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昭華

她看着自己時的眼神，仿佛是想把自己看透一般，卻又似真似幻，讓人捉摸不透又覺得不寒而栗，也不知就這樣對視了多久，她忽然一笑，對自己的話也不置可否，只是依舊向前走着，但走得并不快，像是在思忖着什麽一般，即便此刻豔陽高照，也還是感到徹骨的冷．

＂子琛妹妹說的是，王爺是我們的夫婿，又是那樣玉樹臨風風度翩翩，自然是衆家女兒的春閨夢裏人了，雖說我們都是不出閨門的閨秀，但聞聽王爺之名，只怕也是會紅了臉的，更何況是如今嫁入王府為妃為妾的，更是羨煞了多少旁人．＂

兩人一路行至一處院落，入目的全是青翠的翠竹，沁竹苑果真是苑如其名，着實是讓人見之而忘俗，風過，龍吟細細鳳尾森森，瞬時給了人一種清涼舒爽之感，真真是沁人心脾得很，只是這一處庭院的風骨，卻與其主人相去甚遠，不由得讓人覺得可惜．

打量着周遭的環境，這沁竹苑倒是個獨立的院子，除了來時的曲幽之徑以外，便再無與外相通的路徑，如此便顯得更加清幽，仿若仙境降臨人間一般，果真是極與衆不同的．

＂姐姐的這個院子，果真如這名字一般，讓人覺得如同進了觀音大士的紫竹林了一般，真真是了不得，讓妹妹羨慕得很呢．＂

這樣雅致的院子給了這樣的一個女子，也不知是作踐了這樣好的院子，還是太過于擡舉了住在這裏的人，昭華這般浮躁之人，住在此處修身養性便是極好的，但也看得出來，她入府多年，只怕也未見收斂吧．

聞此一言，她臉上頗有得色，道：＂妹妹的眼光可真真是極好的，這苑子本就是為我所備下的，在我剛剛入府的時候，王爺就将這苑子撥給了我，那時候王爺告訴我，也只有我才襯得起這樣好的苑子，旁人就是想住，也沒這福分．＂

說着話的時候，她也不忘回過頭來，帶着幾分疑色和好奇的神色看着自己，只不過更多的是探究，而我也無所畏懼，帶着淡淡的笑意，波瀾不驚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墅園與王妃的昭菱院是最近的，臨水而建，夏日裏蓮花盛開，香氣甚是怡人，又是極清涼的所在，可見王妃是心疼妹妹的，這樣好的福氣，倒是讓我眼紅得很．＂

聽她這樣一說，也只是覺得墅園與沁竹苑不過是各有千秋，只不過墅園臨近昭菱院，或許就因為與昭菱院相近，所以王爺往來也會因此而更勤一些，她所在意的，只怕是這一點吧，但因此而話中有話，帶着這樣重的酸氣兒，倒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然而在她面前，也總要示弱一些，道：＂妹妹初入王府，什麽都還不懂，不比姐姐侍奉王爺多年，又得王爺倚重，王妃将妹妹安置在墅園中住着，想來也是為了能夠更好地□□妹妹府中的的規矩．＂

昭華笑了笑，只是這笑容稍顯輕蔑，道：＂妹妹是聰慧之人，自然是一點就透的，也不必我多費唇舌，不過妹妹入府之後，可一定要恪守府中的規矩，不然可是會落人笑柄的，那就實在是大失顏面了．＂

兩人就這樣彼此無話，頂着日頭站在院中，許也是站了久了，她的額上已然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此時已然臨近午時，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陽光也晃眼得很．

＂我深覺與妹妹投機得很，早晨前往正廳之時，就已經吩咐了廚下準備了午膳，那一道老鴿湯是炖的最入味的一道湯了，入夏之後，我日日都會讓廚下準備這一道湯飲，連王爺都很是喜歡，妹妹就留下來用了午膳再回去吧．＂

聞言一愣，初入府中，本也不該輕易接受邀約的，況這位昭華還敵友未明，可看着她這般模樣，只怕想要拒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稍稍踯躅了一會兒，淡淡一笑，道：＂昭華姐姐如此盛情邀約，妹妹本也不該拂了姐姐的好意，只是……＂

話音還未落，她便搶了話頭兒，道：＂只是什麽呀，既然都入了王府，便是姐妹了，妹妹何必這樣客氣呢，妹妹出身大家，在吃食上想來也是頗為講究的，不如也為姐姐拿拿主意，看是不是還有什麽需要改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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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便也是推脫不過的了，只好尾随着她一路前行，只是看不透她是如何想的，似乎想拉攏卻又出言警戒，這般矛盾也真是讓人捉摸不定．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已經到了一處華麗的樓閣，這樣精致的閣臺倒也是難得一見的，可以想見初入王府的昭華很得王爺的青睐，如若不然，也不會讓她住在這裏了，只是依今日的情境來看，這一份重視，只怕早已消失殆盡了，而這沁竹苑也成了對她最大的諷刺．

