聲。
蘇媽媽聽見了,警覺地問:“畫畫,你身邊怎麽有男的的聲音?”
這個壞東西!蘇畫恨得一腳踹過去。
“我……我跟朋友在外面聚會。”蘇畫從小到大,沒對媽媽撒過謊,有點結巴。
“畫畫,一個女孩子家,這麽晚了怎麽還能跟男的呆在一起,交朋友也要有個限度。”蘇媽媽的語氣裏,已經帶着些責備。
蘇畫不敢吭聲。
蘇媽媽的語氣放緩了些:“你什麽時候回來?”
蘇畫瞟了一眼在一邊偷笑的易沉楷,故意提高聲音:“我今天已經放假了,明天就回來。”
頓時,易沉楷的偷笑僵在了臉上。
等蘇畫挂了電話,易沉楷爬過來,可憐兮兮地望着她:“你回家了,我怎麽辦?”
“涼拌。"蘇畫氣呼呼地站起來趕人。
易沉楷被蘇畫拖着推出了門:“回你的家去,我媽說了,女孩子家不能這麽晚了跟男人呆一起。“
易沉楷萬分懊悔自己剛才自掘墳墓的愚蠢行為。
他推住門框,做最後的努力:“畫兒,你最善良了,不要這麽早回去好不好?“
早知今時,剛才搗亂的時候幹嘛不想清楚後果?
蘇畫又好笑又好氣,給他留了一線生機:“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易沉楷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決定明早天不亮就來堵門。
他走了,蘇畫關上門,輕輕地嘆了口氣,其實,只要想到要把他一個人丢在這個城市,心裏就會疼。她走了,誰來陪伴孤單的他?
第二天蘇畫一大早起來,給媽媽打電話,違心地撒謊,說臨時通知要加班幾天。
媽媽奇怪地問:“去年怎麽就沒加班呢?“
蘇畫只好回答:“我現在是總經理秘書,所以比去年要忙。“
媽媽想到女兒升職了,開心之餘也沒有再多問,只是囑咐她盡量早點回來。
蘇畫愧疚地問:“你跟爸想要什麽,我買了帶回來。“
“我們什麽也不需要,你別亂花錢。“蘇媽媽趕緊阻止。
蘇畫只覺得心裏發酸,他們家境普通,父母一生節儉,一分一毫省下來的錢,都以她的名字存在銀行裏。媽媽早到了該保養的年紀,卻仍舊用着從超市裏買來的護膚品。爸爸也是永遠用着他的老舊剃須刀,不舍得換個電動的。去年春節的時候,她給父母包了個紅包,可是媽媽轉手就又給她存了,舍不得花她一分錢。
那麽,今年她幹脆直接給父母買好禮物帶回去,也許換來一聲責備,她卻知道,他們的心裏,一定是歡喜的。
剛跟家裏打完電話,門鈴就響了,蘇畫微笑,知道一定是某個人,怕她私逃,逮人來了。
打開門,她倚在門框上,看着易沉楷:“幹嘛呀?來給我送行?“
易沉楷假裝沒聽見,摟着她往裏走:“哎呀,在門口站了半天,好冷。“
他的身上,的确是冰涼的。大概真的是已經在門外站了些時候,怕影響她睡覺。
蘇畫心疼了,低斥:“傻瓜。“
“跟傻瓜在一起,很容易變成傻瓜。“易沉楷嘿嘿地笑。
蘇畫白他一眼,卻還是偎在他懷裏,幫他暖手。
易沉楷抱着她,輕聲說:“其實我真怕今天一來,發現你已經人去樓空。“
“怎麽會?“蘇畫的心裏有些發酸,或許是因為小的時候,曾經被最愛的人背棄過,他的心裏,一直是沒有安全感的,害怕身邊的人會走,會丢下他,所以他一直強硬地拒絕所有人的接近。
“只要你不離開我,我絕不會離開你。“蘇畫抱住他,對他許諾。
易沉楷在她的懷裏安心了,把臉埋在她的頸間,低沉地叫她的名字:“畫兒。“
現在他叫這個詞,總是在“畫"字的尾音後面,輕輕地打個卷,那個”兒“字就那樣自然地被帶出來,聽起來那樣親密而特別。
全世界,他是唯一這樣叫她的人,她是他一個人的畫兒。
溫存過後,兩人出去逛商場。易沉楷一直耐心地陪着蘇畫在化妝品櫃臺前詢問試用,又幫着給她爸爸挑選剃須刀。買完東西,易沉楷要幫她付錢,她卻固執地不讓,說這是她做女兒的孝心。易沉楷作罷,在一邊看着她溫柔地笑。
過後蘇畫又是滿商場轉,給她的爺爺奶奶,叔叔嬸嬸買東西,連小堂弟小堂妹的玩具都沒有漏掉,唯獨沒有易沉楷的。
他不爽地抱怨:“偏心。”
蘇畫賊笑,用他自己說過的話來打發他:“我不是把自己都送給你當禮物了麽?”
