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入府

離下月初六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府裏上上下下都已經張燈結彩,無處不在的紅色甚是刺目,這樣的喜慶,倒真不覺得是與自己有關,府中各色人等,都在忙着布置府中的每一個地方,正堂中挂着一個大大的紅色喜字,桌案上也放了各色幹果和糕點.

所有的人都顯得很是高興,說說笑笑是那樣的開懷,置身其中,多多少少也感受到了一點喜慶的味道,面對衆多前來恭賀的人,他們無一不是在羨慕着父親,能有一個嫁入逸王府的女兒,朝廷上下誰人不知,逸王是當今聖上的長子,也是最受重視的兒子.

賀禮被一批一批地送進府裏來,府裏的下人們日日都在收着禮物,也為這樣多的賀禮無處安放而煩惱,母親每日都樂呵呵的,但還是掩飾不了她從眸子中透露出來的擔憂,她挑揀着送來的賀禮,卻只是心不在焉的模樣.

"母親,這幾日下來,您也忙壞了吧,這些處理賀禮的事兒,還是讓下人去做吧,何必您自己動手呢,再沒幾日,我就要出嫁了,能和母親一起說話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母親,和女兒說說話吧,好不好?"

母親輕輕地撫摸着桌上的賀禮,此時的她才真正退去了臉上那喜悅的神色,顯露出來的是揮散不去的憂傷和擔心,母親一言不發,挑挑揀揀着,也不知在她的心中,到底在想着什麽,那些賀禮被母親一遍又一遍地查看着.

"大小姐,宮中的公公送來了小姐入逸王府所需穿戴的禮服,老爺吩咐下來,請小姐回房試一試禮服."

只見府中的侍女手中捧着一套桃紅色的禮服站在門口,面帶喜色的樣子,就好像出嫁到逸王府的人,是她,而不是站在母親身邊的我.

恪兒笑着接過了那一身禮服,喜滋滋的模樣,就跟喝了蜜似的,如此開心的模樣,映襯着府中的布置竟是如此的相得益彰.

宮中的禦用工匠所裁制的禮服,每一分做工都是極其精致的,連這身禮服所用的襯裏,都是上好的絲綢,聖上的旨意,嫁入逸王府為逸王順儀,禮服上所繡的只是鸾鳥,而非正室所能用的鳳鳥,蘇繡的繡工精美,圖案細膩而華麗,活靈活現,就好似會活過來一般.

在恪兒的伺候下,換上了這一身禮服,長發如瀑披散下來,鏡中的自己,映襯着這一身華美的禮服,更顯得嬌小玲珑,但禮服的大小卻非常合身,長長的禮服衣擺逶迤在地,如此精致的禮服穿戴在身上,沉重之感随之而來.

這本是要在入府的那一日穿戴的,今日也只是試穿一下,若有不妥,也可早日修改,以免失了皇家顏面.

雖然只是迎娶妾室,但為了使這一次可以萬無一失,宮裏還派來了經年的教習嬷嬷,将宮裏的規矩一一講了一遍,王府中的規矩也從來都不能錯一分半點的,嬷嬷也如數家珍一般,王府中的規矩也十分細致地講解了一番,後來才知道,這位嬷嬷是看着逸王長大的,對逸王的一切都很熟悉.

賜婚的旨意下達的時候,來府裏恭賀的人已經是絡繹不絕,轉眼到了成婚的這一日,前來道賀的人便更是如山如海,深怕會慢了旁人半拍一般.

趙家到了父親這一輩,已經敗落許久了,若不是尚有祖輩餘蔭,能夠入選秀女,又得蒙聖恩賜婚于逸王爺,只怕也見不到這般門庭若市的熱鬧,且加之喧天鑼鼓,趙府更是熱鬧得不同凡響.

閨房中,喜娘正說着婚禮的細節,若不是聖上賜婚,又何來這一場盛大的婚禮,也不過是一頂小轎被擡進逸王府罷了.前來梳妝的嬷嬷的手法十分利落,不過一個時辰便已經梳好了發髻,正拿着珠釵在發髻前比劃着.

離上轎的吉時還有一些時間,規矩也已經講述完畢了,便請喜娘與梳妝嬷嬷在外候着,到了吉時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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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鏡中的自己,鮮豔的禮服和裝扮,如此喜慶的日子裏,卻看不到一絲一毫喜悅的神色,竟是如此的格格不入,還有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就會離開這個生我養我十五年的府邸,去迎接一段全新的人生.

也不知在梳妝鏡前呆坐了多久,只聽到喜娘在外叩着門,看來是上轎的時辰到了,最後看着鏡中的自己,努力地扯出一絲微笑,世家的女子維持着該有的氣度和禮數,才是最值得被稱道的.