擡頭看了看，凝翠軒，這名字倒真是雅致得很，也很是應景，入內，入眼的全是以翠竹為材料的桌椅板凳，倒真是別具一格，待坐定之後，一位穿着打扮很是得體的老婦端着一盅湯走了過來，盛好了湯之後，便一聲不響地離開了．

這人怕是昭華陪嫁進王府的仆侍，想來也是個頗有資格的人，只是脾氣古怪了一些，也忒不茍言笑了，似乎意識到自己已然走神了，低着頭掩飾自己的尴尬．

＂奶娘一向都是這樣不茍言笑的，妹妹可不要見怪才好，她其實心挺好的，只是看到她的樣子，許多人便會心生不悅，不過像妹妹這樣知書達理的人，自然是不會計較這些的．＂

本也只是覺得奇怪而已，而她卻這樣特意說明，倒讓人覺得此地無銀了，笑道：＂姐姐說的哪裏話，老人家嚴肅一些也是常有的，又何來見怪一說呢，況且她是姐姐身邊經年的老人兒了，妹妹怎會這般不識禮數呢．＂

見她喝着湯，而自己卻未曾動過一下，只是對這位昭華始終都存着一絲猜疑和抗拒，而她将自己半請半迫地相邀到沁竹苑來，也不知她到底有什麽企圖．

而她擡頭看着自己碗中的湯一點未動之時，道：＂本想讓妹妹品嘗這道老鴿湯的，沒想到妹妹對此卻一點興趣都沒有，看來倒是我的不對了，想來是妹妹并不喜歡這些吧，倒真是我太過于突兀了．＂

扯了扯嘴角，低頭喝了湯，口感很是濃郁，回味甘香，果真并非俗品，這昭華廚下的廚子還真是手藝非凡，一道普通的老鴿湯都能夠炖的如此入味．

＂昭華姐姐說笑了，妹妹方才走神，是妹妹的不對，不過這品湯羹果真是與衆不同，妹妹已經很久沒有喝到過這樣的好湯了．＂微微一頓之後，道，＂這一盅湯裏，還放入了枸杞，紅棗，蓮子和金銀花，入口甘香回味醇厚，也難怪王爺會如此喜歡了．＂

只見她蛾眉輕挑，道：＂妹妹可真是好靈的舌頭，若不是我時常見到奶娘如何料理這一道老鴿湯，我也不一定能夠記全這些配料，看來我也沒有說錯，妹妹真真是一位食家，往後需要向妹妹讨教的地方可還有不少，妹妹莫要推辭才好．＂

讨教也好，指教也罷，不過都是些托詞罷了，或許在她的心裏，早早的培植起屬于她自己的勢力，能夠穩固她在王府中的地位，才是最緊要的事請，只是如今無論是誰，都是不能輕易得罪的，何況是這位手握協理之權的昭華呢．

與她絮絮叨叨了半日，兜着圈子說了半日的話，終究是敵不過倦怠之意，早早的便退了出來，這時候的陽光更是猛烈，只不過稍稍站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暈眩了．

墅園，雖離昭菱院并不遠，卻是個極為清淨的所在，實實是鬧中取靜，又有通幽曲徑與外間相連，其規格絲毫不輸昭華的沁竹苑，也難怪她言語之間，除了得色之外，也透着一絲嫉妒和豔羨．

在外受了些暑熱，覺得身上黏膩的不行，恪兒素來在身邊伺候着，是個頗為細心的丫頭，便與莫離一起準備了沐浴用的水，撒上了鮮豔的玫瑰花瓣，氤氲水汽帶着玫瑰花的香氣，沁人心脾得很．

莫離是入府之後，王妃特意撥過來的侍女，雖然入府之時也帶了侍女陪嫁，但王妃似乎猶覺得不夠，指派了幾個人以供粗使，而莫離雖是個年輕的，卻沉默寡言，這一點倒是和昭華的奶娘有幾分相似．

單單只是覺得莫離比之恪兒更穩重一些，也就将她留在了身邊貼身服侍，但她的性子也着實太悶了一些，失了恪兒的純真爛漫，讓人覺得死氣沉沉了．

是夜，難得的無眠，睜着眼望着帳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竟就這樣過了一夜．

晨起之時，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一雙眼睛紅彤彤的，就像是兔子眼睛似的，搖了搖頭，甚覺無奈，也不知脂粉是否能夠遮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