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中秋之宴

＂過兩日便是中秋佳節，皇上已然頒下口谕，中秋節之時将大宴皇親朝臣，這些料子便是王爺讓老奴送來讓充儀裁剪新衣的，王爺也交代，大宴之日，還請充儀悉心打扮．＂她稍稍頓了頓，道，＂秋日裏菊花開得很好，院中擺了些各色菊花，供充儀觀賞把玩．＂

蘇嬷嬷說完之後，只是簡單地福了福身之後，便轉身離去了，堂姐看在眼裏，浮現了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容，道：＂這不過是逸王府的一個仆婦罷了，怎的就這般托大，行為舉止絲毫不合規矩，妹妹即便是好性兒，也不能如此縱着她，傳揚出去，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流言蜚語來．＂

撇了撇嘴角，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只是默默地抿着茶水，掃了眼那些衣料子，即便只是看一看，也知道面料都是極好的，輕輕拂過那一匹青織金妝花孔雀補緞，道：＂這匹緞子顏色很是端莊，織金妝花的樣子用來裁衣裳也很合适，姐姐若是不嫌棄，便贈予姐姐裁衣裳，中秋宴時，也能更出挑些．＂

對于這些東西，堂姐顯得很是不以為然，身在天家，這些不過都是些尋常之物罷了，倒顯得我很是小家子一般，略帶着幾分尴尬，繼續翻看着方才被送來的衣料，指着一匹品紅妝蟒缂金絲提花紋錦，言道：＂讓人裁一身衣裳吧，針腳細膩些便好．＂

＂中秋宴事關重大，妹妹又是第一次參加宮中大宴，總要好生準備着，況王爺這般疼惜妹妹，便更要好好露露臉了．＂她稍稍頓了頓，繼而言道，＂這些衣料真的很好，無論顏色質感，都是無可比拟的，逸王爺果然是最得恩寵的皇子．＂

堂姐眼中閃過的落寞和孤寂，是那樣的顯而易見，不帶絲毫的掩飾，這一瞬間，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或許那只是一時的，為她續了一杯茶，而她并沒有飲用，而是帶着我贈予她的衣料離開，她從來都是一個極為自矜身份的人，素來沒有在旁人面前露出過這樣的神色，或許她的日子也并不好過吧．

梳妝鏡前，看着鏡中的自己，臉色也并不太好，即便如她所言，王爺待我再好又如何，不過都是雷霆雨露罷了，并無什麽特別，扯唇微微一笑，忽然，覺得眉色有些淡了，執了眉筆輕輕描摹着眉形，卻是極為漫不經心的模樣．

不過三五日的時間，那身衣裳已然做好，被送到了墅園之中，細看之下，無論是尺寸還是做工，都是極好的，猛然想起那一日堂姐所說的話，好似另有深意一般，卻不願意多想，中秋之宴已經近在眼前，也早已無心在意其他．

中秋佳節，府內并沒有太多的應時布置，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到了中秋節一般，連一應的飲食也和尋常沒有什麽不同，不過多了一些宮裏賞下來的應時果品而已，雖猜不透為何如此，倒也樂得清閑，晨起也不過是與尋常一般，往王妃處問安而已．

中秋之宴選定在申末時分開始，申時之初，府中便安排了轎攆，将府中之人送往宮門處，坐在郊中，只覺得轎夫們的腳程很快，卻沒有一點颠簸之感，半合着眼養神，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已然到了宮門口，出入的人都帶着笑意，不少都是身着官服的朝臣，雖說是大宴皇室朝臣，但誰都知曉，能入席宮中宴會的，都是皇上的近臣和位高權重的官員．

宮中的布置很是喜慶，到處都洋溢着節慶的喜氣洋洋，跟在王爺的身後，亦步亦趨，亦不敢過多地四處張望，宮裏人聲鼎沸，宮女兒們四處穿梭着，酒香果香菜肴香氣充斥在鼻尖，這些也不過是點綴罷了．

待到了席上，衆多的皇子已然到了大半，皆是只攜了正室前來，而唯獨王爺攜了王妃側妃與我前來，也都是姍姍來遲，衆人投來的目光多少都有些嫉恨和豔羨，卻依舊維持着面上的兄友弟恭，兄弟之間的敘談無關朝政，只關風月詩書，也不只是避嫌還是心不在此．

随着王妃入座之後，目光在衆人之間逡巡着，似乎并沒有看到堂姐的身影，也不知他們是尚未到來，還是已經被隐沒在衆人之中，才會那樣不顯眼，半低着頭，把玩着荷包上的絲絡，絲竹聲聲，悠揚而綿長．

忽然一聲高喝，皇上一身家常的鴉青色暗紋番西花的刻絲袍子出現在宴席之上，随着他前來的，便是選秀之時，與皇上一道選閱秀女的妃嫔，只見她的妝容很是精致，身上一件镂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也很能襯托出她容色嬌豔，她噙着一抹淡雅的笑容，跟在皇上身後入座．