易沉楷壞笑:“又沒全部送給我!”
“色狼。”蘇畫微紅着臉打他。
兩個人正在打鬧之中,突然看見迎面過來的兩個熟悉的人,動作停了下來。
齊心悅的手臂上,還挂着繃帶,秦棋提着東西走在她旁邊。
蘇畫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易沉楷的手,已經占有性地摟住了她的肩。
“你的傷……好些了麽?”蘇畫鎮定下來,輕聲問齊心悅。
齊心悅這一次沒有像往常那樣排斥蘇畫,反而淡淡笑了笑:“好得差不多了,過兩天就可以拆石膏了。”
“哦。”蘇畫答應一聲,就又沒了話說。
身邊的兩個男人,表現得不大配合兩個女人寒暄的客氣場景。秦棋沉默地看着別處,易沉楷的手也是箍得蘇畫肩膀生疼。
再聊下去,也是尴尬。蘇畫對他們兩人微微點了個頭:“那我們先走了,你們逛吧。”
“好的。"齊心悅也點點頭。
兩對情侶,向兩個相反的方向,背離而去。
不知道為什麽,蘇畫老覺得秦棋和齊心悅之間,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因此快走到門口時,蘇畫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個人的背影,她終于反應過來,那兩個人,沒有牽手。
或許,只是她太敏感了吧,因為秦棋要提着東西,所以才沒有牽齊心悅的手。
而蘇畫的回頭,被易沉楷看在眼裏,他的手從她肩上滑了下來,臉色也變冷了。
蘇畫輕輕地嘆了口氣,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下臺階的時候,兩個人都沒說話,易沉楷悶悶地,心不在焉。
這時,一個男人對着蘇畫直沖過來,蘇畫被撞得叫了一聲。
易沉楷趕緊将她攬住,怒視那個人:“你幹什麽?“
那人擺手賠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說完又繼續向人群中擠去。
蘇畫突然發現有問題,一摸口袋:“我手機被他偷了。”
可是此時,那男人已經在人群中穿梭得不見了。蘇畫氣得直跺腳。
蘇畫生氣的樣子,總是特別可愛。易沉楷忍不住笑了,抱着她哄:“算了算了,不就是個手機嗎?”
蘇畫嚷嚷:“那是我剛上班的時候花了大半個月的工資買的呢,為這手機我都吃了好幾天方便面。“
易沉楷看着這個搞笑的丫頭,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
"我送個新的給你好不好?“
蘇畫聽見這句話,臉上陰轉多雲:“真的?”
易沉楷捏捏她的鼻頭:“就當我補給你的出差禮物。”
蘇畫臉上立刻陽光燦爛:“那倒也是,你還欠我的禮物呢。”
易沉楷直翻白眼,真是讨了便宜又賣乖的家夥!
買手機的時候,蘇畫根本不管功能,唯一的要求是顏色一定要是粉紅色。
易沉楷無奈,這世上真的有kitty貓嗎?是的,就在他身邊。
最後是易沉楷幫她挑的,粉得如同快要滴下來的草莓冰淇淋,可愛至極,而且是具有五百萬像素的最新款。
蘇畫看了看價格,扯了扯他袖子:“太貴了。"
易沉楷卻不以為意,指着旁邊同款黑色的對售貨員說:“再拿一個。"
蘇畫吐着舌頭對易沉楷笑:“這就是傳說中的情侶手機嗎?”