蓋頭遮住了眼前的視線,看到的只有紅豔豔的一片,在上花轎之前,讓喜娘攙扶着走到了父母的面前,如今行将出嫁,也合該給父母行禮拜別.

"父親母親在上,今日女兒出嫁,往後不能在父母膝下承歡,孝敬父母,只願父母身體康健,老如松柏,如此女兒便于願足矣."

婚禮的吉時不能被耽誤,喜娘扶着我上了花轎,樂手們奮力鼓吹着,随着一聲起轎,送親的隊伍便開始朝着逸王府的方向走去,幾次忍不住想掀開轎簾去看,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手中的蘋果,預示着平安吉祥,在上轎之前,喜娘便将蘋果放在了我的手中,也不知往後的生活,是否真的可以如這個蘋果的寓意一般,可以平安吉祥.

只因是妾室入府,并沒有太多繁瑣的禮節,轎子在被擡到王府門外之時,樂手們都已經散去了,轎子一路擡進了一處安靜的院落,喜娘扶着我在房中坐下,除了喜娘與陪嫁而來的恪兒和莫離之外,便再無其他人了.

桌案上點着一雙紅燭,喜娘說過,這一對紅燭雖會徹夜不息,卻并非龍鳳雙燭,點着一對紅燭也不過時為了應景罷了,終究不過是妾室,一對紅燭不息又有何意義.

屋子裏很是安靜,安靜的有些滲人,頂着的蓋頭也不能自行掀去,也只能這樣直挺挺地坐着,等待着逸王到來,來掀掉這塊紅蓋頭,只是等了很久很久,也未曾見到有人前來,竟也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也不知到了什麽時辰,恍惚間看到喜娘開了門,走進來幾個身量頗為窈窕的女子,那穿着打扮倒是府中的侍女,若不是她們出現在面前,真聽不出來她們的腳步聲.

只是來的是幾名侍女,而不見王爺的身影,這是自己萬萬沒有想到的,也許對逸王來說,不過只是娶進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妾室,可對我而言,這一晚,卻是自己的新婚之夜,而就在這樣的一個夜晚,卻被孤零零地撂在了新房中.

"奴婢們給順儀問安.王爺交代下來,今晚請順儀獨自安歇,王爺不過來新房這裏了.明日一早順儀要前往正廳,向王妃敬茶問安,請順儀早些安置吧."

沒想到竟這樣簡單地把自己給打發了,新婚之夜,竟就這樣被放下了,也沒有任何理由和原因,無奈地笑了笑,既已嫁入皇家,也由不得自己的性子了,自行掀了紅蓋頭,打量着這間新房,布置雖然精致,卻也不過是虛有其表.

無動于衷地坐到了梳妝鏡前,任由喜娘替我卸去了滿頭的珠翠,長發披散下來,忍不住淡淡一笑,花了這許多時光才梳妝妥當,不曾想才這會兒的工夫,便已經付諸東流了.

退下了身上繁瑣的禮服,和衣躺在床榻之上,卻是怎樣都無法入睡,心思百轉,總在思量着這一位聖上如此鐘愛的逸王爺是一位怎樣的人物,總聽人提起,這位王爺年少失母,由聖上寵愛的一位妃嫔撫養,不過數年,那位妃嫔也病故了,因此逸王總是沉默寡言,給人以陰沉之感.

想了許多,卻始終沒有親眼見到來得實在,收回了早已紛亂的思緒,微微合了眼,只希望王妃是好相與的女子吧.

剛到卯時的時候,便有人進來服侍晨起的梳妝了,這時辰尚有些睡眼朦胧,然念及新作人婦,便強打起精神,仔細地勻面梳妝,不讓自己的妝容看起來有任何破綻,梳了最尋常的發髻,只簪了一支翠玉嵌珍珠長簪,一襲寬袖長衣,簡單而不失風範.

打點妥當之後,在恪兒的陪同下,輕移蓮步前往正廳,給王妃請安敬茶.

一路上都能夠看到一些下人異樣的眼光,不由得心生苦澀,新婚之夜被單獨留在了新房之中,王爺連問都不曾問一句,自然也讓這些下人看不起,只是那樣的輕蔑卻是自己無法忍受的,但即便如此,也只能無可奈何.

正廳之中,上座上,一位頗有氣度的女子翩然在座,眉宇之間頗見風雅,眉角眼梢皆是柔和之色,端莊如此,想來便是逸王嫡妃了,只見她端坐着,不怒自威的氣度讓人不自覺地矮了她幾分.

此時離辰時尚有将近半個時辰,側室入門敬茶的日子,身為王妃的她卻比我更早到此,反倒凸顯了我這側室不谙禮數規矩,心中不免羞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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