宴席上，觥籌交錯，好一派君臣同樂的景象，而正在這個時候，晉國公才和堂姐姍姍來遲，引得席上衆人矚目，而晉國公似乎并不覺得此番來遲有何不妥，只是上前給皇上問安之後，便入席了，絲毫不把旁人放在眼中．

皇上輕叩着桌面，道：＂珽兒，今兒個這是怎麽了，好好的宮中家宴，怎就來的這樣遲，子琴也是的，珽兒姍姍來遲也就罷了，你怎也不早些到，你們母妃可念叨你們到這會兒了，你們若是再不來，朕可就招架不住你們母妃的念叨了，來也不給你們母妃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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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眼看向主席之上，皇上身邊之人的眼中暈染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只是在如此宴席之上，身為宮妃的儀态依舊是讓人不由感嘆，喜怒不形于色，真真不是尋常之人能夠輕易做到的，想必她便是晉國公的生母了．

晉國公倒了一杯杏花醉，緩步走到了皇上面前，抿着一絲淡之又淡的笑容，道：＂兒臣來遲，承蒙父皇和母妃未曾怪罪，這杏花醉還是去歲春日裏摘了杏花釀制的，兒臣念着如今喝着便是最好的，所以才來遲了．＂堂姐也在這時候吩咐了人将杏花醉送到了皇上的案上，＂這酒清香宜人，入口也并不辛辣，多飲一些又能盡興，也不怕酒後傷身．＂

皇上瞧了一眼那壺杏花醉，略略點了點頭，道：＂還算你有點兒孝心，不然就你這般無視宮規，就算到時你的母妃再為你求情，朕也不會放過你，賢妃，你覺得朕說的可是？＂而後皇上又對晉國公言道，＂還不過去給你母妃問安賠罪？＂

只見晉國公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在賢妃面前的酒杯中滿滿地倒了一杯酒，道：＂母妃勿怪，兒臣處事不周，若是引得母妃因此不悅，兒臣願受責罰，只要母妃開懷便可．＂

素來母親都是極為疼愛自己的孩子的，況晉國公又是在這樣大庭廣衆之下致歉賠罪，賢妃娘娘自然也不會多有責怪，不過區區幾句話之後，便讓晉國公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了，晉國公走過我的座前之時，稍稍停頓了一下，目光似有些迷離，只是一瞬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弟妹今日的裝扮很是合宜，更顯得弟妹豔光四射，雖還年輕些，卻已經讓人挪不開眼了，四弟能将弟妹迎入府中，真是四弟的福氣，說來子琴與弟妹還是同宗的姐妹，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分的．＂

起身回了禮，笑言：＂國公如此誇贊，妾身難以承受，只是能侍奉王爺，才是妾身的福氣，況妾身與國公夫人雖是同宗，卻始終自覺不如國公夫人，只盼能得王妃時時指點，方能成所氣候，來日能夠更加進退得宜．＂

王妃微微點了點頭，道：＂三哥今日帶的杏花醉醇香誘人，不知可否能讓我們也嘗一嘗呢，三嫂釀酒的手藝可是如雷貫耳的，只希望三哥不要吝啬才好呢．＂

晉國公的注意力如此便被王妃吸引了過去，道：＂既然弟妹如此賞臉，我自然不會不給弟妹這個顏面，國公府中還有一壇子杏花醉，弟妹若是喜歡，讓人來取便是了．＂只見他看了一眼堂姐，接着道，＂就不與兩位弟妹敘舊了．＂

王爺雙眸微閉，仿佛是在閉目養神一般，忽然，只見他掙了眼，意味深長地看了我許久，又低了頭摩挲着杯沿，有讓人猜不透說不盡的意味．

忽然，一個內監捧着紫檀描金木盒走到了王爺的面前，又輕聲耳語了幾句，只見王爺的面上浮現了笑容，那樣的笑容顯得那麽柔和，連王妃都顯得有些詫異，仿佛甚少看到王爺的臉上會出現這樣令人溫暖的笑容．

仿佛王爺的笑容勾走了我們幾個的神思一般，都未曾注意到其他，而就在這時候，皇上喚了王爺一聲，才回過了神來，只見一名妙齡女子站在賢妃的身後，只覺得她不畫而黛的娥眉，不點而紅的櫻唇，肌膚白皙嬌嫩，真真是個不多得的美人．

＂臻兒，熙雅與你是自小的情分，你的乳母只有熙雅這一個女兒，奉恩夫人過世的早，熙雅便一直養在宮中，雖只是以女官的身份住在宮中，不過到底也是精心養着的，如今朕打算趁着中秋佳節，讓熙雅進你的王府，以保林的身份在你身邊服侍你．＂

這樣的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不由得讓人瞠目結舌，或許誰都沒有想到，選秀剛過一月左右，又有新人入府，卻又讓人不得不接受，只怕對此最難以接受的便是蘇承禦了吧，耷拉着頭，看着面前的酒杯．