易沉楷敲敲她的頭:“你太笨,怕你不會用,所以買個一樣的好教你。”
蘇畫皺皺鼻子,什麽時候都不忘記損她。
從手機商城出來,兩個人手牽着手去對面那個熟悉的廣場上去散步。
蘇畫拉着易沉楷的手,一路跑到某個點停下,仰起頭笑着問他:“你還記得這個地方嗎?”
易沉楷瞟了一眼遠處的小店,微笑着回答:“怎麽不記得?”
是的,這裏就是他送她好鬼面具的地方。蘇畫又想起,那天晚上他揭開面具的一剎那,那樣宿命的唯美。
就像太平遇到了薛紹,她也遇到了脫下面具的易沉楷。
只是太平公主和薛紹,那般美麗的相遇,卻有着那樣慘烈的結局。那麽,他和她呢?
蘇畫望着遠方的眼睛裏,有了憂傷。
人生的旅程中,總是相遇,告別,再相遇,再告別,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陪你走到最後,往往在路途中,那些曾經牽過手的人,不知在那個時候,就松開了牽着的手,彼此失散了。
她曾經用了十年的時間,去等待江岷,等待自己長大。卻在即将長大的時候,看見他和她所謂的好友,在她面前約會,親密,甚至,她還做了他婚禮上的伴娘。
當她在最難堪的時刻,遇到秦棋。她真的以為,那是騎着白馬來拯救她的王子。可是,她熱切,他躲閃。她要永遠,他不能給。到了最後,她才知道,原來他心裏還有一段存在了二十年的愛情。花二十年的時間,去愛一個人,應該是愛到頭發絲裏了吧,誰能做時間的對手?
所幸,她遇見了易沉楷。其實,她早就遇見了他,只是她太笨,沒有發現身邊的凝望。
有句話說,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可是,他等了。他看着她為了別人徘徊,遠去,又回來,只是溫柔地站在原地等待,不離,不棄。
蘇畫轉過頭,看着易沉楷。此時的他,其實正在氣悶,他以為,蘇畫眼裏的憂傷,來自于和秦棋的再次相遇。
蘇畫微笑了下:“每段愛情,就像一本書,翻到封底,故事便結束了。現在,我和秦棋的書,已經合上了,而我和你的書,已經打開。”
說到這裏,她輕輕嘆息一聲:“你說,我們的故事,會是怎麽樣的結局?”
太過美好的故事,會不會在某一天,戛然而止?
易沉楷的心,在她的話裏舒展開,卻又再次縮緊。
他抱住了她,說得無比肯定:“我們的故事,一定是happyending。”
她回抱住他,在他懷裏閉上眼。
但願。
但願永遠是良辰美景,花好月圓。
再怎麽磨磨蹭蹭,卻還是到了不得不走的那天。
馬上就是大年三十了,父母催促蘇畫回家的電話,也是一天緊似一天。
可是,一想到要把易沉楷一個人留下,蘇畫就怎麽也走不了。
到了二十九的上午,蘇畫靠在易沉楷懷裏發呆。
易沉楷的手指,慢慢繞着她的發尾。最後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回去吧,我已經幫你訂好了今天下午的機票。”
蘇畫驚訝地擡起頭看他,
他的眼神,那樣不舍,可是,知道她下不了決心走,卻又幫她偷偷訂票,免得她為難。
蘇畫的眼裏很快便湧上了淚水,她抱着他哽咽:“我走了你怎麽辦呢?“
易沉楷拍拍她:“沒關系的,我一個人已經習慣了。“
蘇畫聽他這樣說,心裏更疼,習慣孤獨,多麽凄涼的習慣。
默默地吃過午飯,易沉楷送她去機場。
蘇畫在這個時候,終于理解了為什麽以前在車站,總是看見那麽多情侶忘情擁抱接吻,當時她還覺得,這樣做實在是太不顧場合。
可是現在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在大廳裏,她一直緊緊地靠在易沉楷懷裏,易沉楷也不時低下頭吻她的唇。
分別的時間到了,蘇畫眼圈紅了,咬着唇站在易沉楷面前不肯走。易沉楷強忍不舍,笑着給她抹眼淚:“乖,再過五天,我們就又在這見面了。“
只是五天嗎?為什麽她覺得好像他們要分別五年?是不是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都是這麽誇張?
