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峰回路轉

對鏡梳妝，一支眉筆在手，細細描摹着細長的眉型，時不時地也會想起昔日玩鬧的日子，如今嫁為人婦，也挽起了長發，什麽都已經與以往不同了，心中多少都有些不是滋味，帶着幾分無奈，放下了手中的眉筆．

嫁入王府之後，每日的勻面梳妝是極其重要的，就與日日都必須恪守府中規矩一般，來不得半點的馬虎，以致在梳妝上耗費的辰光總是最多的，時光也就如此一點一點消耗，就這樣一去不複返了．

王府的規矩不小，府中的仆從們也因此一個個都很是呆板，原本還有恪兒是個嬉鬧成性的，如今也成了悶嘴葫蘆一般，真真是無趣得很，而王府中的日子，本也沉悶，除了日日往王妃處問安，也沒有什麽有意思的事，以致每日的梳妝成了最為有趣的事情．

日子便在這樣按部就班中一天天過去，似乎也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安安穩穩的，也是最好不過的，府中女眷本就不多，王爺也時常因公外出，回來之後，也不過是看看昭華之後，便陪着王妃，似乎王府之中，也就只有王妃和昭華一般．

只是日子長了，也難免會有心生厭倦的時候，猶記得沁竹苑中，那一盅老鴿湯，如今想來也是意猶未盡的，可轉念一想，墅園之中雖有小廚房，卻不曾配備廚子，只怕連食材都是缺少的，也因此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喚了恪兒往府中廚房張羅些食材，可恪兒卻撅着嘴，踯躅了半晌才離開，那樣子活像是給她受了氣似的，一臉的不高興，也不說她什麽，只是這洗手作羹湯，卻常常被哥哥拿來取笑，說是也不知将來誰有福氣能夠喝到我親手煲的湯．

正想着往事的時候，恪兒垂頭喪氣地回來了，臉上似乎還挂着淚痕，想是受了排擠，看她這樣子，也是心疼得很，她這般泫然欲泣，也讓自己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只是讓她坐在身邊，輕輕擦去了她眼角的淚痕．

這入府以來，王爺從未來過墅園，除了敬茶那一日匆匆一面，便再也沒有見過，府中上下對自己的輕視也是可想而知的，嫁入王府的新婚之夜，王爺沒有到來，也早已成就了自己在府中的笑柄，如今連帶恪兒受氣，也是極不好受的．

＂若是想哭，就哭出來吧，我知道你受氣了，是我不好，不該讓你去的，給你賠不是了，就不要哭了，好不好？＂

話一出口，恪兒便哭出了聲來，說話的聲音都帶着一絲沙啞：＂我，我還以為，小姐是被賜婚嫁入王府的，雖然王爺不曾小姐圓房，可好歹是府裏的順儀，他們竟然這樣輕慢小姐，不過是一些食材罷了，他們還這樣推三阻四的，還話中帶刺的，絮絮叨叨了半日，我也就罷了，他們連小姐都說道進去了．＂

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這拜高踩低的事兒，在哪兒都一樣，不過是一些食材罷了，竟也這般言語諷刺，看着恪兒哭得跟個淚人兒一樣，也着實是不忍心的，勸慰了她幾句，也就獨自在墅園中散步，散散心中的悶氣也是好的．

一路走着，也只看到幾個被撥到墅園做掃撒的仆婦，她們也似乎沒有看到自己一般，只是顧着她們自己手中的活計，也沒有顧及她們，一路走了過去，墅園之中最有趣的，便是這一處荷花池旁的林子了，夏日裏果真是極其陰涼的．

不遠處的樹蔭下，有一處石桌石凳，雖是小巧的很，但卻是極別致的，清風徐來，帶來淡雅幽香，行至石桌旁，才發現此處倒有不少梧桐樹，所謂梧桐，是最忠貞的樹木，栽種在這裏，憑添了許多詩意．

出來之時，并未帶任何人出來，而這時候，卻有人拎着食盒往這裏走了過來，看樣貌倒是眼生得很，入府多日，似乎也從未見過，而她走近之時，俯身行禮，看她的衣着打扮，并不與一般仆婦相同，不禁思量着她在府中的地位和身份．

＂順儀安好，王爺命老奴送來一盒點心供順儀品嘗，方才在水榭中并沒有見到順儀，經莫離的指引，老奴便擅自尋來了這裏，若有打擾順儀之處，還請順儀多有見諒．＂

雖不知她身份為何，但見她說話的口吻和架勢，便也知道她的身份并不簡單，倒是隐隐有在宮中侍主多年，有些不茍言笑不怒自威的味道，對此也只是報以一笑，只不過覺得她與一般仆婦不同，倒是更讓人有敬畏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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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勞嬷嬷走這一趟了，原也是我的不是，方才出來之時，也并沒有交代一聲，還請嬷嬷轉達我對王爺的謝意，遲些時候，我當親去向王爺致謝．＂

