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選秀

這一年初秋，與尋常的日子并無不同，也沒什麽特別，只是每一個官宦人家的小姐，都會顯得既興奮又慌張，三年一次的大選，即将在一旬之後開始，可當今聖上早已過了五旬的年紀，此番選秀，也多是為皇子們挑選合意的女子為妃，這使得每一個年輕的官家千金們興奮不已．

＂小姐，這選秀可是大事，那麽多千金小姐都卯足了勁兒，為自己準備行頭，為何小姐你就這樣興致缺缺呢，若是能夠中選，即便不能成為妃嫔，嫁作皇子妃也是件好事兒啊，趙家也就能夠揚眉吐氣一回了．＂

正在對鏡梳妝的我擡頭瞧了一眼在為自己挑選衣衫的恪兒，嗔道：＂你這小妮子，怎就只看到天家表面上的風光呢，都說一入侯門深似海，又何況是天家呢，你別以為嫁到天家就是風光無比的事兒，這內裏磨人的事兒可不少，就你這性子啊，肯定會受不了的．＂

在發髻上比了比手中的珍珠流蘇簪，覺得并不合意，也就撂下了，看了眼恪兒手中的衣衫，道：＂好了，不用再選了，就這件吧，再把我前幾日繡好的桃花璎珞拿過來，稍稍拾掇拾掇，我們也該出門了．＂

随手拿過一支鑲碧玉蝴蝶流蘇簪，穩穩地別在發髻之上，又以一支嵌寶石白玉扁方固定在發髻上，拿了幾支小小的絨花加以點綴，加之一身清爽的湖水綠窄袖重蓮绫衣，看起來極為清爽幹淨，也并不出挑．

府中內外早已經張燈結彩，這樣的喜慶好似是嫁女兒一般，只是父母的臉上并沒有喜悅的笑容，與這樣喜慶的裝飾格格不入，心中不由得微微嘆息，有女長成，若是能承歡膝下也好過嫁入天家，雖說是否入選還尚未可知，可也畢竟是提心吊膽的．

可以不去看父母的模樣，深怕逗留的久了，連進宮的車駕都不願意上了，好在家中還有長兄照料雙親，不然這一去，又怎能安下心來，前途渺茫，但願以自家出身，可以落選告終，回到家中奉養雙親．

因着只是選秀，亦非妃嫔入宮，宮中所開的也不過是東安門的偏門罷了，一輛輛車駕以家中官位高低相繼排着，車上的女子依次下車入宮，車駕便在宮門外候着，連随身的侍女，也一并在外等候，不得跟随入宮．

衍裳扶着自家小姐下車，看着巍峨的宮牆，道：＂哇，這宮牆這樣高，宮裏一定很大吧，真想進宮去看一看，只是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機會，小姐，等你出來以後，可一定要告訴我，宮裏是不是很漂亮．＂

笑着看了看身邊這個自小陪在身邊一起長大的丫鬟，失笑道：＂既然這麽想知道宮裏是什麽樣的，不如你自個兒進去吧，也就不需要小姐我出來以後告訴你了，也算是了了你的一樁心願，這不是更好嗎．＂

這話一出口，恪兒哪裏肯依，道：＂小姐盡知道取笑恪兒，要是皇上看中了小姐，納入宮中為妃，那可如何是好，小姐往後想出宮都難了，恪兒就更加難以知道宮中是個什麽模樣了，還不如嫁入皇子府中，還來得自由一些．＂

見她有些失了分寸，佯裝怒道：＂你這小蹄子，幾天不管教你，嘴上就沒個遮攔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這些話豈是可以随便亂說的，若是傳到那些不安好心的人耳中，趙家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還不閉上你的臭嘴，回去之後，看我怎麽收拾你．＂

待選的秀女一個接着一個魚貫而入，依照名冊上對照之後，才能由着宮中內侍領着往若儀軒而去，随行而來的人都在宮門外苦苦守候着．

皇宮很大，卻只是四四方方的一片天，雖然美輪美奂，卻缺少了一點兒生氣，讓人覺得死氣沉沉的喘不過氣來，一路上安安靜靜的，只有個人的腳步聲，連呼吸聲都輕微的可以被忽略掉．

這一路似乎很長，走了很久都未曾走到地方，穿過一處菊花盛開的花園之後，才看到一處牌匾上寫着若儀軒，這才到了地方，這裏雖不如方才所見之宮殿那樣巍峨瑰麗，卻也有一份獨特的曼妙韻味．