蘇畫踮起腳,最後一次吻了他:“我走了,會每天想你的。“
蘇畫走了。易沉楷一個人開着車,在城裏四處轉悠,沒有了她,這個城市又重新變得冷漠而寂寥。
不知不覺間,他回到了蘇畫家的樓下,蘇畫走的時候給他留了鑰匙,此時他卻不敢上去,怕那一室的空蕩,會将思念加重。
他坐在車裏默默地抽煙,掐着時間算她現在的行程。
彩信音清脆的響起,他打開,是蘇畫特大號的笑臉。五百萬的像素,果然清晰。
“我到了,親愛的。”
易沉楷笑着,手指在觸摸屏上輕點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唇,指尖落下的地方,暈出一個個水渦。
蘇畫接到的回信是:
“以後自拍的時候把手機拿遠點,不然臉很大很恐怖。”
蘇畫看着屏幕笑罵:“壞嘴巴。“
有蘇畫的笑臉陪伴,易沉楷有勇氣上樓了。他覺得,這是回家。
在沙發上坐了許久,直到暮色降臨,才想起吃晚飯。
蘇畫的廚藝實在讓人無法恭維,除了加工超市裏買回來的半成品,唯一的獨門絕技就屬下面條了。因此這幾天他們不想出門貓在家裏的時候,易沉楷基本都是被她用面條湊合着打發。估計是被她虐待慣了,今晚他居然還是想吃面條。
可是等他按照蘇畫平日裏的步驟下好面,卻發現沒了她的陪伴,面條那麽難以下咽。
胡亂吃了兩口就倒了,百無聊賴的他,滿屋子裏亂轉。
無聊的人很容易做出讓人無語的事。
于是乎,蘇畫的手機就開始不停地響,她目瞪口呆的看見她的沙發,她的電腦,她的床,她的衣櫃……變成照片傳過來。
當看到最後一張,她忍無可忍地回短信大罵:
“易沉楷你這個大變态!“
居然連她的內衣都拍!
易沉楷在這邊哈哈大笑,他完全可以想象她此時氣急敗壞的樣子。
易沉楷決定今晚就在這住下,得意地哼着歌洗完了澡,他倒到她床上。
她的被子還帶着她的體香,枕頭上有她頭發的香味,他深深地嗅。然後發短信給她:
“五天後你躺到我旁邊的枕頭上來哦,我在床上等你!“
蘇畫正在喝水,看到這條短信,一下子被嗆得滿臉通紅。
蘇媽媽過來給她拍背,她吓得手忙腳亂地将手機藏到口袋裏。不敢看媽媽懷疑的眼神,蘇畫低着頭心裏咬牙切齒地默念一千遍:
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被蘇畫的味道包裹着,易沉楷睡得格外香。他起床的鬧鈴是蘇畫的電話:“懶豬,起床啦,快十一點了。”
除了敘述思念,蘇畫今天打電話來是有正事要提醒他的。她的聲音很輕,似乎怕惹爆了易沉楷的火氣:“你今天還是回家一趟吧。“
無論父母有多少過錯,大過年的,又在同一個城市裏,做兒子的怎麽都該回去看看。”
易沉楷眼神暗了暗,沒說話。
蘇畫沉沉地嘆了口氣,也不再說話。
沉默在蔓延,兩人都能夠聽見對方沉重的呼吸。
“好吧,我回去。”易沉楷低沉地說。
蘇畫輕輕地“嗯”了一聲,又擔心地囑咐:“假如有什麽不開心的,你就多想想我,不要發脾氣,好不好?”
易沉楷嘆了口氣,他爸那樣三番五次地給她難看,她卻還是會勸他過年回家盡孝道,這個善良的傻姑娘。
跟蘇畫通完電話,易沉楷在陽臺上沉默地抽完一支煙,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居然是他爸親自接的,他有些驚訝,今天沒出去陪別人嗎?