正說着話的時候，這位嬷嬷從食盒中取出了幾碟小點心，菊花佛手酥，千層蒸糕，奶油菠蘿凍和芙蓉香蕉卷，看着倒是很精致，也很是別致，倒真是下了功夫的，只是王爺遣人送來，還真是讓人覺得有些詫異．

＂順儀客氣了，老奴前些日子卧病，沒有見到順儀，倒是一樁憾事，而今一見，才算是了卻了這樁心事，王爺命老奴送來點心之餘，也讓老奴轉告順儀，今晚王爺會駕臨墅園，還請順儀早作安排，老奴先行告退了．＂

聞言微微一愣，将自己晾在墅園幾近半月之久，而今突然命人傳話，今晚會來墅園，真真是讓人措手不及，瞧了眼放在石桌上的點心，頓時連一點品嘗的心情都沒有了，念及方才恪兒受氣，更是氣悶得很．

以手支額，怔怔看着桌上的點心，随手拿起一塊芙蓉香蕉卷，香甜滑膩，入口即化，雖然好吃得緊，可還是覺得有略微的苦澀之感，在口中萦繞不去．

臨近申時的時候，才恍然覺得，出來已然有好些時候了，也不知恪兒她們是否會有所擔心，正欲離去之時，瞧了眼那些點心，若是随意放置在這裏，怕也是辜負了王爺的一番心思，而帶走卻又顯得那樣繁瑣．

起了風，驅散了一絲悶熱之感，甚覺舒爽，腳下的步履也不知不覺地小了一些，像是在享受這一刻的寧靜和安詳．

＂小姐真是讓人好找，方才莫離姐姐說小姐許是會在這裏，本還不相信呢，原來是真的，這都要申時了，小姐還是快些回去吧，司棋嬷嬷方才就有吩咐過，王爺今晚會在墅園用晚膳呢，小姐該好好準備才是．＂

看着恪兒好一會子，發現她的神色倒比方才要好了一些，只是眼眶依舊是通紅的，這樣子倒是有趣得很，刮了刮她的鼻子，正想回去的時候，想起那幾碟子點心，便吩咐了恪兒去收拾了．

回到水榭，似乎在墅園伺候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嘴邊挂着一絲嘲諷的笑意，身如柳絮随風擺，本以為身不由己才會如此，而今見到這些人，倒像是頗有見識的，這風才剛剛吹過來，便主動過來了，這忙前忙後的，真讓人看花了眼．

她們看到自己出現在水榭之時，紛紛行禮問安，那副模樣很是有趣，只是沖着她們略略點了點頭，不過也始終覺得有些好奇，才不過幾個時辰的工夫，她們的轉變是不是也太大了一些．

想着既然王爺要來，也不能一點準備都沒有，轉身去了小廚房，這裏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靜，仿佛也沒有人來過這裏，也只有一些簡單的食材放在這裏，好似就是恪兒受了氣才拿到了這一些吧，這些不過都是些極普通的食材，一時間也想不出該如何料理．

這時候，進來幾個仆婦，看到我在這裏時，扯着最笑着，一臉谄媚的模樣，雖然不喜看到這副模樣，也不想太過于盛氣淩人授人以柄，不過看到她們的時候，倒多少覺得多了幾個幫手．

吩咐了她們生火起竈，此番若能露上一手也是好的，看她們的手腳倒真是挺麻利的，沖着那些食材愣了許久，才在轉念之間，有了一絲靈感．

不過準備了一道小白菜炖豆腐的時間，就發現水榭之中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反觀自己帶着些許油煙味兒的模樣，稍顯邋遢之餘，也讓人覺得很是不快，也不知怎麽的，聽聞他要來，竟自己去到廚下準備膳食．

将自己上上下下收拾妥當之後，重新勻面梳妝，亦不想落下了不敬的罪過，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着自己的及腰長發，看着鏡中的自己，眉眼之間稍帶愁色，卻又不知愁從何來．

＂好端端的，怎麽就顧影自憐起來了，難道本王來了，你也不覺得高興嗎？＂

也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然出現在身後，連手中的梳子也被他拿了去，只覺得他的聲音雖低沉些，卻好聽的緊，嘴角微微一翹，也沒有立時起身問安，透過鏡子，看着站在自己身後的他．

＂王爺取笑妾身了，妾身怎會不高興呢，只是妾身覺得太過于驚喜，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