此番待選的秀女人數并不算太多，每五人為一排，入內接受閱看，若是得選為妃，則賜以玉佩一枚，若是得選嫁予皇子，則賜以璎珞一枚，其餘落選之人，只得蘭花一朵，而尚未得以接受閱看的女子，皆在若儀軒正殿西旁的側廂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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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着閱看的女子，一個個都很是緊張，卻又很是興奮，期待着下一個輪到閱看的就是自己，而從正殿出來的女子，有的喜笑顏開，也有的垂頭喪氣，看她們有相熟的，就會開口詢問，也不過是有無中選而已，并無新意．

這時，來傳召的公公又領着五名秀女前往正殿，而我也在其中，這宮中的景致雖美，看得多了，也會覺得無趣，這裏又不過是花園中的一處院落，看樣子也不過供秀女在宮中學習禮儀所用的處所罷了，沒什麽新奇．

五人依次站好，都微微低着頭，不敢擡頭看那高坐在主位之上的人，不過聽上座之人的輕言細語，此番參與閱看秀女的，還有一個女子，聽聲音是個年輕的女子，想必是當今聖上的妃嫔，只怕位份也不會低，不然又怎可能參與這樣的活動．

＂都擡起頭來．＂

那聲音很是深沉，皇上發話，又有幾個人敢違抗，一個個都擡起了頭，我微微揚起頭，眉目低垂，也不敢直視上方，眉眼半合，等待着上位之人的閱看．

才站了沒多久，身旁的一個秀女不知怎麽的，竟微微一顫，也不曾關心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顧着自己，即便心心念念惦記着落選，也不能失禮于皇上面前．

＂穿着湖水綠衣衫的姑娘上前幾步．＂

着湖水綠的，倒不止一個，便與另一個身着湖水綠衣衫的秀女一同上前，在階前停下了腳步，只見一雙精美的宮鞋出現在眼前，忽然聽到其他幾名秀女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一緊，心道不好，莫不是有什麽不妥之處．

＂皇上，這一位秀女，很是特別呢，臣妾很是喜歡，氣質芳華，不驚不燥，若是不能夠中選，倒真是可惜了，宮中做伴的姐妹這樣少，皇上和逸王又都這麽喜歡湖水綠的顏色，不如就留下來吧，可莫辱沒了她．＂

良久，皇上并沒有開口說話，而站在一旁的身着墨綠色衣衫的內監拿着一枚璎珞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接過那枚璎珞，心知此生便就此被決定了．

＂臣女叩謝聖上天恩，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謝恩之後，在一名小內監的引領下，退出了正殿，到了東側的廂房暫且休息，這裏是入選後的秀女休息的地方，她們個個兒都面帶笑容，歡欣得很，連伺候着的宮女們都很是殷勤，只要有人進來，都會很快奉上一杯上好的碧螺春．

茶香四溢，真真是皇宮大內，連一杯普通的茶都是如此上品，也難怪這樣多的人都想進宮安享榮華．

不過東廂的人并不多，在東廂坐了将近一個時辰，也不見有多少入選的秀女到東廂來．

看着窗外，已然是日暮西斜，這一日，便這樣匆匆而過，東廂中的人漸漸失去了閑聊的興致，似乎都在急迫地等待着最後的結果，只是旨意尚未下達，能做的也只是在這裏繼續等待罷了．

天漸漸暗了下來，隐隐的，出現了幾顆閃爍的星星，衆人都已經顯得很是疲憊，加之等待的時間愈發久了，整個人都顯得蔫蔫的．

直到時近酉時，才有內監前來傳旨，那些方才還看着蔫蔫的女子，一個個兒都重新雀躍了起來．

此番冊封的秀女，大多都是品階較低的妃嫔，多在選侍常在一位，唯獨有一名秀女被冊封為良娣，可謂是一支獨秀，而她的眉眼之間，似乎并沒有多少欣喜之色，反倒呈現出一種淡泊的氣質．

＂趙小姐，您的冊封旨意已經下來了，皇上冊封您為逸王爺的順儀，下個月初六日，便是您嫁入逸王府的日子，請趙小姐回府之後妥善準備．＂

從宮裏出來的時候，天已經一抹黑了，恪兒百無聊賴地站在馬車旁，時不時地向宮門處張望，很是迫不及待的樣子．

拍了拍恪兒的肩膀，道：＂看什麽呢，這麽起勁兒，旨意已經下了，我們也該回府去了，這都這樣晚了，父母也該等急了吧．＂

恪兒倒是很稀疏尋常的樣子，笑道：＂宮裏的公公早已去府裏傳旨了，老爺和夫人這會子怕是早已知道小姐的好消息了，皇上真是看重小姐，逸王爺是皇上最疼愛的皇子了，小姐能夠嫁入逸王府，以後的好日子還長着呢．＂

聽恪兒這樣說，只是報以淡淡一笑，王府雖好，也不過是如同皇宮一般的牢籠罷了，都鎖住了多少如花紅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