易家奇聽見是易沉楷的聲音時,有難掩的激動,脫口叫道:“兒子。”
易沉楷沉默。
“你……今天回家來嗎?”易家奇問得小心翼翼。
易沉楷在那一瞬,心裏有針刺的微痛,他答應了聲:“嗯,回來。”
易家奇似乎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一疊聲地說:“好,好,好。”
易沉楷沒再說什麽,挂斷了電話,望着遠處灰沉的天空,許久,許久……
當易沉楷回到家,還沒按門鈴,門已經開了。出現在他面前的,是父親欣喜得有些惶恐的臉,似乎生怕自己迎接不及時,他的兒子就又會掉頭而去。
易沉楷抿了抿唇,說了句:“爸,我回來了。”說完将手裏提着的兩瓶酒遞過去,那是他剛才在路上臨時買的。
易家奇接那酒的時候,手有些微顫,他從未奢望過,兒子還會給他買禮物。
易沉楷進了門,環顧客廳,問了句:“媽呢?”
“你媽正在做飯呢,陳嫂今年回鄉下過年去了。“易家奇趕緊說。
這時易母也從廚房裏出來了,易沉楷淡淡地笑了笑,他已經許多年沒見過他媽系着圍裙做飯的樣子了。
易母高興而又局促地站在易沉楷面前,手不安地在圍裙上擦着:“沉楷,我……也不知道做些什麽菜……又怕手藝不好了……“
易沉楷看着母親的緊張,心裏有點不忍,笑笑:“随便什麽都行的,媽。“
說完這句話,他轉過頭去看電視,眼角的餘光,瞟見母親悄悄地擦了下眼睛。
他微微苦笑一下,一家人,走到今天這般地步,何苦?
飯菜很豐盛,看得出來,是使了勁用了心的。
易沉楷拿起筷子,夾了一點魚,慢慢地放進嘴裏品嘗。易母屏住呼吸看着他,他吃完,笑了笑:“和以前一樣好吃。“
母親趕快站起來,假裝去廚房端菜,轉身時眼淚已經流了出來。易家奇也默不作聲地低頭吃菜。
易沉楷伸手拿過父親的杯子,給他斟滿一杯酒,也給自己倒滿,然後舉起杯:“爸,過年了,我敬你一杯。“
易家奇擡起頭,看得出來,在明顯控制自己的情緒。他也舉起杯:“沉楷,祝你以後越走越好。“
父子碰杯,一飲而盡。
這是許多年來,他們家吃的第一頓真正的團圓飯。沒有太多言語,沒有太多笑容,卻無比珍貴。
吃完了飯,易母匆匆将碗筷收拾回廚房,就又出來了,坐在離易沉楷不遠的地方,似乎在守候什麽。易家奇也沒有上樓休息,坐在易沉楷的另一邊。
易沉楷在心裏嘆了口氣,他知道,父母是怕他會站起來,說一聲告辭。
他靠進沙發,點燃一支煙,狀似無意地說了句:“晚上吃點餃子算了吧。“
易家父母同時松了口氣,母親站起來,笑着:“哎,我這就去和面。“
易家奇的表情也舒展開:“沉楷,一會陪我下兩盤棋。“
易沉楷沒有拒絕,一個下午,兩人厮殺幾盤,各有勝負。易家奇輸的時候比贏了更高興,直拍着易沉楷的肩膀:“我兒子就是聰明。“
易沉楷只是微微地笑。
陪父母吃過晚飯,易沉楷本要走,母親卻又期期艾艾地對他說:“沉楷,你的房間……我收拾過了……被子也全是換的新的……“
易沉楷無奈,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一家人看着熱鬧得過頭的春晚,父母畢竟年事已高,不到十點,已經精神不濟。卻又怕冷落了他,硬撐着相陪。
還是易沉楷先站了起來:“我懶得看了,去睡吧。“這才各自回房。
易沉楷站在自己房間外的露臺上,他們家的房子臨湖,迎面望去,一大片安靜的湖水。不過今晚,這寂靜被湖對岸的煙花所打破。
易沉楷拿出手機拍照,留下夜空中焰火最絢爛的時刻。
當他剛發送完這張照片給他心中的那個人時,彩信音響起,他看見的,是同樣美麗的焰火,只是背景不同。
呵,心有靈犀。
他撥通電話。
“新年快樂。“
兩個人異口同聲,然後都笑起來。
新年快樂,你快樂,我就快樂。
