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佳人現

只見那名女子蓮步輕移，嘴角噙着一抹令人神迷的笑容，好似志得意滿一般，謝了恩之後，走到了王爺面前，微微福了一福，便在我的下手處坐下，仿佛随王爺前來參宴的王妃側妃與我都是不存在的一般，如此倨傲的态度，難免讓人留下了她目中無人的印象，而王爺對此也不曾發一言．

歌舞琴瑟聲聲入耳，幾名舞姬身着月桂色長裙翩翩起舞，妖嬈之态，連女子都心生向往，遑論在場的皇族官員了，只是皇上在座，終究還維持着自身的儀态，但皇上早已酒過半巡，呈現醺醺然之态，賢妃娘娘卻還依舊在不停地勸酒．

一場中秋宴會，倒是看盡了宮中朝堂百态，宮中并沒有皇後，唯以賢妃娘娘位份最高，而卻未見其他妃嫔入席，也不知是皇上屬意，還是賢妃娘娘自作主張，還真真是一出極好的戲碼，低着頭輕輕抿了一口杯中佳釀，辛辣的味道慢慢地浮現出來．

忽然，袖子被扯了一扯，轉頭一看，便是那剛剛被賜給王爺為保林的女子，往後會在一起侍奉王爺，又是初初見面，自然也沒有不予理睬的必要，像她這般眉目如畫的女子，身在皇室并不少見，只是如她這般的，卻着實是難得一見的．

＂充儀姐姐頗具大家閨秀的風範，妹妹心向往之，往後都在王府之中侍奉王爺，還請姐姐多指點妹妹一些，也好讓妹妹能夠更早地出落成王府的姬妾，侍奉王爺也能更為得心應手，姐姐莫要推辭才好．＂

打量了她一番，她是奉恩夫人的女兒，出身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拟的，她的言語之間如此卑微，意在擡高我一般，只是王府之中尚有王妃與側妃在，即便是□□新入府的新人，無論如何都不會落在我的頭上，可如今卻又不能立時回絕了她．

沉吟了一會兒，笑道：＂妹妹何出此言，能得皇上在中秋大宴上，賜予王爺為保林，自然是有妹妹的過人之處，妹妹又何必如此自謙呢，往後同在王府之中侍奉王爺，就是姐妹了，彼此照應的機會還有許多，妹妹覺得我說的可是？＂

她沒有應答我的話，只是舉杯淺酌，仿佛對我所說的話并不在意的樣子，只見她媚眼如絲，略有微醺之态，如此模樣煞是迷人，不禁讓人迷了眼，漸欲迷人眼只怕便是如此模樣了吧．

歌舞還在繼續着，将宴會的氣氛推至□□，這時候，只見一人身着彩衣翩翩起舞，在衆舞姬之中甚為起眼，她并沒有特別的裝束，只以一支白玉镂鳳步搖作為裝飾，每一舉一動之間，都顯現出淡妝素雅之感，她足下急轉，裙擺如花瓣一般，漸次開放，何其令人嘆為觀止．

待得她一舞作罷，皇上雖有些醉眼朦胧，但還是笑着向她招了招手，她以舞步款款去到皇上的身邊，眉眼微微一挑，瞥看向坐在另一側的賢妃娘娘，好似是在挑釁一般，只是那一瞬間的一挑，不過須臾便換成了如花笑靥．

宴席結束之時，已然是臨近亥時，宮中難得熱鬧喧嚣至此，也算是賓主盡歡了，只是宴席之上的硝煙味，自始至終都未曾消散過，雖只是一場中秋之宴，卻也如同戰場一般，讓人始終都覺得很是不自在．

許是在宴席之上，多飲了幾杯酒，又吹了些風，多少都覺得有些頭疼，腳下也已然有些虛浮，搭了恪兒的手，慢慢地往墅園走去，水榭中已經點起了長明燈，莫離備了些宵夜，宴席之上，自然是一切都很是豐盛，只不過即便再豐盛，也不過是為了應景罷了．

＂充儀，這怕今日之宴熱鬧非凡，想必充儀晚膳也沒動多少，今日是中秋佳節，奴婢特別讓人準備了瓜仁松瓤月餅，溫了一壺菊花酒，充儀權當應應景，嘗一點兒吧，不知充儀還有沒有別的需要，奴婢也好去着手準備．＂

讓莫離吩咐了人去準備一碗鴨子肉粥和蝦丸雞皮湯，便小嘗了一口月餅，只覺得太過甜膩，如此也就放下了，倒是那一壺菊花酒口味醇烈，入口清香醇厚，果然不是尋常可比，恰恰一壺酒過半，便有侍女端來了果腹的粥與清香的湯飲．

許是真的覺得餓了，一碗鴨子肉粥全部都下了肚，才覺得沒有那樣餓了，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麽一般，道：＂去問一問，今日被賜為保林的那位，被安排住在哪個院落裏，往後同在王府，總還是要打交道的，早些關心一下，也是好的．＂