熬到初三,蘇畫在易沉楷的盼望和催促中再也坐不住。她鼓起勇氣對父母說:“我有點事,明天想提前回去。”
爸爸只是摸着茶杯的蓋子,笑着說:“沒關系,你的事情要緊。”媽媽似乎早已看穿蘇畫的心思,什麽也沒說,站起來去廚房給蘇畫準備要帶走的菜。
蘇畫又坐了一會,也磨蹭着進了廚房。蘇媽媽聽見了聲音,卻沒有回頭。背對着她,用長長的竹筷,一塊塊地翻着鍋裏的魚。
蘇畫有些不安地坐到小板凳上幫媽媽剝蒜,當她把一把瑩白的蒜瓣放到媽媽的案板上,蘇媽媽才開了口:“畫畫,你已經成人了,又在那麽遠的地方工作,我們做父母的,就算想操心也是白操心。可是有幾句話我還是得提醒你。打小你就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又倔,認準了什麽,就非要一條道走到黑。這樣的性子,在感情裏太容易受傷。”
蘇畫沉默,高中時,媽媽曾經在整理她的床鋪的時候,翻看過她的日記,那裏面記載着她對江岷點點滴滴的心情。當她發現自己做的記號被動過,在房間裏哭着燒掉了那個日記本。那一天,媽媽什麽也沒有說,只是站在門口默默地看着她,最後說了一句和今天類似的話:”畫畫,你會受傷的。“
此時此刻,蘇畫望着媽媽鬓發裏夾雜的雪花白,慢慢走過去,把額抵在媽媽的背上,輕輕地說:“媽,這一次不會的。“
蘇媽媽的身體不易察覺地輕顫一下,聲音裏含着些沙:“那就好,畫畫。我跟你爸,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能夠幸福。“
暈黃的燈光,誘人的魚香,小小的廚房裏,溢滿了溫情……
在回去的旅程裏,飛機在雲中穿行,蘇畫靜靜地微笑,她知道,在這段路的終點,有一個人,正在等待自己。
當她拐過那個拐角,她尋找到了早已在尋找她的眼神。
他站在人群中,對她微笑。那一刻,世界似乎虛化,他們仿佛是踩在雲上,一步步走近對方。
當她站在他面前,仰起頭,看着他的眼睛,他笑:“想你想到極點,見了你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也笑:“你什麽都不用說,我都知道。“
他低下頭,覆上她的唇,把心裏積累的思念,化作一個綿長的吻。
回去的路上,每逢紅綠燈的間隙,易沉楷便會握住蘇畫的手,輕輕地摩挲她的指尖。蘇畫只是乖巧地抱着他的胳膊,依着他的肩膀,甜蜜地笑。
但他們回到蘇畫的小房子,一推開門,她就笑了:“你好像還幫我做過大掃除啊。”
易沉楷挑挑眉:“當然,為了歡迎你回家嘛。”
蘇畫心裏暖融融的,對他眨眨眼:“好吧,看在你為我辛苦勞動的份上,你曾經犯過的某些低級趣味的錯誤,就一筆勾銷吧。”
易沉楷好笑地捏她的臉,原來這丫頭還真的打算秋後算賬呢!
坐到沙發上,蘇畫打了個呵欠:“今天好困,昨晚沒睡好。”
易沉楷把她抱到膝上:“那你睡一覺。”
他寬闊而溫暖的懷抱,總是讓人喜歡到貪戀,蘇畫窩進他懷抱的最深處,閉上了眼睛……
易沉楷拿過蓋毯,将她和自己一起裹住,也閉上眼,其實,他昨晚又何嘗不是興奮地失眠,只恨夜太長?
在一方小小的毯子裹着的溫暖中,兩個人睡了一個長長的幸福的下午覺。
當易沉楷醒來,蘇畫已經不在他懷裏,廚房裏有飯菜的香味飄過來。他回頭,看見那個系着圍裙的小女人,正在忙碌,不由得微笑,這就是家的感覺吧?
走到她身後,他環住她的腰,嘟囔:“我餓了。”
蘇畫拍拍他的手背:“一會就好,米飯已經焖好了,把家裏的帶來的菜熱好,就可以吃了。”
易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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