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着碗中的蝦丸雞皮湯，并沒有飲用的念想，看着這碗湯在自己地慢慢攪動之中，一點一點失去原有的溫度，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莫離便已經到了身邊，默默地收拾着桌案上的碗盞，仿佛是難以啓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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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晌之後，才聽到她說道：＂宋保林被安排在梵華軒旁的忘月居，去梵華軒很是便利，王妃做下了這樣的安排，似乎是別有用意，畢竟王爺其他的妻妾都住得比較遠，這倒是給宋保林一個天大的恩惠．＂

舀了一勺湯送入口中，雖然已經涼透，不過味道還是挺不錯的，道：＂王妃做這樣的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到底是王爺乳母的女兒，無論如何是不能虧待了的，況且他們又是自小的情誼，住得近些，也能顯示出他們情誼匪淺，這樣的安排，皇上也會滿意吧．＂再鮮甜的湯水，在口中也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滋味，讓莫離一并将這一碗蝦丸雞皮湯撤了下去．

窗外，一輪明月如冰盤一般，遙遙挂在墨黑如緞一樣的夜空上，這樣美好的夜晚，他是陪在誰的身邊，王妃，側妃還是新入府的宋保林，抑或是殷殷期盼着得到他寵愛的蘇承禦，這樣的團圓之夜，顯得是那樣的冷清．

月挂當空，清冷的風不停地吹着，似乎想吹醒昏沉的醉意一般，忽然，一件披風被披在了身上，本以為是恪兒在身後，也并沒有在意太多，而轉身之後，才發現，一直在身後的竟是王爺，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就這樣愣在了當場．

＂好好的，今兒個見你在宴上精氣神兒便不太好，怎麽入夜寒涼，還站在這裏吹風，若是讓寒風撲了熱身子，可就由不得你不喝苦藥了，到時可別怪禦醫開的藥讓你入不了口，還是回去吧，早些休息，對你的身子有好處．＂

呆呆地看了他許久，仿佛不認識他一般，這一刻的他看起來很溫柔，一點都不像尋常看起來那樣冷淡且冷然的模樣，微微扯了扯嘴角，由着他牽着手走回了水榭之中，因着入秋已久，秋夜風寒，水榭四面透風，顯得更清冷了許多．

門窗四合，房中漸漸回暖，而他也并沒有離開的意思，月圓之夜，他滞留在墅園之中，疏遠了旁人，只怕天明之後，便會讓衆人紛紛側目，而我卻尚未準備迎接這樣的一天，好似逃避一般，側過頭去不再看他．

手被他握着，微涼的觸感，熟悉而又陌生，倚靠在他的懷裏，有一瞬間，覺得如果能夠這樣一直下去，過一輩子也是很好的，只是也不過是極其短暫的時間，便已然回到了尋常之時的模樣，可依舊不想就這樣放手，也不知是迷戀他，還是需要他的懷抱驅散心裏的慌亂．

＂今日是月圓之夜，王爺在水榭陪伴着妾身，真的不要緊嗎？＂

只覺得他的氣息就在耳邊，輕輕摩挲着，仿佛我所說的話，他并沒有聽在耳中一般，只是他的擁抱卻越來越緊，良久之後，他才松了手，含笑道：＂你可真是夠狠心的，這樣好的月色，你獨自欣賞也就罷了，這會子又想趕本王離開嗎？＂他直視着我的雙眼，我的臉上不由得浮現紅霞翩翩，他倒是泰然自若：＂好了，本王也不與你逗趣兒了，回府之時便答應了熙雅要去陪她，你便早些休息吧．＂

他在我的額上落下了一吻，如此，便翩然離去，只怕至此不僅僅是恪兒有滿心的疑惑，連我都覺得，同樣都是府中的姬妾，為何會有如此之大的不同，府中無論是誰，仿佛都在他的心中頗有分量，而我不過是花園中一株可有可無的花朵，想起之時便灑下一勺清水．

月圓之夜，圓的終究是別人眼中的月亮，水榭中看到的中秋之月，就好似荷塘之中所倒影的月影一般，是那樣的不真實，脆弱得連碰一下都會破碎．

退下一身繁重的禮服和裝飾，瞬間覺得一身都輕松了下來，拿着一支銀簪，挑亮了已經稍顯黯淡的燭火，燭光映照在臉上，有微微的暖意．

在香爐中撒了一把桂枝香，點點香氣氤氲開來，沁人心脾的很，枕着淡淡的桂花香氣卻無法入睡，也不知是否孤單一人才如此難以入眠，苦笑了一會兒，硬逼着自己就這樣睡去．

天明之時，房中的淡淡桂花香味兒尚未散去，以桂花香油梳理如瀑長發，上了妝之後，便顯得氣色好了許多，想那宋保林初入王府，禮數也必不可廢，早早起身裝扮，不讓自身有一絲一毫的失禮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